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急咳嗽起来,晋王忙重新端了杯茶来劝道:“父皇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将晋王递来的杯子也摔在地上骂道:“让你说话了吗?一个两个比着忤逆君上,都想造反啊?”
晋王叩头道:“儿臣不敢!”
皇帝不愿看他,撵他道:“滚出去!”
晋王退了出去,皇帝又喊:“拿鞭子来!”
两名太监走了进来,手中各拿一根六尺长黑黝黝的皮鞭。
皇帝指着萧玘恨道:“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萧玘道:“儿臣蒙受不白之冤,儿臣没有谋反,儿臣收父皇养育教导多年,怎会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求陛下明察。这等生前早万民唾弃,死后不入宗庙的千古骂名,儿臣虽愚钝,实不敢背。”
皇帝双目赤红:“你不敢背,你敢做!打!”
皮鞭夹着风抽在萧玘的身上,昨日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被撕裂,血渗了出来,血滴飞溅到行刑太监和苏朝昀的身上,苏朝昀浑身发抖,咬碎了银牙,一动不敢动,她只能听着鞭打的声音,跪在那里盯着眼前的那块金砖,恨不能把那金砖瞪穿。
萧玘不愿叫喊,忍不住疼也只是闷哼,皮鞭狠狠的咬着他的皮肉,他感觉那皮鞭好像已经将他的皮肉打碎打掉,直接抽在了骨头上,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在金砖地上蔓延,身上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苏朝昀心中痛极,终于忍不住扑到萧玘的身上,皮鞭贯穿了苏朝昀的脊背,像火舌一般撕裂了她,苏朝昀惨叫了一声,仅仅这一鞭子,就疼的苏朝昀满头冷汗。
她泪流满面的哀求皇帝道:“父皇,您真的要打死太子吗?”
皇帝见苏朝昀阻止行刑,心头火起,骂道:“狗胆包天!赶出去!”
那行刑太监得了旨意,一把拖开苏朝昀,苏朝昀不住挣扎大喊:“阿爹,阿爹,您真的要打死您的儿子吗?”
太监一脚踢在苏朝昀的胸口,将她踢出老远,苏朝昀趴在地上站不起身,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萧玘见苏朝昀如此,急红了眼,直起身子道:“父皇,儿臣没有谋反,儿臣愿以死明志!”
说完撞向旁边的青铜大鼎,咚的一声巨响,苏朝昀大喊:“殿下,不要!”
萧玘满头是血,倒在血泊中,面如金纸,不知死活。
两位大臣也急了,跪着劝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太子谋反之事尚无定论,不可轻易处死,太子敢只身前来行宫,毫无抵抗,想是其中另有隐情!”
苏朝昀哭着爬到萧玘身边,抱着他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殿下,殿下!你为何如此,父皇会还你清白的,你怎么那么傻!”
皇帝看着血人一样的儿子,目光瞥到他血肉模糊的双手,心中一痛,颓然道:“传太医。”
这边苏朝昀跪在地上磕头磕的砰砰响:“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皇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看着地上儿子的鲜血,问自己,是朕错了吗?那毕竟,也是朕的儿子啊。
当收到太子谋反的消息时,他几乎没有怀疑,因为他知道太子对于自己储君地位的岌岌可危是非常清楚的,他甚至有一丝庆幸太子给了自己一个废黜他的机会,但杀掉这个儿子,他真的没有想过。也许贬为郡王,也许贬为庶人,也许发配边疆,但虎毒不食子,皇帝没想过要杀他。
这个皇位,觊觎它,垂涎它,不择手段夺取它,费尽心机保住它,那是争权夺利的自己,人人都应如此不是吗?难道,萧玘不是这样?他真的被冤枉了?那么诬陷他的又是谁呢?
皇帝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身影,他不禁长叹,若真是那人,不得不感叹,那真是他的亲儿子,像极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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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细细的处理着伤口,染红了的热水已经端出去三盆了,大夫的额头上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清洗创口之后,大夫将药粉敷在伤口上,慢慢的包扎好。
又开了内服的单子,对苏朝昀道:“殿下失血过多昏迷了,身上的伤是外伤,虽重,养两个月就好了。但额上的伤有些麻烦,一定要按时吃药,不可受凉,不可受风,不可过度伤心生气,仔细调养。”
苏朝昀答应了,御医又为苏朝昀把脉,道:“王妃的症状也不能忽视,刚才那一脚伤及心脉,现下显不出病来,但若是不及时医治修养,拖得久了,终成大患啊。”
苏朝昀根本不听这些,只问:“殿下什么时候醒?”
大夫道:“殿下昏迷其实也是休息,他失血过多,需要多睡觉,不用担心,按时喂药,多喂些清淡的汤,他虽昏迷,但也是知道饿的。王妃,方才卑职所说你的伤,不可大意啊。”
苏朝昀道:“我知道了,谢大人。”
大夫拱一拱手说:“不敢,药小厮会熬好了送过来,明日卑职再来。”然后出去了。
苏朝昀坐在床边,看着浑身是伤的萧玘,心里知道,皇帝这一关,大概是过了,接下来的事,就只好交付上天了。
不一会,小厮送了药来,苏朝昀不放心,自己喝了一口,见无事,才喂给萧玘喝,所幸萧玘十分配合,好像明白自己必须养好伤,将药都喝了。
晚饭的时候,狱卒送来了一罐子虫草鸭汤,苏朝昀见饭食比之前好了太多,明白皇帝的态度已有所转变,略微安心。
她用碗盛了汤,喂萧玘喝了一碗,自己将剩下的鸭肉吃了,虽然毫无食欲,但她逼着自己吃,她如果也倒下了,萧玘就没人照顾了。
苏朝昀望着萧玘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想起平日里他写字的模样,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笔,几乎看不见突出的骨节,如象牙雕琢一般,莫名令苏朝昀想起佛堂里慈悲秀美的西方神祗。他的身体虽然之前也受过皇帝的鞭笞,但每次都有最好的膏药医治,从未留下疤痕。那样洁白无瑕的少年身躯,此时却像被撕碎的锦衣,破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