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昀再看到萧玘是七日之后,相比萧玘来说,苏朝昀因为受到王瀚的关照并未受苦。
一到行宫,她便求着王瀚将自己与太子关押在同一间囚室,想住到宫殿里难,求着住天牢的要求官吏们闻所未闻。
苏朝昀光着头发,身穿素衣来到天牢,发现这里不如自己想的那么恐怖,幻想中的惨叫与鲜血并未看到,可能因为太子身份特殊,他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中。昏暗的光线吝啬的漏了几丝进来,照亮了萧玘床前的一堆干稻草,阴冷潮湿的墙壁仿佛还在淌着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回响在囚室中。
看守打开铁栏门,小声道:“殿下,王妃来了。”
萧玘正背对着苏朝昀躺着,也不答话,只是嗯了一声。
苏朝昀看着那背影视线忍不住模糊起来,她快步走过去跪在萧玘的床前道:“殿下,昀儿来了。”
萧玘长叹一声道:“傻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朝昀哽咽道:“殿下不想看见昀儿么?”
萧玘低声道:“怕你来,又盼着你来,总想再见你一面。”
苏朝昀抱住萧玘的背道:“殿下不许说这样的话,咱们朝夕见面要一直到老。”
萧玘嘶的一声,身上抖了一下。
苏朝昀赶紧放开他,颤声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说着将萧玘的身子扳了过来,萧玘显然很痛,动作十分缓慢,等苏朝昀看清楚萧玘的样子,她捂住了嘴巴。
他粗糙的衣料上是干涸的血液,双手受了夹棍之刑早已血肉模糊,脸上没有伤,脸色惨白,嘴唇不知是冻的还是痛的,白的发紫。
苏朝昀捧着萧玘的手,恨得浑身哆嗦,滚烫的泪水从瞪着的双眼涌出,她美丽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她咬着牙哭道:“畜生,这帮畜生!”
萧玘抬起皮开肉绽的手轻轻摸了摸苏朝昀的头发,轻声道:“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哭过。”
苏朝昀听了这话,心口揪起来疼,又心酸又愤怒又难过,她看着萧玘脸上的微笑,哭着责怪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真是傻子!”
萧玘有气无力的笑着:“我本来就蠢笨,没有昀儿聪明,上次父亲打我,也是你救得我,我从来不会自救。”
苏朝昀恨道:“刚才被他们把身上的东西搜了个干净,不然也好打发牢头偷偷给你叫个大夫。”
萧玘摇头道:“有钱也没有用的。”
苏朝昀想起刚在那个狱卒说话客气,遂走过去隔着铁栏唤他:“这位大哥,求您帮帮忙,给殿下找个大夫过来,殿下伤得太重了。”
狱卒走了过来道:“王妃娘娘,若是能请大夫,小的那还不早请来了?实在是不能啊。”
苏朝昀急道:“您带点药进来也行啊。”
狱卒垂头叹道:“进出都要搜身,唉,真是没脸见殿下。”
萧玘道:“昀儿,你不要为难他了。”
苏朝昀咬着下唇,退而求其次道:“那麻烦您拿套干净衣裳,干净布料来,再烧点热水来。”
狱卒忙不迭的答应:“这个有,王妃稍等,小的这就去。”
不一会,狱卒端了一盆滚烫的水过来,并几条新手巾,干净衣服与布料。
苏朝昀将那布料撕成窄窄的一条条,用手试了试水温,将手巾扔进盆中,走到萧玘身边道:“殿下,昀儿伺候您擦身吧。”
萧玘点点头,抬起胳膊,让苏朝昀帮他脱衣。
湿热的手巾擦拭着狰狞的伤口,萧玘的前胸后背几乎被抽烂了,随着苏朝昀的擦拭血水还在往外渗,苏朝昀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手里的动作轻之又轻,生怕弄疼了萧玘。
萧玘端端正正的坐着,忍着疼痛,担心自己年幼的妻子更加心疼难过。
清洗过伤口之后,苏朝昀用布条将伤口包裹好,再穿上干净的衣服。
萧玘欣慰道:“昀儿蕙心兰质,还懂得医术。”
苏朝昀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和大夫比,不过是没办法罢了。”
她将萧玘的头发散开,拿着木梳梳理着萧玘及腰的长发:“嫁给你一百多天了,却从没这样服侍过你,我这个妻子实在不像样子。”
萧玘享受的眯着眼道:“如此,便罚你往后天天伺候夫君梳洗,要督促你才能上进。”
苏朝昀应道:“是。”
她望着手中凉滑的青丝,十四五的年纪,盼着与他白头到老,而他们,真的有运气白头到老吗?
那一夜萧玘睡的很踏实,他七天来几乎没有入睡,但在妻子是身边,他昏迷一般沉沉睡去。
第二日上午,二三十名御前侍卫来到牢房,要带萧玘去行宫见皇帝。
萧玘从沉睡中醒来,由着苏朝昀替他挽了头发,整理好了衣服,缓慢的往行宫走去。
他受了刑,身上有伤,行走不便,但他不愿别人见到自己步履蹒跚的样子,强忍疼痛如正常步伐走着,侍卫们也不催促他。苏朝昀知他不愿失了体面,虽然心疼,也不上前搀扶,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来到行宫正殿之上,皇帝好整以暇坐在大殿正中,旁边站着内阁两位大臣,和晋王萧霖。皇帝阴沉的脸色令本就寒冷的大殿更显阴森,苏朝昀仰望着这位天下之主,心中一片空白,来不及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情感的东西,今日,我夫妻二人就要死在此处吗?
萧玘与苏朝昀跪倒在地道:“罪臣(妇)萧玘(苏朝昀)参见陛下,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冷哼一声:“如何?见到朕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没有死在你的关东铁骑之下,心中愤恨吧?居然有脸口呼万岁,欺师灭祖的孽畜!”
他越说越怒,拿起手边的茶杯砸向太子,滚烫的茶水泼在太子的身上,茶杯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太子一动不动,叩首道:“儿臣冤枉!儿臣从未有谋反之心,更无谋反之实,陛下圣明,求陛下还儿臣清白!”
皇帝怒道:“有你与宋廖的书信在此,还敢抵赖!?趁朕不在,你在京城起事,他在边关起刀兵,里应外合,将朕围在行宫逼朕退位,朕若不从就杀君弑父,自封为帝。你们,你们好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