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种民还在讲:“联系到郑和下西洋以及明成祖朱棣晚年的事件,有两件事情比较巧合,而且令人产生怀疑。其一,就是1421年,永乐十九年,朱棣迁都北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起了一场无名大火,焚毁了三大殿,据说被焚毁的是,奉天、华盖、谨身三殿。这件事情很有意思,此三殿的名字今人并不熟悉,但是要提起满清紫禁城里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却无人不晓,正是皇帝陛下朝见文武百官的金銮殿。特别是奉天殿北面的华盖殿,实为皇帝临朝之前休息的场所,也会在这里起草诏书,批阅奏章。另外,在华盖殿两侧,东有文华殿、文渊阁;西有武英殿、内务府。这一处实为政令所处之地,可谓国之大脑。所以,这三殿的焚毁,实在令人痛心疾首。同年,已经出航的郑和船队被中途召回,从此,永乐皇帝意志消沉、一病不起,好像也打消了下西洋,锐意通四夷的政治抱负。另一件事,就是关于朱棣之死,晚年多病缠身的他并不是死在北京的皇城之中,而是客死他乡。朱棣死于榆木川,而这个榆木川的地理位置,正是地图中东北地区室韦所在的祖地,也可以说是黑鞑靼的发源地。把这两件事情关联在一起,我们似乎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猜测:洪保盗宝,焚毁三大殿消灭罪证,朱棣以为珍宝被毁,从此一蹶不振,没有了地图作为依据,郑和船队下西洋就变成了鸡肋一样,所以被搁置起来。而到弥留之际,他并不甘心,宁愿抱病坚持,也要远征漠北,最终死在乌珠穆沁。”
叶冬随着黎种民的话飞速地转动大脑,脱口问道:“我有问题要问,第一个,洪保为什么要盗这幅地图?第二个,郑和船队依靠这幅地图下西洋难道就是为了验证其准确性吗?第三个,这幅地图从何而来?意义何在?第四个,从地图在侯显灵骨塔下地宫里被发现来看,显然侯显也是洪保的同谋,那侯显和洪保是什么关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第五个,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成熟,随便问问,这是一幅藏宝图吗?”
黎种民被逗乐了,笑着说:“莫急,莫急!咱们一点点地来分析。洪保为什么要盗地图?我们不得而知;地图从何而来?我们也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是多么复杂的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所以,我们不妨从另一个角度入手,从人性上来分析这件事情。首先,我们先看看洪保这个人。洪保,回族人,信仰******教,做过哈只。哈只的含义是‘巡礼人’、‘朝觐人’的意思,换言之,在郑和航行的途中,洪保开过小差,去麦加圣地朝觐过,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称谓。据传说,他不仅去了圣克尔白寺,还带回来一副《天堂图》。联系到大明朝有许多回民当政这一点,比如朱元璋的皇后马娘娘就是回民,我们甚至可以猜测朱元璋本人也是回民。因此,他的这次行动也无可厚非。关键是这个祖居云南的洪保,他的身世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什么人?这才是我们关注的焦点。洪保的这份寿葬铭是在他生前就已经拟定好的,肯定经过了他本人的修改和认同,我们很难找到蛛丝马迹。但是从他和郑和、杨庆等人的关系来看,我们可以大致推断出其来历。先说郑和,郑和的六世祖大大的有名,叫做赛典赤?瞻思丁?乌马尔,听名字就知道,他不是咱们中国人,他是塔吉克人,当时叫不花剌人。成吉思汗西征的时候,乌马尔年纪还小,在他的父亲苦鲁马尔的带领下投降了成吉思汗。这个苦鲁马尔也不简单,据说他是先知默罕默德的三十一世孙。史书记载,小小年纪的乌马尔加入到怯薛护卫军中,并有机会充当宿卫。在这里我产生了一个疑问,首先,我们要搞明白什么是怯薛护卫军?怯薛护卫军是成吉思汗亲自组建的一支宿卫部队,专门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组成的人员都是由他亲自挑选的,而且必须是皇室贵族、重要将领的子弟。怯薛长由蒙古四杰——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的子弟担任。怯薛军只有一万人,包括一千名宿卫,一千名弓箭手、八千名散班骑兵组成,可以说是成吉思汗的禁卫军、精锐之师。除了刚才介绍的这些,怯薛军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挟持将领,以他们的子弟作为质子要挟。这就是我的疑问,乌马尔1211年生人,在随父投降的时候,他年仅十岁,怎么可能充当护卫?如果说是成吉思汗为了挟持苦鲁马尔,又有点说不过去,一个带着一千多人来降的敌将往往会被派到前方充当炮灰,这是蒙古人的作战传统,怎么又会多此一举呢?从之后,赛典赤?瞻思丁的人生经历来看,大元朝对他还是很赏识的,他甚至可以被称为当时比较杰出政治家。1274年,赛典赤·瞻思丁被派到云南,被任命为平章政事,成为当地最高行政长官,大批******家族随他一起迁入云南。请你们几位注意这个时间,1274年,正是刘秉忠无疾而终的时间。就在这个时间,乌马尔从陕西、四川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调任云南。乌马尔的后人逐渐被汉化,姓氏也演化出很多种,比如赛、哈、速、马、沙、保、丁、杨、穆、郝等等,一共十三姓。咱们先把郑和讲到这里,再说说杨庆。杨庆的墓早在半年多前已经被挖掘出来,从知情人那里了解到的墓室情况和你们所描述的洪保墓一般无二。从墓志铭中得到的信息可以看出,杨庆的父亲就是效忠元梁王的姚安万户,由此可见,杨庆出身贵族,也是回民。结合刚才所讲郑和的身世,我们可以大胆的推断,祖居云南的杨姓******很可能也是乌马尔的后人。那么如此说来,在入宫之前,杨庆就和郑和相识,甚至更是表亲。他们二人在傅有德、蓝玉发动的平云南之役中做了俘虏,被阉割送入宫中,后来又被朱元璋送给朱棣。这些人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其见闻、胆识自然非常人可比,所以很轻易就在朱棣的府中脱颖而出。我们返回头再看看洪保,寿葬铭中说,其祖父是洪长莲,其父是洪赐。在其他的明史记录中,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洪保其父名为洪大惠。这就令人生疑了,不管是洪赐,还是洪大惠都是无名之辈,洪保何必要遮遮掩掩,把自己生父的名讳搞得如此神秘呢?由此我们可以推论,洪保本人更愿意让别人相信他只是一名来自普通家庭的子弟。可是在我们看来,朱棣龙翔潜邸的时候,为什么会赏识他呢?用寿葬铭中的话来说是——‘生俊伟’,‘聪敏慎密’。我们可以想像一下,洪保一定是一位仪表堂堂、身材高大、机智勇敢的俊美后生。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描述,让我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吗?对,这简直是在描述郑和、或者侯显。就这份气度,怎么会是一位普通人家的子弟呢?就拿咱们现代人来说,即便是一个书香世家的子弟,面对国家元首的时候能显示出如此从容不迫的气度吗?肯定不能。一到镜头前,老百姓就是老百姓,明星就是明星,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所以好了,我认为,洪保的身世也不像寿葬铭中所说的那样,他一定也是一位蒙元贵族的弟子,或者是贵族家庭里的家生奴才,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自然见识不凡。”
罗烈彻底崩溃了,黎种民的这种论调简直为正统史学界所不耻,牵强附会,凭空臆造。他再也听不下去了,将信将疑地问:“您的意思是,郑和、洪保、杨庆他们三个人都是好朋友,而且在入宫之前就相识,甚至有血缘关系?”
黎种民看着罗烈质疑的表情,嘿嘿地冷笑道:“当然,他们本来就是好朋友,生死相依,不离不弃,难道不是吗?”
罗烈不解地说:“您这话我不反对,他们一起下西洋,结成生死弟兄,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要说他们入宫之前就认识?是不是有点牵强了?”
“那你找出依据反驳我呀!”黎种民寸步不让。
罗烈被诘问得哑口无言,因为实在没有可以反驳的依据。
黎种民接着说:“历史是人写的,而且是胜利者写的,他们往往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大书特书,无利的一笔带过,甚至根本不提,让那些真实的事件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难道不是吗?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一种假设,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就是历史的本来面目。”
老刘不满地瞪了罗烈一眼,对黎种民说道:“黎大爷,您别计较罗老师的话,他就是一个书呆子,您说您的!”
黎种民被罗烈败坏了聊兴,有点不悦。
叶冬插言问道:“黎大爷,即便这三人是好朋友,那和这幅地图有什么关系?”
黎种民一拍大腿,笑着说:“对啊,混小子,你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个问题看似很难,但很好回答,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就着落在一本书上——《蒙古秘史》。这本书号称是蒙古族的三大历史巨著之一,与《蒙古黄金史》、《蒙古源流》齐名并举。传说,此书成书于漠北的克鲁伦河流域,主要记录了成吉思汗的二十二代先祖至元太宗十二年期间的事迹,这其中涉及大量的蒙古族的天机和秘闻,一直被珍藏,秘而不宣。但是此说法有待商榷。在八思巴大师创制蒙古文字之前,蒙古族并没有文字,除必要的时候,借用回鹘文之外,他们主要依靠口传心授来传递经验和知识。所以,此书最终成书的年代应该在元世祖期间。公元1368年,徐达攻破元大都,侥幸获得此书,并献于明太祖朱元璋。这才使宋濂等人能够在一年之内,编纂完成《元史》这部书。因此,我们可以怀疑,在这部书中记录的蒙古秘闻和天机,也一并为明廷所掌握。这恐怕就是祸事的由来!”
叶冬不解地问:“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这几位都是卧底,是潜伏到明朝内部来盗宝的,他们的目的是把珍宝偷出来再还给蒙古人。可是这太不合理了,大元朝都被灭了,蒙古诸部也被赶到漠北和中亚去了,他们即使得到宝贝,也没有办法还回去。何况物是人非,大明朝也不一定不好,难道还要把蒙古人再请回来,那老百姓岂不是更遭殃,这几个人难道就没有良知?如此愚忠!”
黎种民哈哈大笑,说道:“叶冬,你太天真了!那成王败寇的事里怎容得下良心二字?你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在南京牛首山的郑和墓只是一座衣冠冢;王景弘一直传说隐遁在海外,所以在郑和墓旁边的墓葬里,也一定是空的;你们下过洪保的墓,不是也没有找到骨殖吗;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杨庆的墓中也没有遗骨,而且也用铁索悬棺。至于那侯显,想他圆寂后,应该被火化,遗骨埋葬在圆城寺的灵骨塔下,不得而见。但是,我有一种感觉,在那里,很可能也没有遗骨。这就让我搞不明白了,人死留名、雁过留声,既然能找到他们的墓葬,怎么却找不到他们的骨殖?若说是全朽没了,是不是太牵强了,难道连一小块都不剩!再说那铁索悬棺——这既不属于******教或者佛教的丧葬仪式,也难说就一定是道教的仪轨,虽然和尸解这两个字紧密相连,但经过隋老的解读,又似乎另藏奥妙!以上的这些不同寻常之处,只怕早埋藏了祸心,等着后人来入彀!”
黎种民越说越激动,他摇头晃脑,眼露神光,意犹未尽地朝众人点头,在场三人无不悚然。
黎种民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接着说:“按照隋老的意思,他似乎把这座古墓看做一台简仪,悬棺的高度即为北天极的高度。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就陈列着明清两代钦天监里的原始简仪,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感受一下。但是我提醒你们注意,那简仪的地平装置是固定的,只有这样才可以测量出去极度和入宿度。可如果按照你们所说,洪保墓的地面在固体潮和裂隙水压的作用下会产生形变,那这部巨大的机器会一直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之中,又如何进行准确的观测呢?而且我认为,不管洪保多么聪明,多么有手段,他也不会把秘密藏在这种动荡不安之中,这太容易产生偏差,让后人无所适从。所以,如果从此中得出的所谓密码,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而我的解读则不同,我只认同隋老的一部分判断,这里应该暗示的是方位和时间不假,特别是在二曜同光的判断上,这明显是在暗示时间。在二十八宿分野的问题上,我也赞同。但是我更愿意把着眼点放在古墓中那些不被改变的地方。正如你们所言,不变的还有很多。比如,墓室的走向及棺床的方位,石门上的朱雀铺首,木棺侧板上的井、鬼二宿的图案,三道石门闩,墓壁上残留的铁片,甚至墓室升降的角度差都很重要。你们可以回忆一下,既然古墓座落在祖堂山的南坡,必定处于北高南低之位,而墓门开向西南方向。你们可以用手臂还原一下洪保墓的走向和方位,这古墓就变成了西北高、东南低的格局,这就好像是一个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的局面,凡此种布局必和星宿、江河有关,不然何苦如此设局!再联系到那三重门中间的石门闩为一条摇橹的现象,似乎印证你们要寻找的地方必是一处靠水的地方,而绝非圆城寺。如果我们以中间这道石门闩为水平面,或者地平线的话,那二曜同光便不是正像,而是水中的倒影,也即为反景,实际天象为月在下,而日在上。你们见过这样的天文奇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