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很普通的小楼。
翊宴坐在椅子上,对着夕阳西下的那一点暮光,一顶十分精致的王冠在手中旋转把玩。翊宴默念两句那王冠便消失了,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忽然,他轻声笑了几声,悠悠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你……但是,符景文,既然你戴上了紫戒,就是我认定的人了。这辈子,你都休想跑掉!”
说罢,他看着天色逐渐变黑,帝阙应该已经变成刑师的主场了吧?他邪邪一笑,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枉间,滚出我的帝阙。有多远滚多远。”
刑师冷淡而不容置疑的声音落下,翊宴轻笑一声,浑身的绿光散去,只剩下一个脱去制服的普通人翊宴。
“你可以阻止枉间打扰帝阙的生活,但你不能阻止一个普通人在帝阙买凉粉。”
刑师冷着脸,最终决定不去管他。
然后二十分钟又找到了翊宴。
“你在干什么?把蜡烛灭掉!”刑师皱着眉,如果翊宴只是为了到帝阙“享受生活”的话,那过的也实在太舒坦了,看看:舒服的大椅子,满桌子的凉粉煎饼果子云吞面红薯粉……还有那个闪烁在帝阙永恒阴霾的天空上,一个巨大的火球,这一切都打上了“枉间”的个人标签。
哼,比她还要张扬傲气。刑师不满的想到。
“真是的。”翊宴瘪了瘪嘴,伸手一挥便让天上飘着的那个大火球消失了。为了表示他的不满,翊宴非常大声的“吸溜吸溜”的吃着他的红薯粉,然后无比“冷艳”的抬起头给刑师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看着刑师冷漠的眼神,以及迅速下降的气压,翊宴清晰的意识到,眼前这个穿黑披风的炸毛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趁刑师杀人灭口之前赶紧躲起来,但是脑子里的另一部分却在怂恿着他:毕竟看见那个平常一副性冷淡模样的刑师炸毛,简直是太好玩了!
没办法,谁让翊宴就这么喜欢作死呢?
“刑师,坐到这里来,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来好好谈~谈~人生,做一些促进人类幸福指数,遵从野性自然规则的充满激情的活动……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词汇这么棒!”
翊宴仿佛是纡尊降贵满不情愿的移了移身子,给刑师腾了个地方,然后拿了一碗凉皮递给刑师。刑师皱着眉头,她的内心,一个妩媚的景文正在轻佻的微笑道:“为什么不接受一个帅气男人的邀请?”另一个正经的景文却在劝阻道:“别这样,难不成你忘记如庭了?”
呃!又是如庭!刑师的瞳孔微微放大,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似乎真的有点累了。
所以当翊宴看见刑师真的接过凉皮,和他一起紧靠在同一张软榻上,也不由得长大了嘴巴。斗篷从她头上滑下,露出凌乱的头发,翊宴好奇了摸了摸,嗯,手感很好,像是某种猫科动物蹭过手掌——
“噢!刑师!你干嘛?”翊宴捂着自己险些被捏碎的手,发出痛苦的嚎叫。刑师只是冷淡的扫了他一眼,用披风把两人包裹了起来,道:“你手指跃动的火焰是我此生——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这些火焰散去。一个被火焰包围的小仙女。”
“哦,一个穿着超大披风脸上还带着黑面具的人这样说我。”翊宴轻笑一声,“遮上也没用啊宝贝,反正它又不会引发火灾什么的。”
刑师现在回想起翊宴的那个微笑,才醒悟那是个什么样的微笑:那是一个发现新猎物——不,发现新玩具而饱感兴趣的顽劣表情。
而翊宴现在也有点理解紫戒了,他嗅着刑师发间的味道,嗯,很好闻。紫戒选中了景文,这证明两人是世界最般配的情侣,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景文,当然,除了他。哦,还有那个现在正在皇位上坐着的那个翊宴的镜像。他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没有紫戒,他们两个人也能走到一起,这是命中注定的,只不过紫戒促进了这一行为而已。
天灵浮在半空中,愣住了,她有点不可置信。是的,在那之前,她从未想过还有其他人也在追求刑师,而并不只她一个。这是在惩罚她的花心吗?天灵苦笑着,她现在几乎已经放弃景文或刑师爱上她的念头,她现在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为这两个人做些什么。在天灵眼里,这两个人都是值得自己用尽一生去对待的,她想,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只能尽她最大努力对他们好——但她忽略了,想要追他们的,不止她一个。
察觉到天上的神渐渐远去,刑师扯下翊宴身上的披风:“我要走了。”
“嗯?为何?我想我们还有一整个晚上可以随意快活呢?”
“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刑师只留下这么一句,便消失在冷冽的夜风中。
翊宴呆呆的,看着刑师消失的地方,上一秒,她纤弱的身躯还在他身边靠着,而现在,连残余的温度也没有了。
“喔……景文,我该拿你怎么办……”
云德镇
“叩叩叩!”
“谁?”美太解下系在腰上的围裙,把门打开一道缝察看,见到了自己恍若天神的养女。“如?”她赶紧打开了门,把如庭拉进来,笑意融融的捧出一笼刚蒸好的小笼包来。
如庭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个来填进嘴里,笑道:“还是娘做的小笼包最好吃了,我一直都想着这个味道。”
美太笑的慈祥:“你若是喜欢,娘天天都能给你做,总之你来回不过几瞬的功夫。”接着,她又为狼吞虎咽的异族女儿斟好茶,“你今天来娘这里不只是为了小笼包吧?”
如庭喝过茶,不太好意思的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只是如最近喜欢上一个女孩。”
美太微微一凝神,又畅快的笑了:“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好事情,喜欢个女孩也不打紧,总之现在同性之间也放得很开了,哪怕是个庶出……如果倒真是个庶出,也是有些麻烦了。不过你是天灵,就算她是个庶出,你也不用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这种事说给娘听,也害羞。”如庭说起这件事来,眉毛也不自觉耷拉下来,“她倒不是个庶出,是一个富有的千金小姐。她很可爱,我见她的第一面我就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了,我哪怕是穷尽一生,也要让她美丽的黑眼睛永远明亮而不暗淡。可是她……并不怎么接受我,她之前有过非常多的情人,不过我不在乎,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那些人。我怕伤害到她,就一直等到她成年才敢正式追求她。”
“很明智的决定。”
“是的,但是对接下来的追求,她也一直是不闻不问……我不明白,我给她送花,送好吃的,每天都频繁于此,可是除了我给她画画像以外,我甚至都见不到她一面……”如庭沮丧道,“这个时候,我发觉我又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对,就是同时喜欢,我说不准自己的感受……那是一个男子,危险放荡,可是又聪明,也不是坏的彻底,亦正亦邪。我想我是个坏人,这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
“说的也是。可是如庭,这也是难免的事。一个人漫步在青山绿水中,她未免对新发芽的青青柳色感到心动,也会对潺潺流淌的溪流心生喜爱——这都是难免的事。我们都知道,淡雨晴风中的新柳依依是多么的春色撩人,也知道流水脉脉是如何蜿蜒心上引动心弦。但,我们没那个权利,能同时给两个人全心全意的爱。这对关系中的另外两个人都是非常不公平的存在,这让他们都受伤,如果拖泥带水不立即斩干净的话,这关系能把人缠死。”美太非常认真的为如庭分析,对着这个和自己从生物角度来说真心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少女,以一个任何慈爱的母亲都会做的那样,对着遭遇感情危机的女儿谆谆善诱,“你要遵循你内心的想法,选择哪个最合适你的——那也只好对另一个人说抱歉了,希望他可以找到那一个合适的人选。”
“好有道理!”如庭击掌喝彩道,紧接着又颓废了,“可惜那两个人都没看上我啊……这样贸然地去说:'我和你挺合适的咱们在一起吧!'又对另一个人说:'我们不合适……'想想就要尴尬死了!”
美太的表情颇为精彩,她很久才艰难道:“这就是说,你一个都没追上,现在你想的乱七八糟的纠结情节完全是你自己幻想之后可能会发生的故事?”
“是可以这样说没错了。”
“哦!我的亲闺女哟!”美太摇了摇头,“我拿什么拯救你的情商?”
在新并进来的西帝阙的角落里,一个长着奇怪面容的秃头,面对着眼前透明棺材里的女子,诡异的笑了。
“杕聂博先生,难不成成功了么?”田娜夕从外面走进来,她大约三十来岁,棕色肌肤,眉眼之间很精明。杕聂博回头微笑:“还算成功吧?二九至三十三都成功了。这个女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静平,先生,是静平。”田娜夕用一种怜悯的表情看着棺木里女子,“她的姐姐可是大放异彩呢,叫静程,对吧?那个万谷药祖的嫡生孙女。她这个年纪还很年轻的,却也只能在棺木里躺着了。”“不知何时田女士也这样悲秋伤月,多愁善感了。”
两人正谈话之际,棺木里的女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静平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看见用腐烂的藤木缠绕成的方框围住了她,而外面,两个长条状的怪物正在狞笑着。她大声的尖叫着,拼命的想要逃开。
“哦,我的天啊,她,她!她活了!”田娜夕退后两步,杕聂博只怔了几秒,旋即狂喜的大笑起来:“阿弥陀佛呀!我,我真的复活了一个死去多年的尸体!”
“但,但是先生,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呀!她已经死去了近十年……”田娜夕稳定下了情绪,道:“你看她的眼神,她看我们就像看怪物一样……可是她自己就是一个怪物!”
杕聂博紧紧的盯着静平,说道:“我们必须弄清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是造福人类的事,我们两个必将流芳百世!”
田娜夕看着杕聂博近乎癫狂的表情,尽管不理解,但是作为杕聂博的下属,她亦不好说什么。静平蜷缩起身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怪物离她越来越近,忍不住尖叫的更为大声。
然后静平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