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人此般形容,苏折卿似已见惯,桌上已经沏上一壶袅袅清茶,茶香氤氲里,被少年放下的林月笙立即逃离少年远远的,扑到苏折卿面前,似找到了依仗,将茶馆遇见少年阿羡的来龙去脉都跟苏折卿交代了一遍,重重强调了阿羡的不近人情心狠手辣,阴沉不定,辣手摧花,边说边探出头冲少年龇牙咧嘴的做个鬼脸,那故意挑衅的模样,令少年眼底迸发杀气,头上青筋突突的跳,似乎再过一会儿就会血溅三尺!
苏折卿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你们遇见了高衍?”
说到当街纵马撞人的高衍,林月笙顿时表示对其肥头大耳的容貌格外膈应:“苏先生,您的计策是不错,可是那个高衍他真的太丑了,要我色、诱一个那么丑的胖子,我真的做不到哇!”
苏折卿揉了揉眉心,淡淡道:“笙儿,你只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不叫色、诱,你从哪听来的这词?”
“呃苏先生,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高衍太丑了,咱能不能换个好看点儿的人诱、惑啊?”
苏折卿平静的看着林月笙,再对少年道:“阿羡,等会儿将她房里的那些《霸道王爷》《落跑的小娇妻》之类的话本子都搜罗出来给我。”
“要烧掉吗?”少年抱胸靠在墙上,少见的热心:“我这有火折子。”
林月笙睁大眼睛很无辜:“……”我又说错什么了?
“进京三日,你们觉得高太尉如何?”倒了一杯茶,苏折卿问。
林月笙想了想这几日关于高太尉的传闻,再想到今日遇见的事,道:“高太尉,长得应该挺凶,眼光不怎么好,娶的夫人也不是挺好看,人老了心就软,所以最宠的儿子长的这么残酷也能忍受……”
一边的少年冷冷睇她一眼:“你闭嘴!”
于是林月笙闭嘴了,苏折卿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神色,看向阿羡:“你说。”
少年略思索,正色道:“高太尉其人,一生刚正要强,先帝在时,他是个立下数个汗马功劳、守护南越的英雄。”
苏折卿眼底透着丝笑意:“现在呢?”
“现在,他是个护犊心切的父亲,朝上是倚老卖老、仗着过往功名纵子横行的奸臣。”少年道。
林月笙突然插过来一句:“儿子不争气,溺爱了些,怎么就成奸臣了?”
少年冷笑一声:“两年前北边闹旱颗粒无收,朝廷派发救济粮食衣物却引发大暴乱你可知为何?一年前大司农出巡突然暴毙你可知这其中有何隐情?再说,高衍横行京城多年,为何没人奈何他,这些,你可都知道?”见林月笙一脸“竟然还有这事儿”的表情,少年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再作多解释,干脆闭上了嘴巴。
林月笙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苏折卿。
苏折卿微叹,给林月笙解释道:“方才阿羡说的北边暴乱、大司农之死还有京兆尹都与高太尉有关系,这些都是不小的罪名。皇上不可能没丝毫察觉,可高家毕竟是先帝在时的大功臣,可谓两朝元老,要是轻易查探,便会引起不小的阻碍与纠纷,介时打草惊蛇,想再治高家就难了。”
林月笙托腮,恍然大悟:“所以,皇上这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治罪高太尉啊。”
苏折卿抬眼瞧她:“眼下,就有这么个机会,不知,你可愿意?”
林月笙便坐直了身子,颇为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道:“我可以说我不愿意吗?”
旁边的阿羡语气森冷道:“可以,回去做你的村姑去,永远别想上京了!”.林月笙瞪了阿羡一眼,赌气道对苏折卿道:“先生,我愿意!”她道:“既能收拾高衍,还能完成我娘亲的遗愿,为何不愿意?”说完她看了看那包袱,赞叹:“这一箭双雕,苏先生好计策。”
苏折卿淡然不语,林月笙又道:“这衣裳是买回来了,苏先生打算何时开始?”
苏折卿静了会儿,才道:“万事俱备,只等锦衣卫指挥使卫晟。你待会便磨砚,写一封信递给卫府。”
“我写?”林月笙有些讶然不解。
“你写,信才能送到卫晟手里。”
“皇上信任的臣子不多,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左膀右臂。”林月笙了然:“若是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能来,那是最好不过。”
苏折卿淡笑,秀长的眉眼里,神情如天上的白云飘浮不定,令人琢磨不透。
御书房内,奏折散落一地,内侍小心的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屈膝跪在地上的人一身鲜红的飞鱼服,腰间系銮带,身形挺拔如屹立不倒的松,沉静而内敛:“高太尉二子在军营,私铸铁器,刚审出这个那人便突然被横空射出的箭毙命。高太尉幺子高衍鱼肉百姓多年,京兆尹从中帮忙遮掩。然而高太尉毕竟是先帝在时的功臣,手上更有先帝所赐的免死令牌,若因此问罪高太尉,手无证据,朝中怕会有不少老臣上谏。”
“哼,这些老不死的,朕要是因这事拿高太尉开刀,怕真会弄个血溅朝政殿。”皇帝揉了揉眉间,似有些头痛,殿上另一位青鲤官服年轻男子上前:“臣以为,如今证据不足,万不可打草惊蛇,百姓因高太尉高衍诸多苦楚,倒是能够来个联名上书,然而,若是此时能有个问罪搜查高太尉的由头,想必一切都会更好办些。”
皇帝目光微沉:“高太尉一事只能暗地行事,此事便交由你们二人全权负责,若那事经查证核实,对于高家不必手软。”
殿上二人会悟,行礼告退。
皇帝微叹口气,这时有内侍进来禀报:“皇上,四公主求见。”皇帝眉头一皱,淡声问立在旁边的公公:“四公主近来又在捣鼓什么?”
“说是女子用的养颜功效用的,叫自制面膜,还有教宫女们化妆……很受后宫的娘娘赞美。自几年前那次落水以来,四公主性子跟换了个人似的,脑子也古灵精怪起来,竟能想出这么多东西来。”
皇帝沉吟片刻,道:“唤她过来吧。”
京都有名的颐景楼,临江近水,碧波漾漾,烟波浩渺处可见青山叠叠,风景是出了名的好。这地方出名,菜肴又是名厨之手,等闲人来不了,因此来这里的俱是些显贵。
这天,高衍心情不是很爽利,坐上马车去虞歌坊找箐姑娘,谁知到得虞歌坊被郭妈妈掬着谄媚的笑容告知,箐姑娘这两日都被位贵客请去颐景楼弹琴,高衍本就心情不好,此时听了一股邪火往外冲,这箐姑娘虽没被他买下来,然京都谁不知道箐姑娘是他的人?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动他的人,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么?!
他回去纠集了一伙家丁,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的赶到颐景楼,高衍下了马车就往楼里走,掌柜的出来阻拦,高衍嚣张道:“这京都除了皇宫,还没有什么地方能拦住老子的地方!”
说罢大摇大摆的登上楼。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露天席台一片笙乐,桌上的人们没有发现他,依旧和乐融融,他高衍扫了一眼四周,立即眼熟的看见一张席桌上坐着个淡粉衣裙的倩影,梳着时下流行的流云髻,发上簪着碧玉流坠簪,那是他送给箐姑娘的,每次箐姑娘都会簪着它来迎接他。眼看着属于自己的人簪着自己送的首饰去等别的男人,高衍怒从心起,大步上前一把拽起“箐姑娘”:“老子还没死呢,你……”
当看清眼前人的时候,高衍愣住了,肥胖的脸上一双眼睛拼命瞪大,这并不是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