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晚,我一边等着陈文北的电话,想着等他来找我我该怎么跟他吵才能把他气到,又喝了些其他的鸡尾酒,不停的跟齐城说话,什么都跟他讲了,讲了什么都不记得。最后倒在吧台上睡着了,好像是睡了很久晕晕乎乎感觉自己被人背着,耳边是嘈杂的汽笛声,冷风从滚烫的脸颊划过。
我说,“齐城,快把我放下来,我不想回家,我不想看见他们……要不然,你收留我吧,我可以在酒吧给你帮忙……你不许跟陈末希说啊,他是个很讨厌的人……”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下去!”
刚想说他的声音怎么变得那么凶,又不知不觉得睡过去了。
那个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齐城来了我们学校,穿了一件黑色风衣,一头栗色卷发被风吹得很有艺术感,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玩弄怀里的黑色猫咪,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他把猫递过来朝我笑,“你不是很喜欢黑猫吗,前几天在宠物市场看见所以就买了,你看,很乖哦。”
“你干嘛对我那么好?”我看他的时候充满了警惕。
十六年了,除了那个小男孩还有假惺惺的陈文北从来都没人对我好过,同龄人早恋的年纪啊,我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我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但很清楚,当一个男生莫名其妙关注你,对你很好,说明他喜欢你。
“喜欢你啊。”
他蹲在地上抚摸黑猫的皮毛抬眼看向我,刚好和我的目光碰上,我吓得往后倾了倾身子。他伸过手拍拍我的脑袋,“天天想什么呢?说你可爱,别想多了啊。”
“哦……”
“其实吧,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缺爱的人。”
或许吧。
他还告诉我,那天晚上其实是陈末希把我背回家的,还说陈末希是个好哥哥从来都没说过我不好。
打死我都不愿意相信。
齐城在唯思米当调酒师的时候也只有十七岁而已,至于后来为什么要去当兵他用了句很通俗得话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去当兵之前他给我调了杯爱尔兰咖啡,说,“等我回来好好保护你。”
我嗤之以鼻。
“好帮你哥减轻负担啊,我真怕陈末希哪天忍无可忍投河自尽了……”
“……”
清凉的微风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看着眼前平头笑起来右脸颊有个梨窝的齐城,嘴里仿佛还是那一年喝到的爱尔兰咖啡的味道。
“好久都没喝到你调的爱尔兰咖啡了,唯思米换了很多调酒师,没有一个调的爱尔兰咖啡能和你调的媲美。”我表示感叹。
他跟我扯起唯思米这个店名涵义,唯思米是唯思你的谐音,也就是只思念你的意思。
我觉得有趣,接触唯思米两三年了竟然现在才知道它有这个涵义。
齐城问我找到那个男孩没。
我说世界那么大,哪能说找到就找到,可能就像爱尔兰咖啡一样我也仅仅是思念此生无缘的人。
“过了今年还没找到就和我在一起吧。”
“什么?”我听到公园河堤上传来小孩子嬉笑的声音。
“我说,陈末馨,如果过了今年你还是没找到那个人,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这句话让我感觉到狂风暴雨黑夜的突然来临,天旋地转,电闪雷鸣,轰地一声正中大脑,懵了片刻,“呵呵,呵呵,呵呵……”
“怎么了你?”齐城眉梢轻挑,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再讲个笑话吧,你真幽默……”
等我从这不太好笑的笑话中笑醒过来,恍然领悟对我说过这番话的人竟然绝无仅有。
(四)
陈文北说要搬家了,搬到最繁华的万像街去,我和陈末希第一次站在同一个立场表示抗议,他是因为出于怀念妈妈,而我是因为不久后要在写字楼开书店,离的太远了不方便照料。
小乖在我的椅子脚边盘成一团黑色,时不时用舌头舔舔自己的皮毛再打个大大的哈欠。陈文北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星期一就把行李收拾好搬过去。
“为什么这么急?”
“我就下个星期一有时间。”他回答完就匆匆走了。
陈末希敲着碗口摇头表示不解。
经过写字楼的时候齐城正在店里刷油漆,头上顶着用报纸折成的三角帽,穿了件宽松的灰色背心,裤腿卷的一高一低,一手提着油漆桶,一手敏捷的在墙上反复粉刷。我靠在门框上笑的停不下来,他回头瞄了我一眼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微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和他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你怎么来了?”
“路过。”
他走过来倒了一大杯茶一口气喝的精光,我说,“我要搬家了。”
“在上晨街不是住的好好的吗?干嘛突然间要搬家?”他取下头上的报纸盖在我头上。
“不知道陈文北最近在干嘛,一直催我们尽快搬过去。”从橱窗外收回目光看着齐城,“下星期一来我家帮忙收拾行李吧,刚好缺个人手。”
他一口答应了。
“对了,”突然想起书店的事情,指指上面,“很快那就是属于我的了,还望多多帮助啊……”
离开学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呆在家又觉得无聊,所以常常在小乖脖子上系一根很长的红绳牵着它去万象街散步,然后买些好吃的我们一人一半。
坐在甜品店正喂小乖吃面包,晨末希打来电话说要下雨了让我早点回家把阳台的衣服收回来,电话那端是嘈杂刺耳的重金属音乐声,没等我问他怎么不自己回去收,电话就被挂断了。憋了一肚子气,看眼窗外果真一片片乌云朝这边聚集过来,准备牵着小乖回家,摸了半天没摸到绳子,低下头才发现小乖不见了。
等跑出店外,才远远的看见一个男生提着绳子把小乖悬在半空。
“你TMD把小乖给我放下来!”
我冲到那个人面前一把夺过小乖,怒火燃烧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是歇斯底里的怒吼,“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连只猫都不放过,有点良知吗你?!你TM下辈子投胎最好别做猫我告诉你,被我碰到绝对把你开膛破肚!”我知道我当时的模样一定像个骂街的泼妇,但看着怀里差不多奄奄一息的小乖,什么教养素质都可以去死了。
那人没理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怀里的小乖,面无表情。
然后小乖凄惨的叫了一声,我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抓住那人准备骑上离开的自行车,“我的小乖都成这样了,你还想一走了之了是吗?!”
“你是想勒索吗?”他突然回头瞪着我,语气异常的淡定,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五张红票甩在我脸上,“我也告诉你,你家猫变成这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连只猫都看不好,你还养猫?”他最后瞟了我一眼,极其轻浮的哼了一声,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我抱着还在流血的小乖呆站在路边上,半天没从被钱甩脸的突然中回过神来。
“什么人啊?!”
明明是我亲眼看见他把我的猫拎在半空中的,除了他还会有谁,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做错了事情还推卸责任。
“别让我在万像街在碰见你!下次我一定弄死你!”
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人敢或者能让我如此气急败坏,简直快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