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国天启十二年,承德帝当政,膝下唯一的皇子——太子突然暴毙,举朝同哀。
与此同时,于南越国一个小乡镇里,竟现一只金羽华贵的鸟,一位书生大呼一声凤也,惊得乡民们哗然跪下,乡镇出现凤迹之事迅速传遍大街小巷,而神明台上,听闻此事的千崇大人沉吟后,在宣纸上挥毫片刻,令关门弟子拿去朝阳殿呈给承德帝看。
承德帝一脸严肃的将纸反过来反过去转了半天,最终头痛的指着纸上歪歪扭扭跟虫子爬一样的字问弟子:“你家国师上面写的什么?”
弟子眉角抽了抽,才道:“国师说,是凤御天下。”
“自古以来,龙为天子,凤为母仪,而这凤御天下,岂不是说女皇当道吗?咱们皇上膝下皇子本来就少的可怜,唯一立下的太子如今也暴毙身亡,宫里有六位公主,千崇国师这说法,岂不是要在公主中立一位女皇?”
茶馆里,说书先生从小村凤迹说到国家大事,口沫横飞,带动力十足,引得听众们都挺忧心忡忡,试想一个女子站在朝堂之上主宰权政,真的不会被别国坑了又坑,打的落花流水再被吞没这万里江山吗?
然毕竟神迹摆在那里,这事虽有置喙的余地,却谁也不敢公然挑衅。
茶馆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个紫衣少女正托着一叠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听人们高谈论阔,少女生的清新秀丽,却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眼波流转如秋水盈盈,此时听的一群老古板引据经典滔滔不绝只为暗示女子见识短浅只会祸国不会当政,她翻了个白眼,将花生米往桌子上重重一搁,“砰”的一声惹不少人看了过来,她说:“这位大爷,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敢问你身上穿的衣裳,是何人所做?”
年过五旬的老夫子摸着发白的胡子打量了会少女,慢慢道:“自然是成衣坊的绣娘。”
少女又问:“夫子每日入口膳食,又是何人所做?”
老夫子道:“自然是内人。”
少女再问:“那我最后问夫子,是从何而来到这世上?”
老夫子沉吟未答,倒是边上有人笑:“当然是打娘胎儿里来到这世上!”
少女秀眉微挑,桃花眼褶褶生辉:“诸位,你们自诩为人父,为人长辈,甚至为人师表,却这样堂而皇之言语践踏供你们吃食穿衣、给予你们血肉的女子?”
众人脸色顿变。
少女说:“当朝二公主萧月霓曾一身铠甲奋勇杀敌,最后令玉照小国败兵而去,还边界百姓安宁,二公主这份气魄与胆量,你们当中谁敢一比?”
回答的自然是一片静默。
少女眉目笑意更加明显:“男子不能做的事情,女子能做,女子能做的事情,男子未必能做。我家先生说,这九五至尊,是否男女执政又有何重要?若是君主英明,何愁不能创出盛世繁华?”
少女此时说的慷慨激昂,谁能想到很久以后,这京城鹿逐风云里也有她的一份?
茶馆外来了一个玄衣少年,面貌是在大街上看了立刻被遗忘的平凡,唯有眼睛漂亮的如黑曜石一般,身上却散着旁人无法接近的凌冽。
一踏进茶馆便看到一群老夫子义愤填膺,联合瞪着紫衣少女,言辞激烈的反驳少女。
这个气的发抖:“可笑,可笑,片面之词!”
那个语带急切:“你家先生是何人物,说来听听?”
而少女秀丽的眉眼间一抹得意洋洋,挤了说书人的位置,拿过惊堂木重重一拍:“我家先生,隐于深山,正所谓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绝不是你们这样的凡夫俗子.......”
“林月笙!”少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阴森森道:“苏先生让你出来做什么的?”
嚣张肆意的少女一顿,对上少年压迫人的视线,她放下惊堂木,咳了声收敛了不少,走到少年面前道:“可是秦秦,苏先生令我去买的东西,我都买了呀。”说完将身边鼓囊的包袱拿起来炫耀似的朝少年挥了挥。
少年目光嫌恶瞪了她一眼:“闭嘴,不准那么恶心的叫我!”
林月笙眨眨眼睛,更加无辜:“不叫你秦秦,那叫你小秦儿?还是叫你的名字?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叫你秦——”
尚未等她说完,少年立即捂住她嘴巴,一双精致的眼里迸发杀气,压低声音道:“林月笙,要不是因为苏先生,你焉能嚣张至今?”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目光相对,林月笙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灵动,少年凤眸微眯,杀气腾腾,她拉下少年的手,笑嘻嘻道:“哎呀呀小秦秦,别冲动,苏先生还在等我们,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沿街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不断,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少年身姿挺拔,虽只是一袭玄衣,却掩不住一身的矜傲与风华,他的相貌平凡,路人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叹有这不凡气势的人,偏生了如此平庸之姿。
反倒是旁边拎着一个包袱的紫衣少女长得俏若三月桃李,明眸皓齿,只是走的颇吊儿郎当,平添几分散漫。
“苏先生正给你谋划进宫认父,你倒心大,这时候还不忘给二公主扬美名。”少年声音冷漠,翘起的嘴角有几分讥嘲。
林月笙脚步微顿,知道他是听到了她在茶馆里说二公主的事迹,桃花眼微弯,笑意盎然:“瞧你说的,我进宫认父,和给二公主扬名,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少年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是故意装不懂,还是自欺欺人?”
承德帝无子嗣,加上国师预言,朝中准备选位公主当皇诸,她既然准备进宫认父,少不了要陷入这场夺嫡之中,在百姓中扬她人威名,岂不是替她人做嫁衣?
六位公主中,大公主萧月眉乃前皇后之女,如今已经嫁人,驸马爷是南越国颇为显赫的赵家公子,就任左冯翎,诞有一子。
二公主萧月霓乃将门世家出身的卫贵妃所生,其举止如男儿,常舞刀弄剑,十五岁便女扮男装随卫将军出征。
三公主萧月倾乃皇后长女,绝色倾城,四国曾一度有传言,南国有佳人,一见误终生!说的便是南越国的三公主。
四公主萧月舒生母是如贵人,如贵人本是生的龙凤胎,然而因其看护不周而使皇子暴毙,妃位也从原来的贵妃降到贵人。四公主据说五年前落水,失忆后性情大变,性子倒是好相处很多,平素爱鼓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偶有惊世骇俗之举,尽得太后欢喜。
五公主萧月彤,其母乃皇后身边的宫女,因生下她便逝去,自小在皇后身边抚养,自皇子暴毙她不慎从假山上摔下磕疼了脑袋,从此便神智不清。
排名第六的公主萧月芊,亦是皇后之女,只是相比起三公主萧月倾,七公主容貌较为平淡,但性子天真烂漫,还是较讨人喜欢。
这任何一位公主,凭母家势力都能过捏死刚从邑阳县上京的她……
林月笙歪了歪头,好奇的打量少年:“啊呀呀秦秦,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少年冷冷的瞪她,林月笙捂嘴示意自己不是故意这么叫他,少年隐忍着揍人的冲动,声音冰凉的宛如十二月寒冬:“我是替苏先生不值,居然收了你这样蠢的学生。”说完似不愿再与她多说一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林月笙撇撇嘴,对街上的热闹不错眼,脚步就慢了些。
这拐了个巷子没多久,街头一辆贵族马车疾驰而行,路人纷纷慌忙躲闪,少年蹙眉,似乎听到路人说有人躲闪不及被撞了,而那马车车夫却不见停下来的意思,马车内掀开车帘,探出个肥头大耳的贵公子更是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见着本公子的马车还不闪快点儿!”
少年回头正要让林月笙跟紧他,却不见少女影子,他沉下脸找寻,便见不远处行人围观议论纷纷,伴着小孩嚎啕大哭,很是喧闹。
原来是方才那辆马车撞到个妇人,地上淌血,几岁稚儿坐在地上哭的让人揪心。其父亲赶来后抱起发妻,赶紧送去医馆。
路人唏嘘声中,林月笙挤进来:“刚才那辆马车是谁府上的,当京城是他家啊,马车赶这么快撞了人还一走了之,是贵族了不起哦!”
围观的一位男子忍不住瞧了眼林月笙:“小姑娘是外来人吧?这京都,谁人不识高太尉之子高衍的马车?”
“高太尉随先帝征战多年,立下汉马功劳,当今圣上念其功劳对其家很是宽厚,高太尉长女正是如今的惠妃。然而高太尉老来子高衍,却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仗着皇恩浩荡,祖上积荫,在京都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的事没少干,连京兆尹都不敢拿他。”一老者语带叹息。
林月笙不敢置信:“刚才马车里骂人那个就是高衍?”她似乎想起什么,捂脸颇为沉痛:“他怎么能吃的这么胖。”
先前说话的路人都无语的瞪着她。
林月笙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冷,转头一看,一玄衣少年面色不善冷冷的看她。
林月笙被少年众目睽睽下扛在肩上。
期间她拼命挣扎奋死抵抗:“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路人看着有些迟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帮忙,却被少年眼底的迸射的寒光吓得愣在原地,听少年对肩头的少女冷声喝道:“再挣扎就直接摔死你!”
由于对方真的对她厌恶至极,林月笙不敢赌少年这话的真假,只能认怂,以如此丢人的方式进入苏宅。
书房的门是打开的,屋里并无繁复装饰,却处处别致。长几案上放着玉竹笔架,几方雪色纸笺,琉璃阔口的平盏盛放清水,明窗边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白衣洁净,如琼枝玉树,栽种于青山绿水间尽得天地精华。
雪白的信鸽自他手中放飞至天际,那手骨节分明,修长而优美。听见响动,他转过身来,乌墨般的发丝被一支玉簪束起,容颜俊美,此时明窗暖光,更衬得脸颊若玉白皙剔透,好看的不似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