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皇帝摆驾回京,太子也由行宫的牢房回到了东宫,但仍被禁军层层看守。
苏朝昀的行动范围大了许多,帮手也多了很多,徐嬷嬷,银铃,竹影,晴儿等人都在旁伺候。
太医隔日就来替萧玘换药,伤口基本愈合,新长出来的皮肉在血痂下泛着粉红的颜色,萧玘感觉瘙痒难耐,心中烦躁,他生性隐忍克制,并不会轻易迁怒于人,但脸上神色总是不好看的。
只有苏朝昀在旁的时候,他才与妻子说笑几句,其余的时候总是拿着棋谱看书。
午后苏朝昀照顾萧玘喝了汤药,看着他睡下了,吩咐银铃好生侍候,备好茶水,出门往燕子楼来。
回府三日了,苏朝昀一直在福宁殿服侍萧玘,寸步不离,此时才有功夫往偏殿来。
秦宝林,郑宝林,曾侍妾,绣冰,舒宁等人早已等在燕子楼。她们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太子被打入天牢后,她们也被关押,前些日子才放回来,在牢中虽为受刑责,但都是深宫之中娇生惯养的弱女子,在牢房中也吃了些苦头。
此时回来不是不庆幸的,但太子回来后仍被禁军看守,又卧病在床,谁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样,是被卖做奴婢,还是充作官妓,甚至于处死,谁也说不准。
曾瑶沉不住气道:“盼着殿下与娘娘回来眼睛都快望穿了,此时回来了多日不见我们姐妹,也不知以后的日子是个什么活法。”
郑薇道:“不管什么活法,我都与殿下和娘娘一起。坐牢也罢,处死也罢,我总是不走的。殿下去了行宫,也不知受了多少罪。”说着流下泪来。
秦昭听了这晦气之言颇为刺耳:“哪里就这样可怜起来?你我都是太子的女人,身份尊贵,这些自厌自弃的话,叫殿下听见,可有你们的好日子!”
绣冰,舒宁,低头不语,绣冰四肢冰凉,冷汗一阵一阵的从后脊梁炸开,她死死盯着脚上缀着明珠的绣花鞋,嘴唇发紫。
曾瑶素来与秦昭不睦,正要还嘴,就见李维带着两个小太监推开了门,后面是裹着貂裘的苏朝昀。
一屋子女人均跪下请安,苏朝昀不答,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这才摆摆手道:“妹妹们起来吧。”
曾瑶看苏朝昀气色不错,并无悲伤沉闷之色,略略放了心:“娘娘,您和殿下可算回来了,我们姐妹一直挂念着你们呢!真是菩萨保佑!”
苏朝昀见曾瑶语气诚恳动情,心中一宽道:“妹妹,你受苦了。”
一句话,曾瑶和郑薇都抹起眼泪来。
郑薇问:“娘娘,不知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苏朝昀摇摇头,叹了口气。
郑薇脸色一变,扑通跪在地上,急道:“求娘娘开恩,让妾身前去侍疾,妾身蠢笨,但从小做婢女,服侍惯了人的。殿下身边也需要可靠的人。求娘娘开恩!”
苏朝昀望着其他几个人:“还有人要去么?”
那几个也都跪下,表示愿意。
苏朝昀伸手抬起郑薇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道:“就算是监牢,死牢,你也去?此次风波,非同小可,来日如何,谁也说不准。陛下震怒,若不是几个老臣拼死进谏,只怕在行宫陛下已将殿下处死。我与殿下夫妻同体,是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你们是侍妾,不至于连累你们到处死的地步。我与殿下心中不忍,今日前来,就是告诉你们,若要走的,趁还未发难,都走了罢。衣物,饰品,钱财,眼下还能拿些,等我与殿下走了,你们什么也带不走了。”
曾瑶忍不住抽抽噎噎哭起来,连一向沉稳的秦昭也慌了神,另外两个更是面如死灰。
郑薇膝行几步,抓着苏朝昀的袖子道:“妾身卑贱,自知不配伺候殿下与娘娘,但非常之时,还请娘娘开恩怜悯,允许薇儿侍奉左右。薇儿十六岁嫁给殿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黄泉路上,能伴随殿下与娘娘,是薇儿三生修来的福气!”
苏朝昀见她目光决绝,眼泪如决堤之水滚滚落下,十分动容:“好妹妹,起来吧。”
其他几人都哭成一片,除了绣冰。
苏朝昀犀利的目光望向绣冰:“绣冰,你呢?”
绣冰闻言浑身一抖,跪在地上道:“谢娘娘宽宥,绣冰愿回老家,落发为尼,此生常伴青灯。”
苏朝昀心中厌恶至极,垂下眼道:“你若是做生意,只怕连阎王爷的钱都被你赚去了。”
绣冰不懂苏朝昀话里的意思,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又盼着不是,心乱如麻,手脚发抖。
苏朝昀道:“卖主求荣,栽赃陷害,还想全身而退?说什么常伴青灯,有你这贱人伴随左右,只怕菩萨都被你恶心死了!”
苏朝昀素来文雅,此时痛骂绣冰,已是平生之未有,可见心中恨极。
绣冰磕磕巴巴的道:“娘,娘娘说什么,绣冰,绣冰不懂。”
竹影上前骂道:“你还装相?!为何官兵在书房搜出伪造的书信?那****与娘娘同时见到你在书房附近鬼鬼祟祟,第二日进军就来搜查,可见是你捣的鬼!到底是何人指使,谁是同党,背地里都做了什么勾当,从实招来!你若好好说实话,或许殿下与娘娘还能网开一面,若不老实,定扒了你的皮!”
绣冰面如死灰,在地上委作一团,如死人一般。
李维咬着牙冷笑道:“去把刑具都拿上来!娘娘,您先回吧,这血污之地怕脏了您的衣裳,等有了口供,奴才前来回报。”
苏朝昀不想再看她一眼,对着郑薇秦昭几个道:“你们不许走,在这里看着,背叛殿下的人,是什么下场。也好涨涨记性!”
此时本瘫倒在地的绣冰突然站起,奋力撞向花梨木案台角。苏朝昀喝道:“拖住她!”
可惜为时已晚,绣冰额前撞出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流出,不一会整个前襟都被鲜血染透,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李维上前摸了摸她的脖子道:“回娘娘,她不行了。”
苏朝昀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好,好。想一死百了,从一而终?”
她指着绣冰的尸身道:“方才竹影说什么?拔了她的皮,将她的肉拿去喂狗!去查,查清她的家世,如今本宫奈何不了她的家人,有朝一日本宫定不放过!你们,宫里所有的奴才,都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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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小道消息在坊间流传,更不消说朝堂之上。有人对此次太子的事件感到惋惜,有人则只做谈资,只有小部分人真正关心。而这部分人里,一半是为自己的官位前途,一半是为国家社稷。
上朝的时候,私下讨论纷纷的臣工们都对此事避而不谈,谁也摸不清陛下的心思,若说他厌恶太子,但仍未废除太子的王位,还让太子住在东宫。若说他想要保太子,那边都察院审起案子来可是一点也不手软,许多与太子有关的大臣们都受到了牵连,或罢或免撵走了一大批。
从前太子外公叶氏交好的一班老臣,早在十年前就被一拨打倒,更是无人替太子说话。就在早朝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位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的年轻人走上前来,撩袍跪倒:“臣都察院御史乔司良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