大理寺断案神速,不出七日就将案情审理完毕,大理寺卿李玉与大理寺少卿曾诉二人进宫面圣,陈述案情。
在御书房内,皇帝身着龙袍端坐于宝座之上,皇帝年逾耳顺之年,近些年颇显疲态,不复当年神采。
李玉跪地回禀道:“陛下,臣等已将谋害太子一案查清。”
皇帝道:“详细说来。”
李玉道:“是,当日行刺的刺客一共十六人,有十人已被东宫侍卫斩杀,留下六名活口,底细在此。”说着将一份名单呈上。
皇帝看去,这六人有四人是从前的死囚,两人担任过朝廷的官职。
李玉道:“据这些犯人的口供,他们都是被晋王收买,豢养多年,受了晋王和驸马范涤的指使,前来刺杀太子殿下。”
皇帝皱眉道:“刺客一家之言,或不可信。”
曾诉道:“圣上所言甚是,此时牵扯甚广,微臣等不得不小心谨慎,于是臣仔细盘查了这六位刺客的底细,他们地无半亩,不做商贾,也无官职在身,却生活奢靡,出手阔绰。经过审查,这些亡命之徒的金钱,住宅,都是从京城广利当铺担负,而广利当铺的东家,正是吏部侍郎,驸马范涤,这个当铺,晋王殿下也有股金。”
皇帝听了咬牙道:“蠢材!去查,好好的查一查范涤。皇家的家事,也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插手!”
曾诉道:“是。回陛下,东宫立春宴上对太子殿下下毒一案,也有了结果。”
皇帝闻言只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用拇指抵住额头,皱着眉道:“讲。”
李玉和曾诉交换了下眼色,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案上的玫瑰蜂蜜和合饼,乃晋王妃所献,立春宴之前七日,晋王妃与洛丹公主一同拜见太子妃时就曾献上,立春宴当天,晋王妃又进献一盒。”
皇帝心口一阵闷痛,几欲作呕,虽然他大概已经料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当事实摆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心痛不已,他扶着龙椅的手微微颤抖着:“其心可诛。”
半响后又说:“去查晋王妃的父亲,内阁大臣杨鹤,与范涤等人私下里是否有来往,可有结党营私,意图谋夺皇储的事情。兹事体大,罪名坐实之前,不要透露任何消息。”
李玉等领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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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贵妃的居所瑶华宫内已无往日的热闹繁华,诺大的宫殿十分安静,显得有些冷清。
李贵妃额头上贴着膏药,黄着一张脸儿,随便穿着家常衣服,歪在榻上唉声叹气。
她的亲女洛丹公主服侍在侧,端茶倒水。
公主将一碗参茶捧到贵妃口边道:“母亲,用些参茶吧,静气凝神最有效的。”
贵妃一把将杯子推开,茶水泼到公主的手上,公主见状,不再劝母亲,用帕子擦干净了双手,端坐在一旁不再吭声。
贵妃见女儿这般模样,更是气恼,斥道:“你就不着急吗?那是你亲哥哥啊!”
公主道:“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儿臣不懂。”
贵妃气道:“昨日大理寺就传范涤前去问话,半夜才放他回去,若是那帮贼子把东宫的事情扣到你大哥和你夫君头上,你能有什么好!?”
公主道:“母亲,我也要劝劝你,朝堂上的事情,咱们女人还是少插手得好。大哥是父皇的长子,身份贵重,岂是旁人可以陷害的,只要他自己行得端做得正,就不怕,自有父皇替他做主。”
贵妃恨道:“你说这话,竟不像我的亲儿。我不知说你蠢笨好,还是说你狠心好。你大哥是你的手足兄弟,你不帮他,还能指望谁?你一向是你父皇心尖子上的人,你前去说情,让我或你哥哥能觐见陛下,也是你疼你母亲哥哥的心思!”
公主道:“母亲,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我母子三人,已失圣心。您说父皇疼爱我,您与父皇又何尝不是二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如今怎样。我若前去哭号,定会碰一鼻子灰回来。母亲,你要想重获父皇的宠爱,只有安分守己,不再过问大哥的事情这一条路。从前父皇一心扶持大哥,如今不同了,您怎能还跟从前一般的做派?太子中毒,那玫瑰饼是我陪着嫂子一起送去的,这事我也脱不了干系,此时还要我自己往刀口上送吗?哥哥想要上进,是人之常情,可他一不该对手足兄弟下毒手,二不该将我和嫂子拖下水!”
贵妃气得满脸通红,颤声道:“我是白疼了你了,你一心帮着外人,难道范涤获罪,你就得意了?”
公主冷笑一声道:“范涤不过是个卑鄙的小人,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许他插手大哥的事情,不许他蛊惑大哥起杀心,他不听,一心想拿大哥做幌子,立他自己的功业。此人真正该杀,或是父皇将他处死,我一点也不意外。再说,母亲,太子哥哥也是我的兄长,他怎么算是外人?大哥和二哥抢夺皇位,若是光明正大抢来,我自然高兴。可他已将事情做绝,没有后路了。”
贵妃大怒,将茶杯砸向公主,公主侧身躲开,茶杯砸在金砖上,哐啷一声,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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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御史乔司良早早的从衙门回来,换了一件墨绿色织锦暗纹的圆领袍,扎了同色的发带,坐着小车到了东宫的偏门。
下了车,他环顾左右,确定附近没有闲杂人等,匆匆进了院子。
自从太子从行宫回来,他还没有单独见过太子,心中自然十分担忧,但非常时刻,他必须要保持距离,做出不关己事的样子来。
走到了书房门口,他心中十分紧张,自幼做太子的侍读,他对太子又敬畏又尊崇,早已将太子当做了自己的君主,效忠的对象。再加上太子孤苦的身世,他心中对太子又多了一分怜惜。
小太监回报到:“殿下,乔大人到了。”
里面是清凌凌的声音:“叫他进来。”
乔司良听见这声音心放了一半儿,那不是一个虚弱的病人的声音,他推开门,对着站在书架前的人影跪倒:“微臣拜见殿下。”
太子正在找一本书,并不回头:“起来坐吧。”
乔司良起身在椅子上坐好,太子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袍,腰间束了青色的玉带,墨色的青丝用玉簪在头顶梳拢,那领口露出一片玉色的肌肤,分外洁白。
太子略一偏头,乔司良看到了太子笔挺俊秀的鼻梁:“修身洁己,内外如一。常衣布服,终身戚之。仁孝之性,岂隔华夷。这句是卷几来着?”
乔司良恭敬答道:“贞观政要卷五。”
太子点点头:“恩,是了。读书时老师就夸你记性好,比我适合做学问。”
乔司良见太子提及儿时往事和授业恩师,心中一暖,道:“小时候我太懒惰,老师常常训斥。”
太子微微一笑:“此时就勤勉了吗?”
太子在众臣面前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忽然展露笑颜,倍显清丽俊秀,令人如沐春风。
乔司良心中喜悦,腼腆道:“此时做了殿下的臣子,长进得多了。”
太子摇头道:“大言不惭。”
乔司良望着太子的面容,问道:“殿下,平安无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