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位于京西的永定河上,相传是鲁班爷心血来潮,建造起来的。其实这完全是美好的神话传说。卢沟桥始建于金大定二十九年,也就是公元1189年,之后被多次修缮,一直保存至今。这座桥本为十一孔连拱桥,桥长不到三百米,整座桥身为石质结构,上面雕刻了许多千姿百态的石头狮子,让人不可胜数。卢沟晓月就是指这里的月色美景,也是著名的‘燕京八景’之一,流传已久。
说起卢沟桥,就不得不提到‘七七事变’,全面抗战的第一枪就是在这里打响的。遥想当年,东洋倭寇仰仗着雄厚的国力,一心想要鲸吞蚕食,侵占中国的领土,无事生非地找出各种理由,逼迫中国人就范。可就在卢沟桥,他们遇到了硬茬子,那是由一帮西北人组成的彪悍的部队——二十九路军。西北人性情耿直,淳朴憨厚,但是一旦被激怒,他们骨子里的执拗就会变成一股不计一切后果的血性,迸发出来。其实二十九路军不是第一次和倭寇较量,早在当年长城抗战的时候,就让倭寇的铃木旅团、服部旅团闻风丧胆。
二十九路军出名的是大刀片子,被各种歌颂手段反复弘扬,其实这纯粹是一种无奈之举。用冷兵器对抗现代火器本身就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可是没有办法,武器装备太差。堂堂的****威武之师,一个整编军只有十多门火炮、山炮,机枪不过百挺。但是,在宋哲元这位西北虎将的带领下,二十九路军采取了扬长避短的战术,白天丢失了阵地没关系,夜袭小鬼子,晚上再把阵地抢回来。二十九路军长途奔袭、偷营劫寨、刀光闪闪、杀得日本人哭爹喊娘,恨不得在钢盔的后面安上铁帘子。虽然长城抗战最终以失败告终,但是,二十九路军却打出了堂堂的威名,顺理成章地割据京津地区。
叶冬的思绪飘忽闪烁,沉浸在对历史的回忆中,他知道这是紧张的缘故,以致于精力无法集中。最后,他还是强逼着自己回到了眼前。
眼前的卢沟桥破败荒凉,新桥和这里隔了不远,成一条平行线,并架在永定河上。桥下的河水早已经干涸,暴露出荒凉的河床。向西边望去,传说中的西山晴雪、西山叠翠早笼罩在一团雾霭之中,哪里还有半点青山的颜色。他顺着桥面,又向两侧望去,也是一马平川,根本无法藏人。
老刘挠着脑袋,正色说:“哎呀,这里的地势很不好啊,没有遮挡物,想藏起来都不容易,能够藏身的地方又太远,不利于随机应变。”
叶冬早有打算,说道:“早知如此,不过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等,就在桥头等。”
老刘得令,分兵派将,“罗烈你去停车场,有动静就通知我们;师弟,你去桥西转转,看看那边的地形。这座桥不通车,一旦动起手来,就只能靠两条腿跑路,得先找一条退路。万一你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就马上通知我们!”
叶冬觉得老刘有点故弄玄虚,问:“那咱们俩呢?”
“休息,一会主要是看咱们俩的,要养精蓄锐,万一打起来,咱哥俩可是突击队啊。”
和老刘在一起共事,有一样最可取之处——就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总能苦中作乐,用他那精妙的,略带过时的遣词造句给别人带来欢乐。烈山和罗烈按照他的指派,分头行动。偌大的一片空场之中,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个人。
老刘掏出烟,递给叶冬一支,点燃,深吸了一口,从鼻孔中冒出两柱青烟。然后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支走他们两个吗?”
叶冬摇头。
“我就是想,在见到任桓之前,和你交交心。叶冬,我知道你心里还藏着秘密,你的计划肯定和我们的计划不一样,你能不能先给我交个底,也好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叶冬没有想到,老刘这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人,心里竟然有这么深的城府,一时之间,倒犯起了犹豫。
老刘催促道:“你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是谁和你站在一起?我应该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说过的,还有你藏在心里的秘密。”
老刘又吸了一大口烟,看着烈山踽踽独行的背影,又喷出一条烟柱。
叶冬暗自打定主意,决定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他斟酌着说道:“老刘,有些话不好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所以我才一直忍住不说。既然你想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妨就说来听听。随着我对父亲的了解越来越深入,我发现我竟然不认识他了。以前,他在我的心目之中,是一座高山,是一棵大树,让我敬仰。可是随着这场遽变,他好像也一夜之间全变了。他的信用卡里有巨额的美金存款;他帮助盗墓集团盗挖古墓;又勾结任桓这样的毛贼盗取国宝。他变成了一个大家眼中的坏人!我一直在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我想不出答案。”
说到这里,叶冬有些激动,声音哽在喉咙里,半天才勉强压抑住。
“于是,我拼命地去查找每一条线索,并且顺着这些线索,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我原以为在他的那些老朋友的口中,我会得到一个真实的父亲。可是我又错了,我把人想得太善良,太单纯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讲述之中,都隐藏了一些秘密,我无法印证谁讲的才是真实的。但是对比来看,这些人都让我存疑,包括涂珊珊、黎种民、黄福根、王磐,甚至你的老师隋慕柏先生。好像他们只关心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秘密,更希望我能够顺着他们整理好的线索勇往直前、追查到底。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没有人在意我父亲的安危。这就是我看到的现实。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开始,我便决定自己也得守住一些秘密。”
老刘狠抽了几口烟屁股,把烟蒂弹掉,压低声音说道:“叶冬,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叶冬扫视四周,接着说:“也许吧!你难道没有发现?从我找到你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在整件事情之中,有许多Bug,就是有许多漏洞的意思。比如说,我们在新疆村和维族人的那场打斗,看似与整件事情无关,只是一个巧合,但是联系到任桓在T177次列车上杀人的事实,我们就会发现,这不见得是一次巧合!再比如说,梁若兮他们一直提到的圆城寺地宫,按照他们的讲述,应该是任桓最先发现的,但是无法开启。正是为了要找到开启地宫的秘钥,他们才找到了洪保墓。可是我们都进过那座古墓,按照隋老和黎大爷的解读,那座古墓中暗示的并非是圆城寺,而是古连勒古的所在。对于这一点,难道梁若兮他们真的不知道吗!还有,圆城寺灵骨塔下的密室中奇怪的阿育王塔和影骨舍利,这些都意味着什么?种种迹象表明,圆城寺只是一个借口、托词,并非是事情的终结。再比如,我们大家都知道,脚趾和任桓是好朋友,任桓是为了脚趾才去盗挖圆城寺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任桓和脚趾的关系更为莫逆,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父亲对于他们来说仅是一个请来的外人,那么,单凭这点交情,任桓就敢为了我父亲去盗宝,他就不怕脚趾翻脸吗?关键是这次盗宝行动,实际是偷窃,而且是从色拉寺偷东西,这显然不是任桓力所能及的事情?再比如,我之所以跑到南京去找你,是因为陈悔告诉我警方开始监视我了,我怕破坏了梁若兮的行动,才铤而走险的。可是从白晴兰事后的问话中,不难发现他们没有掌握我们在南京的行踪,那么在南京监视我的那伙人到底是不是警方呢?如果不是,请问他们是谁?”
老刘疑惑不解,喃喃自语:“是啊,那伙人好像有恃无恐,并不在意是不是被咱们发觉,奇怪?真奇怪!”
叶冬苦笑一声,说道:“我有一段时间误以为那是保护我的人,后来仔细思考之后,发觉也不是。最后,他们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们的出现和他们的消失一样让人难以琢磨。还有,不知道你注意到陈悔和包刕这两个人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很像,其中都有一个字,意义深刻,‘悔’字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虺’,‘刕’字也可以写成‘蜧’;这两种东西都是蛇的意思,我如果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一伙的,也就是说涂珊珊和梁若兮是来自海外同一个组织。”
老刘震惊不已,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便再也不忍心将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纳入梁若兮一伙,但是叶冬所分析的事实,在他内心深处深表赞同。
老刘问道:“那他们想干什么呢?”
“问得好,梁若兮一直把我往临潭引,希望我早点去圆城寺。而隋老表面上不置可否,但是他推出了一个黎种民,我们近乎可以认为黎种民所说的话就是隋老的意思。你回忆回忆黎大爷的话,他一开篇,就直接把我们的注意力提早了将近一百年,带到了刘秉忠那里,而最后的着眼点,指向卓木喀、南屏山,同样也是西北,距离临潭不远。你再想想王磐的话,一个连我父亲这样近在咫尺的好朋友都不再联络的人,他怎么会知道关应龙和黄福根的下落?如果他只是说者无心倒也罢了,但是,请允许我说出我的担心。如果他知道全部的事情,又恰好在此时,说出关应龙的所在,其用意不是昭然若揭吗?如果我们真去了靖远,可能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我们再想想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黄四,一个送信的人怎么那么多嘴,难道他和任桓的交情还不值五十块钱?而且他提醒我们的话,正是事情的要害所在。他提醒我们任桓是在诈和,我父亲不在他手里,让我们别上圈套!如此说来,他的目的和任桓完全不同,这是不是又代表着一股新的势力呢?”
老刘点头,“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个姑且不论,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本看底牌,现在猜也是瞎猜,浪费感情。我还有一点要说,我父亲清贫一生,任桓凭什么管我要五十万美金,绑票的人是不是得先做一个家访,搞清楚到底能榨出多少油水,才能开价。他简直是在毫无道理地漫天叫价,你说是吧,你比较有经验。”
老刘呸了一声,“谁有经验!我又没干过这种烂事。你就说你的意思吧。”
叶冬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有人想让我走,有人想让我留,这都是博弈,他们之间的博弈。我父亲失踪了,家里的事我做主,什么都好商量,只要父亲能够平安的回来。他们抓住了我这个弱点,就一路穷追猛打。如果说仅仅是为了能够进入圆城寺地宫,这有点太可笑。国内、国外的专家多了,找谁都应该比我父亲的水平高,地球不会因为我们父子的旁观而停止转动!我敢肯定地说,圆城寺的秘密只是冰山一隅。在整件事情当中;还应该包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可能就藏在我父亲的身上,这应该和他早年的经历有关,这才是他们对我们父子锲而不舍的原因。而从我父亲的身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他们才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我这里。这才是事情本来的面目。这和根叔的死何其相似,他们斗不过老的,就开始打小的主意!”
叶冬处于一种亢奋之中,差一点就将心里的底牌暴露出来,临到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地忍住,现在对谁都不能说,还不到时候。
老刘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头,好像下墓和你找老叶没什么关系。经你这么一解读,我就想明白了,下墓不过是搂草打兔子,他们更盼着你早点找到老叶藏起来的秘密。那要是这么分析,即使咱们不给任桓钱,他也不敢把老叶怎么着?他就是一条小爬虫,如果不是狗急跳墙,就是被人授意这样做的。怪不得你昨天晚上给那么多人打电话,敢情你是怕任桓莽撞行事,让大家拦着点他。任桓这种见钱眼开、色厉内荏的破烂货,估计他主子一瞪眼,他就吓尿了。你这个电话打得好,即便他打了退堂鼓,也不敢不来,这戏得接着唱下去,至少得让你叶冬看得过去,万一穿帮了,前面的功夫不是都白费了吗?”
叶冬笑了笑,说道:“别大意,虽然我想透了这一点,但是也要防着任桓走极端,他这个人对我们还有用处。”
老刘点头说,既然事情出现这么大的转机,也不必再如临大敌,干脆把烈山和罗烈叫回来,免得溜细了他们的腿。叶冬嘱咐他,刚才的话千万不能外泄,对谁也别讲。老刘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