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的美人身着团蝶百花凤尾粉衣裙,那双桃花眼眸生的极美,转动时流彩逼人,那黑白分明的眸里泛着纯净,唇上浅粉胭脂明丽,一根碧玉流坠斜斜插在脑后的流云髻上,看起来尊贵华美。
高衍眼睛一亮,与眼前的美人相比,虞歌坊的箐姑娘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都说南越国三公主萧月倾是难得的绝色倾国美人,只是眼前这位美人,亦是难得的昳丽天成!
“你这登徒子,好端端的拽我做什么?”美人挣开他的手,眉目瞪了眼他,霎时流光溢彩,华美夺目,一向浪荡惯了的高衍顿时生出一种自己怎么如此唐突的想法,慌忙倒退三步忙拱手赔罪。
美人却不管他,跟瑟瑟发抖的小二点菜:“诗礼银杏、一卵孵双凤、孔府一品锅、神仙鸭子、怀抱鲤、落叶琵琶虾、清风送爽都各来一道吧。”
小二抹汗:“这么多啊……”
“这哪里多啊?”美人不高兴了,拍桌子:“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银子付?我告诉你!虽然我刚从外乡来,这银子,我还是有很多的!”
听见是外乡人,高衍瞅此机会赶紧挤着肥胖的身体凑上去,对小二训道:“没看见人家小姐穿的如此尊贵,岂是会缺银子的?你这小二,不过是上桌饭菜,哪来这么多啰嗦!”
小二见是高衍,也不再多说,赶紧下去备菜。
见碍眼的小二走了,高衍搓了搓肥呼呼手,又想这于形象不好,又立即挺直了粗壮的身板咳了咳,抬首望了望夜色,顿时想装装风雅博一博眼前这位美人的好感。
当下,他负手悠悠吟道:“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三笑……倾国倾城,佳人难再得。”说完痴痴看着美人,一副已经痴了的模样。
美人转头看他,他立即一副深情的模样,美人奇怪:“这《北方有佳人》里,明明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你这笑来笑去的,人家是来卖笑的吗?”
四周偷笑,高衍被落了面子,深情有些挂不住,于是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问:“小美人一个人在这里可嫌烦闷,不如我与美人谈谈心?”
美人皱了皱眉,似是不好开口驱他走,美目盈盈望了望四周,想了想道:“谢公子好意,然小女子在等人,不觉得烦闷,公子还是快快离开吧。”
高衍听着,不仅不走,反而坐在美人旁边,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美人很邪肆,轻薄之意溢于言表。
美人立即站起来:“想起来家中还有事,小女子便先行离开了。”说着,便抱起一卷画,起身就要走人。
高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见自己一番表演美人并不赏脸,脸上神情阴沉下来:“想走?不陪老子喝两杯,走的了吗?”
美人脸上终于有了惊慌之色。
颐景楼对面的一栋酒楼里,有人白衣渺渺如风,神情淡漠,负手立于窗前。
玄衣少年盘腿坐在茶几前,身姿清贵,修长的手倒了杯清茶,道:“窗边风大,先生不如先喝两杯茶暖暖身子。”说完抬眼望向忽然一片喧闹的对楼,道:“先生一切都已计划好,此时担心倒是多余。”
苏折卿付之轻笑:“阿羡,你在京都布置了多少人?”
少年执杯饮茶的手一顿:“果然瞒不过先生。”
苏折卿看向少年的目光却意味不明:“南越毕竟是萧氏的天下,这京师重地,你让你家的人,还是爱惜点自己羽翼为好。”
少年却沉静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淡声道:“我小时便听闻苏先生乃白泽转世,为辅佐明君盛世而从天机阁来,可惜有的人根本扶不起,枉费先生心血。”说到这,话音一转,执着道:“不过苏先生非要赌,我也想跟先生赌一把。”
“你想赌什么?”淡漠如苏折卿,被少年许久不见消散的执念,引出一丁点儿笑意来。
美人——就是林月笙,抱着画卷欲往楼下走,突然被一个家丁模样人拉住,高衍慢慢过来抬起她的下巴,色迷迷的目光划过她的脸,正想抚上去,却被她抬腿猛踢到胯下,高衍立即露出痛色。
林月笙趁这时机挣脱钳制逃跑,高衍忍痛一把扯住她手腕,他本就生的肥壮,手上力气不小,这一抓林月笙手腕,林月笙立即吃痛,画卷顿时滚落地上,林月笙惊呼:“我的画!”
画卷展开,是一幅有些年月的山水墨画,远山如青黛,屋瓦带松雾,下方落款和红印,在一片水墨丹青里显得异常显眼。
高衍一脚踩在画上,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方才不给老子好脸色,不给你颜色看看,还以为老子是好惹的!”
说罢脚下一用力,顿时纸撕裂的声音生生逼的林月笙眼泪汪汪,泫然欲泣,高衍不解气,手伸过来要抓林月笙,这时却横出一只刚强有力的手制住他的手腕翻转,顿时痛的高衍痛呼起来,来人沉声道:“高公子,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妥吧?”
来人颀长的身影,刀斧雕刻般的五官,举手投足透着一丝利落的冷冽,目光到处,有种肃杀的冷漠,让人不敢直视。
林月笙似有了依仗怒声音提高道:“你、你可知道这画可是当今皇上亲笔,怎可由你辱没?”
旁边男子一怔,目光讶异的朝林月笙看来。高衍忍着痛,不屑的哼了声:“小小刁民,你以为京都的人都好骗吗?皇上亲笔怎么会在你身上,你又是谁?”
男子拾起画的落款一角,目光掠过那刻章印后,神色严肃的走到林月笙面前:“在下锦衣卫指挥使卫晟,今早收到一封约在下等在颐景楼的信,事关皇家身份,可是姑娘你?”
那边被的高衍挣扎:“皇家身份?怎么可能,她不过就是外乡来的野丫头……”
林月笙抬头,目光坚定口语清晰道:“是我,母亲临终告知我身世,我此番进京都便是为了进宫认父。”
皇上亲笔之作被高衍当众碾毁,在街坊邻里传的沸沸扬扬。据小道消息,高衍差点调戏了皇上留在民间的公主。
昨日林月笙的画滚落一地,虽被高衍撕烂,但因有不少人围观,且多是朝中显贵的家眷,发生这一幕场面正僵,她那不大不小的声音几乎传入在场所有人之耳,都知道了这位胆大包天的高衍,竟然冲撞了皇上遗落在民间的公主,还毁了皇上的亲笔之作。
于是这还没进宫认父,在百姓心里这公主之位都已经坐实了。这事闹成这样,皇上也不得不召见她。
只是进宫前,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昨天高衍毁了画,除了娘亲留给我的那个玉佩,已经没有什么证明我是皇上女儿了。”
苏折卿目光晦涩不明,轻声道:“正是因为他毁了你的画,还冲撞了你,所以皇上必定会认你。”不管,有没有信物。
林月笙拉住苏折卿衣角,眼巴巴的望着苏折卿:“那我若是被封作公主了,还能见到先生吗?”
苏折卿淡笑道:“我就在这苏宅,笙儿若是要见我,便派人来苏宅便可。”
林月笙眼眸清澈,笑起来眼底流光溢彩,很是夺目。还没等她说什么,突然被一道冷酷的声音插过来:“说话就说话,爪子抓着别人衣角干嘛?”
爪子……林月笙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纤纤玉指,然后气结的看着少年阿羡卸下只针对自己的恶意与毒舌,转过头对着苏折卿敬重有礼:“先生要求的,昨日我已经吩咐了人去办。先生确定不会太费周章?”最后那句,颇有点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眼角目光不善的瞥向她。
林月笙面露不解,正待要开口问,这时门外有人道:“姑娘,宫里的马车来了。”
林月笙立刻看向苏折卿,尽管是心早有准备,可到了这一刻,要离开苏折卿,去到一个陌生、犹如华丽的牢笼一样的皇宫,去认一个陌生的男人为爹,她心里还是恐惧的,只是这时候的依依不舍,并不会改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何况,是苏折卿希望她一手促成的事情。
苏折卿道:“进宫后,你切不比外面随意,深宫里处处留心,遇事冷静。”
林月笙只能定定看着苏折卿,冲他拜了三拜。目光再看向平素与她斗的鸡飞狗跳的阿羡,向来是分别在即,过去的恩怨吵口霎时涌上心头,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少年也看着她,眉目是宁静,又似乎是沉思什么。她启唇似想说什么,奈何外面宫人催促声起,只得转身提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