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后笑道:“好孩子快起来。近些日子说宫里又添了位公主,哀家还想着见见。”接着萧月笙又拜了皇后和几位娘娘,才被太后拉住,端详她的容貌:“倒是生的好相貌,哀家哪,在这宫里瞧过不少美人,可没见过这样美貌又灵气的。”
云贵人娇笑道:“这六公主如今可是在京都出了名儿啊,若是不灵气,怎么会连高太尉都栽她身上?”
“当朝数落高衍罪行的,质问朝臣的,可不就是六公主吗?换做是别人,哪里有这胆子。”
“六公主进宫认父的时机真是巧,宫里几个月前刚传出凤御天下,几个月后就多了个六公主,顺便还得了不少民心,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这话背后的含义就深了,说这话的是惠妃,是高太尉长女,身上的衣裙不若其他娘娘的鲜亮夺目,估摸着亲爹因为她要被查办,心里不甘总想找由头刺她几句。
萧月笙垂眸,这些后宫女人讽刺她讽刺的很开心啊,话说的这么明晃晃,是怕她听不出来她们的讥嘲吗?
萧月笙朗声道:“高太尉那事儿就是个凑巧,我娘亲身子一向不好,今年二月过世,怕我一个人过得艰难,才托了位先生带我进京认父,正想着宫门难进怎么进宫认父呢,结果……就出了那当子事。”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说明你有福分。跟皇家有缘。”
“说到这个,本宫几日前倒是担心六公主初入皇宫不懂礼数,特地派了身边的高嬷嬷前去教六公主礼数,高嬷嬷管教严格,回来跟臣妾哭诉道,毕竟是堂堂六公主,她区区一奴婢,怎么敢去管教公主。臣妾平日里忙,没来的及看看这孩子,今日一瞧,倒是挺乖巧懂事的。”皇后道。
萧月笙就知道皇后肯定会说这茬儿,摇头叹气:“娘娘,你那个高嬷嬷不行,她压根不会教什么礼仪,也不讲什么宫规,见天儿就板着张脸拿个鞭子抽我胳膊腿儿,也不给我饭吃,真是最毒嬷嬷心!”
皇后目光微变,太后震惊:“竟还有这事儿?”
毕竟是皇家公主,即便不受待见,可被个奴婢欺辱,那就很说不过去了。
萧月笙立刻拉开袖子给她们看,此时雪白的手臂上青紫横交错,看着很触目惊心,萧月笙气愤:“要不是今日看娘娘面容慈祥端庄,又那样的说辞,我还以为这事是皇后娘娘授意的,还不敢说出来呢!”
皇后面容有片刻的僵住,转而温柔的笑道:“这事本宫还真是闻所未闻,我宫中还有太医调配的玉肤膏,待会儿便让宫女给你送去。这高嬷嬷竟如此大胆这样对待公主,回去我定当严办,给公主赔罪。”
萧月笙大度的摆摆手:“那就不必了,娘娘以后用人注意点儿就行了。”
听起来好像皇后识人不清。
皇后噎的不轻,众妃抿唇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人家一乡下来的小姑娘,可不懂这宫里暗地里的规则,管你是谁,不好就撕开来说话。
气氛有点僵,这时一道声音传过来:“皇祖母今天怎么有心情办宴会啊?”是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女,模样生的明艳动人,目光扫到萧月笙,脸上满是好奇:“这位就是新进宫的妹妹吧?”
“正是你的六皇妹,这些日子都忙些什么呢,这几日也不见你来找我老太婆了。”太后笑着拍拍萧月笙的手:“这是你四皇姐。”
萧月笙微微一礼,四公主还礼,随即对太后眉飞色舞道:“前几天皇老爹交给我一个任务,这几天忙的饭都吃不上,参加您的宴会还是特意抽出时间来的呢!”
“什么任务啊?”
“嘿嘿!”四公主笑的很神秘:“保密!”
太后和众妃不禁笑了笑。
“行了,别在这跟我们一群妇人唠嗑了,去找你那些皇姐妹聊聊吧。”众妃嫔掩帕笑了。
因是宫中家宴,排场没什么讲究,公主的席位也没按长幼排,自己想坐哪里便坐哪里。席位围了个半圆,中间场地空开,彼此都能看见彼此。
各位公主一人一个席位,萧月笙刚要走到个席位上,突然个青色锦衣的小男孩推开她,稚嫩的脸上满是蛮横:“这个位置是我的!你不许坐!”
萧月笙挑眉:“你是赵子弄?”七位公主中只有大公主嫁了人生了儿子,这只有公主娘娘的宴席,想必这是大公主的儿子。
男孩下巴抬高:“你是谁?”
一边的大公主抱过他道:“弄儿,这是你的六皇姨,不许无礼。”
赵子弄说:“她不是六皇姨,那个才是!”说完一指指向隔着几个位置十一二岁、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的华服少女,原本的六公主自萧月笙来了便成了七公主萧月芊。七公主脸看起来有些圆润,眉眼虽那么精致,笑起来却很可爱娇憨:“小呆瓜,我现在是你的七皇姨了,以后可别叫错了!”
赵子弄看了看萧月笙,沉着脸不说话,大公主冲萧月笙笑笑:“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萧月笙自然摇头说不计较,索性走到另一个席位,刚一落座,旁边的公主便笑嘻嘻的拿着串葡萄凑过来:“这是妹妹吗?来,妹妹吃,这个,好吃!”说着便往萧月笙嘴里塞。
“五公主,不可无礼!”近身伺候的侍女低声斥道,五公主立刻缩下头,扁扁嘴很委屈的模样。
这是那个从假山上摔到脑袋的五皇姐?萧月笙笑道:“没事,五皇姐跟我闹着玩。”五公主冲萧月笙一笑,笑颜如花。
大公主笑道:“打从六皇妹进宫,我就一直想瞧瞧是怎么样的美人,今日一见,不得不叹,真真是应了那句“皎皎兮似轻云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说白了,就是我们皇族的基因优良,有高颜值皇帝老爸和老婆们,怎么会生出个丑八怪呢,除非是基因变异!”四公主萧月舒说的煞有介事。
“嘻嘻,四皇姐说的话总是莫名其妙,”七公主眼睛眨了眨还有些天真好奇在里头:“三皇姐,你看六皇姐长得如何呢?”
南越国三公主萧月倾虽然与七公主同母,却是出了名的绝色美人,再加上这般年华,正是应了那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她端坐在那里,面容绝色倾城,脸庞欺霜赛雪,五官每一处仿佛都经过人细细打磨。只是站在那里,就宛若一副遗世的美人图,美的人移不开眼。
闻言,一双美眸如秋水,施施然的朝萧月笙瞧过来,被这样的绝色美人瞧着,萧月笙不由冲她微微一笑。
“嗯,勉强可以见人。”三公主神色有些恹恹,转头,漂亮艳丽的蔻丹指执起杯子,慢慢的饮起来。
萧月笙到嘴边的“三皇姐”就这么咽下去了,长这么大,虽然不至于夸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长得勉强可以见人。
七公主忍不住咯咯笑:“三皇姐,六皇姐这样的美人你都说得勉强,那你觉得谁好看?”
三公主慢慢的环视众人:“都丑,只有我最好看。”三公主点评完,不屑的收回目光,像只高傲的孔雀,不愿意将目光放在没她好看的人。
不止她一个人被骂丑,萧月笙就放心了。
一起被划到丑的范围的还有太后皇后等人,大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皇后见气氛有些僵硬,咳了两声,嗔怪道:“你这孩子,大白天的瞎说什么实话呢!”
说完,皇后感觉自己身上“嗖嗖嗖”的射来几把冰刀子。
气氛有些冷,四公主突然站起来道:“刚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办,皇祖母,给位娘娘各位姐妹,有事我就先拜拜了,你们继续聊哈!”
太后笑:“这孩子,自几年前落水以后说话都奇奇怪怪的,人也活泼了不少。”
几位娘娘跟着附和,太后道:“咱们皇家与寻常百姓家不同,一年到头也鲜少聚在一起的时候,如今座上除了二丫头出兵打仗,人倒是来齐了。”
皇后笑:“二公主自幼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爱舞刀弄剑,此番带兵前去空渺城与东穆国兵马大战,是南越有名的巾帼英雄,卫妹妹有女如此,真是莫大的荣耀。”
卫贵妃脸上不见丝毫得意,微微笑道:“二公主能有此作为,都是皇上恩赐,算不得她一个人的功劳,我倒是想令她这次回来后,便不让她出去了。”
太后颔首:“大公主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子弄,毕竟是女子,留在军中多是不便。”
卫贵妃颔首称是。萧月笙却想,二公主有本事叱诧沙场,本就不是寻常女子,何必一定要用寻常的规矩拘束她呢?
一道尖细的嗓音传入每个人耳际:“皇上驾到—”
听见皇上来了,除了太后,大家都要起身行礼,皇上心情很好,笑呵呵的说:“都免礼,朕听闻母后在御花园备宴,这下了早朝便赶着来凑份热闹,母后不介意吧?”
太后笑着嗔怪:“皇上想凑热闹,谁还拦得了你?”说罢目光越过皇上看到后面的人,笑:“这不,还携了两位一起来凑。”说着冲旁边的宫女道:“再去抬三张桌子来。”
皇帝身后站着两个近臣。说起来也算是皇亲国戚。
一个是正气凛然的卫晟锦衣卫指挥使,卫贵妃的侄子,二公主的表哥。另一个是温润如玉的左冯翎,是大公主的驸马赵重文,冲大家拱了拱手,说了些寒暄之词。
赵子弄腻在太后娘娘们那里说了一会儿话后,捂着肚子说要去出恭,说着便飞快的跑了,后面一群宫人慌忙追上去,驸马爷便坐在大公主身边,对大公主笑的和风细雨,夫妻俩看起来颇为琴瑟和鸣。
卫晟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萧月笙想着她进宫还是因为这个卫晟,不由多看了几眼。
当初苏折卿让她写信给卫晟,是有缘由的。卫晟作为皇上近臣,年纪轻轻就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平时也是诸多繁忙。一般信笺送到卫府,大概会耽搁些时日他才会看。而如果是女子写的书信,则大为不同。
据说卫家长辈给他先后定了四五桩婚事,都一一无果,未婚妻尚未过门不是病逝就是暴毙,或是疯癫,不知从哪的消息说卫晟身上煞气太重,克死了妻子。于是心疼女儿的自然不愿意再与之结亲,愿意结亲的人家,却被卫晟自己拒了。说是不想害了人家姑娘。
于是这二十又五六的年纪竟然还未娶妻,当然也没通房丫头,这在南越贵族里可谓是头一桩奇事。卫家长辈则是为他的婚事愁白了眉。
而她的那封信笺递上去,多半是引起了卫家人的误会,想着卫晟虽不同文人雅士的温润,毕竟长得气宇轩昂,脸也是刀斧神功之作,有姑娘心里偷偷爱慕不稀奇,可能够亲自递信笺就可稀奇了。为此得赶紧找卫晟问个明白,催促着赶快看信……
也不知当卫家人得知是自己误会一场,会作何感想。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卫晟抬头,朝萧月笙看过来,萧月笙转移目光,心里好笑,就听他声音低沉醇厚道:“六公主,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