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兽医院里,医生拿了一大堆工具在小乖身上拨来拨去,看的我心惊胆战,死死攥住齐城的衣角不停的问小乖会不会死,小乖会不会死啊……我就这么一个百般乖巧爱跟我腻歪的朋友了,如果它不在了以后谁还能陪我,听我说一大堆的话啊。
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齐城拍拍我的脑袋安慰,小乖一定会没事的。
紧接着就听见小乖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晕了过去,皮毛被汗浸湿黏成一撮一撮的,可能因为疼痛,四条腿还在发抖。
医生把那块从小乖前腿拔出来的玻璃渣子扔进垃圾桶里,再帮它上药,笑着说,“你这猫被一块玻璃渣子害惨了呦,伤口差不多有三厘米那么深,要完全恢复起码也得一个多月。”
还告诫我以后带猫出门要看紧点,小动物可脆弱着呢。我使劲的点头,想到那个跑掉的人气都不打一处来,跟齐城抱怨,最好别让我碰见他!
齐城笑我,说,可能真的是你误会别人了呢?
就算不是他把小乖害成这样的,但看见一个小动物在路边受伤了也不应该就那样把它提在半空吧?我可怜的小乖差点没被他勒死。像他那种没善心又清高的人被人误会也理所应当。
齐城说我不讲道理。
雨下的很大,齐城把我送回了家。刚到门口就听见陈末希的抱怨,对我说话向来没好气。
“陈末馨!你故意的是吧?不是跟你说让你早点回来收衣服吗?”他用力点了点左手上的石英表,“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玩嗨了是吧?那些衣服你洗啊?!”
洗手间的门大大的开着,洗衣机上堆满了刚收回来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
小乖很安静的把头埋进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我瞥了一眼正恼火的陈末希,直径回了房间,留他一个人喋喋不休。
今天真的不是美好的一天,小乖腿上缠了厚厚的白色纱布,隐约还能看见点渗出来的血迹,着实让我心疼。那个令我无比反感的人最后一句话一直在耳边重复。
连只猫都看不好,你还养猫?
这句话对于谁来说都没什么,但于我而言,却是无比伤人的,它让我想起那个小男孩,如果换做他一定可以把猫照顾的很好吧。
黑夜里,我轻轻抚摸着小乖的皮毛,细细回忆男孩子曾经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个语气,每个动作,每个表情……生怕如果不常常想念很快就会忘记。小乖很温和的用舌头舔舔我的手指,然后在我的脚边睡去,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在空荡而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那是我觉得最美好的时候。
星期一的前两天齐城的清吧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壁纸用的是海底蓝,上面画着很具抽象艺术的各种美女,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店里每个地方的天花板都镶着垂吊下来的小水晶灯,五颜六色的光线交杂在一起却没有半点凌乱的感觉,反而带着点高雅。
酒水都到齐了,我打趣他,“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艺术方面的天赋。”
“那是当然的。”他一点都不谦虚,趴在吧台上凑近我,神秘兮兮的说,“要不要考虑来给我帮忙,我高薪邀请你,怎么样?”说着还不忘挑挑眉。
好!就这么决定了。
我们家是住在上晨街86号,隔壁87号以前住了一对老夫妇,两年前跟孩子一起移居到美国,就把这栋房子卖掉了。来看房子的人很多但一直没人买,说这房子除了二楼其他地方都很少接触到阳光,不太好。
整天除了打麻将就是招摇撞骗帮别人相亲的王婆子,去年闲着没事非说帮陈文北介绍一个对象,还说如果这事成了收钱的时候给他打个多少多少折,一张嘴说起话来天花乱坠的可把陈文北折腾疯了,最后僵持差不多大半年了王婆子见没希望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天下午有人按门铃,陈末希一开门就是一声尖叫,吓得我一片薯片没嚼完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你疯了!”
我回过头恰好看见王婆子冲陈末希笑,一边用肥胖的身体挤开半掩的门,一边朝屋内四处张望,然后大着嗓门嚷嚷,“末馨也在家呢,又逃课啦?”
我无奈的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放暑假了。”
什么逃不逃课的,不就是偶尔不想上课就跑出去玩,会打个架闹个事什么的吗,至于每个人一在家看见我就问这一个问题吗?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今天专门来找你爸的,他人呢?”
我懒得继续和她说话,就听见陈末希一个人找各种借口说陈文北不在家,想要快点把王婆子赶走。真不巧,刚说完陈文北出差了可能一两个月都不回来,一转身就碰见他从洗手间出来了。
“你看看你这孩子,”王婆子一脸的责怪,“这不是你爸吗,怎么还骗我说你爸不在家。”
陈末希掏掏耳朵尴尬的走开了。
王婆子一在沙发上坐下说话就开始滔滔不绝,从陈文北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自在,但怎么说他也是个文化人总不能对人不礼貌,就只得假装认真听着,时不时附和着点头。
最后王婆子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陈文北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名字——贾净莉,说前不久她买下了隔壁87号的房子,估计很快就会搬来。话音刚落,陈文北手里端着的水杯就滑了下去,随着很清脆的响声碎了一地。
(六)
庆祝清吧开业的那天晚上齐城带着我去了唯思米,原本打算叫上陈末希的,但知道我们两人关系向来不好就此作罢,说不要让我告诉陈末希,不然他一定会生气。
齐城回唯思米是有目的的,一是为了和以前的朋友聚聚,二是为了给自己的清吧做宣传拉客人。
唯思米的老板孟青大叔不开心了,举起酒杯碰碰齐城的杯底,“兄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然后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末馨,我知道你和齐城关系好,以后我这里还是要常来的。
我爽快的答应。
唯思米的大叔人很好,自从齐城离开后我每次去他都会特别照顾,酒水给我打折,陪我聊天,很多齐城在部队的消息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他还说会帮我找到我想找的那个人,经常弹弹我的脑门感叹,“小丫头挺专情的呀……”
唯一令我痛恨至今的是——和陈文北吵架一个人离家出走,他硬是找遍了所有地方把我带回了唯思米,然后发誓一定不会向陈文北透露我的消息,结果第二天陈末希就冲进唯思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拎回了家。我龇牙咧嘴的破口大骂他说话不算数是个叛徒,他还悠闲地站在吧台前面带微笑的朝我挥手说,“小丫头,对不住了!以后别瞎跑了,女孩子家家的多危险。”
离开的时候齐城不知道从那里拿来一瓶开了封的白兰地,说让我带回去给陈文北喝。
我白了他一眼,说陈文北从来不喝酒,再说了要给也得给个整瓶吧,别人喝过的还让我带回家,怎么都觉得像个乞丐。
他听了之后在一旁大笑。
出了唯思米的正门,一瞥眼就看见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倒在墙角处,那个把钞票甩在我脸上说我是在向他勒索的人。我提着酒瓶子朝他走过去,齐城在身后喊我。
他可能是醉了,闭着眼睛,两颊是轻微的绯红。我伸出手指在他左肩膀处用力戳了戳,大声说,“喂!醒醒!你死啦?!”
他没有丝毫反应,脑袋动了动,眉头紧凑。
“我说过的别让我碰见你,还真是冤家路窄哈。”
很没公德心的,我就把酒水倒在了他脸上,看着他的表情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你跟人家有仇啊?”齐城冲过来一把把我拉起来,“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说着还捏捏我的脸,“不烫啊……”
然后那个男生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好和我对上,那眼眶里夹杂的水不知道是酒还是泪,看起来似乎很难过。
“你没死啊!”我被齐城硬生生的扯着离开,还在没心没肺的大笑,“记住我,我叫陈末馨!不服来找我啊!”
远远的听见他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夏小香!你回来!”
然后那个身影渐渐缩小成模糊的一团,和昏黄的街灯融为一体。
坐在车上齐城一再问我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还是生病了发烧了,我用力拍开他的手说自己没有,然后解释那个男生就是那天伤害小乖的人。
齐城感慨说我这种女生真是恐怖,“我真好奇以后跟你在一起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我思考了一会儿,“不是一般人。”
齐城表示无奈,又伸过头似笑非笑,“你看我是不是一般人?”
“你不是一般人……”
他大笑。
“你不是人。”
那张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些可爱。
回到家把酒随手放在桌子上就去睡了,第二天早上吃饭发现瓶子空了,拿起来朝瓶底看看,确实一滴不剩。正疑惑谁有一大早上喝酒的癖好,陈文北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末馨的柠檬水做的很好喝,我和末希没忍住都喝完了,”尴尬的笑笑,“今天我再去多买些柠檬,你要是有时间再多做一些吧,夏天喝冰柠檬水可是很棒的……”
我脑袋还是有些转不过弯,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是酒吗?哪来的柠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