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咬下去,馄钝香喷喷的。这股香味弥散开来,其中一股掠出窗外,伴着雪花,跨过千城万府,越过无垠关山,一路上过徐国,魏国,吕国,一直飘到了鲁国西部房江省的一处庄院里。
“娘,你闻闻这肉馅香味儿。”严樱有一双乌溜纯净的眼睛,此时黑亮的眼眸闪耀着自信坚定的光芒,犹如九天云外最璀璨的星光:“女儿明年过年一定亲手给娘包饺子吃,一定。
叶氏枯黄的脸上浮出了疼爱的笑容:“娘相信。惠儿好孩子,苦了你了。都是娘不好,娘拖累了你。哎……”
在地球时,严樱是个标准宅女,家境标标准准的再普通不过。半夜玩网游时想喝水,不慎打翻了杯子,水溅到了键盘上,一阵电光闪过,严樱眼前一黑,醒来时就穿到了一个10岁小女孩名叫莫惠娘的身上。
莫惠娘的故事有点老套,有点狗血,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那极大的伤害和伤痛。
这真就是一个俗套的陈世美再现的故事,寒门学子幸得贤妻尽心尽力扶助,并在夫君赴京赶考后,在家奉养老母,生下十月怀胎的女儿。可那男人高中探花郎后,却迷恋京都繁华富贵,娶了官家小姐,并生下一女,之后接老母来京,瞒住乡下糟糠之妻女,独留二人在乡下继续贫寒孤苦日子。
直到某天糟糠之妻带女赴京寻觅夫君,才知道夫君早已另娶娇妻并生养了儿女。原配寻上门来,此时这男人还算没有丧尽良心,把妻女接进府中,而他那个官家娇妻也表现的大方得体,让她做大夫人,人前处处表现友爱姐妹之情。
糟糠之妻原本就是乡下朴实简单的女人,哪里懂那些弯弯绕绕,以为这位二夫人是真心对自己和女儿好,于是跟对方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并在心里原谅了丈夫的欺瞒行为。
然而,这位糟糠之妻慢慢发现,丈夫的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待自己和女儿极为冷落,对那位二夫人却是温柔有加,处处呵护宠爱。就连当初在乡下相依为命的婆母,也对自己母女是横看竖看不顺眼。府中下人也瞧不起她们,明面上恭敬,暗里却是处处下绊子。可想而知,这位糟糠之妻带着女儿在府中是度日如年,虽然有吃有穿,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母女俩进府一年不到,发生了两件重大事情,先是一位姨娘流产,在安胎药汤中发现微量红花。经查,下人供出是大夫人所为。男人大怒,要罚大夫人跪祠堂,面壁思过一个月,二夫人在旁为大夫人求情,免去责罚。男人看大夫人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之情。
两个月后,二夫人被诊出有喜,男人非常高兴。一个月后,二夫人在一次喝了安胎药后突然流产,二夫人伤心欲绝,她身边的奶娘怀疑有人要害二夫人腹中胎儿,把那药汤拿去查验,果真找出被研成碎末的红花,二夫人房里的一盆绿色植物,散发的淡香气味亦能导致孕妇滑胎。男人暴跳如雷,追查到底,便有下人抵不住惊恐害怕,供出一切是大夫人背后指使,只因大夫人没有儿子,害怕二夫人生下儿子,她的大夫人地位不保。
二夫人得知后,伤心得痛哭流涕,男人此时对糟糠之妻早已没了耐心,写下休书要休妻,二夫人却又劝住,为大夫人求情,让男人送大夫人母女去乡下庄子修身养性,等大夫人真正悔过了,再接回来。男人为二夫人的善良宽厚感动,对糟糠之妻痛恨入心,当即把大夫人母女交由二夫人全权处理。大夫人百口莫辩,心底冰冷一片,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二夫人给了大夫人母女五十两,只许带走她们所穿的衣裳,在那个寒冬,派一辆马车把母女俩送往偏远的马定镇嘉阳庄。途中,由于过度颠簸,才10岁的大小姐患上风寒,差点一命呜呼。等大小姐醒来后,实则是严樱穿来了。大夫人本想等女儿病好再上路。可她却不知,那车夫早被二夫人收买,不顾大夫人哀求,只让大夫人在小镇抓了一副药,便直奔嘉阳庄。
在嘉阳庄,大夫人母女开始了悲惨的生活,身上的五十两银子,穿的衣裳,以及所带去的换洗衣物,但凡料子好一些的,全都被庄头管事给抢了去,转手扔给母女俩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服。庄头管事得了二夫人的吩咐,每天变着法儿整治大夫人,扫地除尘洗衣做饭喂猪喂鸡砍柴扫雪……几乎所有的活儿都要她干,不干完就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大夫人母女每天只有两个黑乎乎的馍馍和一碗不见油腥的清水白菜汤,吃不饱穿不暖……但凡去过马定镇的人都知道,那里的气候严寒,整个冬天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更甚京城的寒冷。
短短一个月,大夫人母女就被庄头管事给折磨得瘦骨嶙峋,比那街头的乞丐都不如……
如果不是年仅10岁的女儿偶然在墙下听到庄里的人议论,说庄头管事要慢慢折磨死她们,激发了她们求生的欲望,也许大夫人母女早已成为两缕冤魂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下了半天的雪,在傍晚时分终于停了,风也变小了,小院子里的积雪,已被叶氏扫到院子一角。庄头管事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裤棉鞋,头戴一顶狐狸毛的帽子,出现在门口。
凌厉的眼神扫过小院子,停在叶氏脸上,庄头管事顶着张马脸大跨步走进来,冷冷扫眼母女二人,心中实则转着坏念头,想再找些什么活儿派给这娘儿俩干才心里舒坦。
可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那庄稼地儿就硬得跟石头似地,什么也种不成,至于砍柴摞草,那都是在下第一场大雪前就备足了的,如今就剩下做饭做菜洗衣服打扫,以及喂猪喂鸡这些轻活儿。
庄头管事一时想不出还能摊派什么活计给这娘儿俩,心想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来折磨,他就不信以自己的手段,这对贱人能捱到明年这个时候。
“我可警告你们,来了这里,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妄想着弄什么幺蛾子逃跑!别以为大家伙都在过年你们就能逃跑,就算你们有能耐飞得出这院子,也出不了庄里的大门,就算你们本事够大,出得了庄大门,天寒地冻的可没人给你们裹尸!庄里还有两条大狼狗呢。””说完这句话,扔下了六只半黄不黑的窝窝头,一碟腌萝卜,一大碗白菜汤,这贼子扬长而去,“啪嗒”一声,小院大门重新上了铁锁。然后这马面拴了一条狼狗在小院门外边,另一条拴在庄大门处,寻思着量她们插翅也飞不出去!而这六只半黄不黑的窝窝头,一碟腌萝卜,一大碗白菜汤也就是惠娘娘俩的年夜饭兼三天的饭食。
刚才的话明显就是为了警告她们别想逃跑……
严樱,现在应该叫惠娘了,擦着墙根聆听外面的动静,最后只剩下呼呼的寒风作响。
“娘,他们都走了,都回家过年了,那狗腿子说是年初三会来,不过这懒虫会不会来……不见得。而衙门要放假到年初七。娘,你要信惠儿。”惠娘举起1只半黄不黑的窝窝头:“我们如果再呆下去,只有等死的份儿。这里的人都是坏女人的人,他们就是想把娘和惠儿,当做头骡子,在干活中折磨死我们。”
“娘,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惠儿还要为娘雪冤,和娘一起过好日子。”
惠娘小手搂着叶氏的脖子,在她耳边清晰有力地说道:“娘,你要陪着惠儿好好过下去,要让那个男人,终有一天后悔当初的决定。”
女儿的话,令叶氏浑身一震。
“要让那个男人,终有一天后悔当初的决定。”
这话在叶氏心中、脑海里不停盘旋,回响,似有什么被炸开,浑浊不明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明起来。她的眼睛渐渐清亮,最终点了点头,下定决心抛开那个渣男陈世美,无比信任地看着女儿道:“惠娘,娘听你的。”
按照惠娘之前部署的计划,母女俩烧热水烫脚,擦身取暖。穿上最厚的一双袜子,在布鞋外面再套穿上稻草编制的草鞋,这是预防布鞋过早地被地上的雪湿透。
从来到庄子那天起,惠娘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周围环境,母女俩就像是坐牢的犯人,走哪都有人跟着看着,尤其是走出小院,下地干活时,更是被人盯得紧。
但没几天,对惠娘就很放松了,在马面等人眼里,10岁的惠娘不足为惧,因此她利用仅有的几次出院子的机会,做出一副小孩子好玩好动的样子,对庄子外围及周边环境摸了摸底。
在心中定下逃跑计划后,劝服了娘亲,母女俩就开始在半夜里爬起来,到猪栏边上的柴草屋里,挖逃生用的通道。
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一是喂猪拿柴草等活儿都是她们娘儿俩的,猪栏边上的柴草屋平日压根没人来;二是这柴屋后面就是一条水沟,虽然脏臭,水沟对面就是一片坡地,通过坡地走,就能获得逃离的希望。
就这样每天半夜里跑去挖,挖了一个月,通道挖好了,平时就用厚厚的草垛掩盖,剩下的就单等机会了。
而过年全庄的人都不在,就是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