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在昨天晚上接到了陈悔的电话,陈悔在电话里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告诉他——叶冬已经离开北京,去了上海,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耐心等待叶冬的消息。罗烈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如此古怪,直言询问。陈悔没有告诉他更多的细节,只是说,叶冬现在被警方跟踪,行动受到了限制。这令罗烈大出意外,他打定主意,打算今天一早就直飞南京,再和老刘联系。
可是今早,当他都快要出门的时候,又接到了叶冬的电话。叶冬在电话里说,从包头到乌鲁木齐的T177次直快列车上发生了凶案,可能牵连到他父亲,所以他受到警方的跟踪,行动不便。请罗烈不要担心。另外告诉他不用去南京了,这边的事有他和老刘足以应付,何况还多了一个何烈山。他希望罗烈在北京好好关注其他几件事情,一是关于那幅写有密码的图画,这幅画本身还有秘密,密码和图画的表意很可能不一致,让他仔细研究研究。二是告诉他,在餐厅的橱柜里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些东西,其中有两张老照片,有一张是根叔留下的五个人的合影,照片中的另一位平民可能就在北京。让他到前门附近的老店去寻找,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父亲失踪前最后见到的那个人。最后一件事是让他和涂珊珊联系,查问一下任桓到底是在哪个路段行凶作的案。因为叶冬很着急,又不方便在电话里讨论,罗烈只来得及答应他的请求,并没有把自己准备好的文献资料告诉他,这让罗烈十分后悔。
他冷静了一会,就给涂珊珊打电话,转述叶冬的疑问,可涂珊珊答非所问,却一直追问叶冬为什么要去上海。罗烈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相告,最后还是撒了谎,说叶冬在那边有朋友,可能是去散心、避避风头。涂珊珊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说自己会亲自去找叶冬的。放下电话后,罗烈又翻出照片,揣到兜里,便去了前门。可是,事情进展得相当不顺利,他几乎走遍了大栅栏附近的每条胡同,依旧没有找到照片中的人。他暗恨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叶冬之所以在最后关头,没有让他去南京汇合,也多半是怕他会拖大家的后腿。
罗烈发现在失去了叶冬和老刘之后,他几乎寸步难行,一点方向感都没有,他简直快成了一个废物。
老刘和梁若兮离开了祖堂村,老刘一直偷笑不停,若兮一脸厌恶的表情,恨不得把他的这副嘴脸撕烂。
“你笑什么?”
“我,哈哈,我笑那帮人,见到你都快流口水了。”
“懒得理你,对牛弹琴。”说完若兮便不再搭理他。
包刕问:“梁小姐,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你把车停在路边,让依维柯过来接咱们。”
包刕得到命令,立刻照办,电话通知汪婷开始行动。汪婷的车队本来就在附近,正处于待命的状态,一接到包刕的通知,马上带队出发。他们的车队刚刚开到绕城高速公路附近,便看到了包刕等人。包刕让一名手下把普桑开回市区,处理掉。自己则保护着梁小姐,和老刘一起上了汪婷的车。
汪婷,名不符实,并不亭亭玉立,她不是一个小姑娘了,人长得也没有名字清秀。她粗手大脚胖脸,满身难闻的脂粉气,浑圆的腰身和聘婷袅娜挂不上一点关系,只能勉强用珠圆玉润来赞扬一下。别看汪婷身高体壮底气足,可说起话来,却娇滴滴地莺声燕语,而且声音中夹带着水音儿,她的声音美得让人沉醉。若是看不到她的脸,准会以为是一位曼妙的女子。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她精明强干,外粗内细,常被委以重任、独当一面。
依维柯大摇大摆地开进祖堂村,直到祖堂山南麓附近才停了下来。车上的工作人员,秩序井然地开始施工。打桩,固定,拉上帷幕,在朝北的缓坡地带设立门户。一切都在快速和安静中完成。汪婷显露出她的精干,这个活干的相当漂亮。
一个半小时后,一片巨大的封闭区域被隔离出来。既没有引来过往香客的警觉,也没有制造出太大的噪音。四周有村民在围观,汪婷又善意地解释,还给村里的小朋友们发了巧克力,这才遣散了围观的人群。这个女人内秀、能干,老刘给予了她充分的肯定。汪婷只留下一两名手下,帮助她巡视四周,而其他的人则全部乘车返回,就连依维柯都被开走了。
村民们虽然散了,但是心有不甘,早有人向村主任去报告,可是主任还在喝酒,此时酒兴正酣,更何况这件事已经征得过他的同意,于是不疼不痒地打发走了来人。吴毅趁机给包刕拨打电话,暗示他一切正常,抓紧时间。
脚趾带着人藏在密林深处,早等得不耐烦了,直等到村民散尽,看到汪婷发出的信号,才开始行动。他这边有十来个人,都是身高体壮的小伙子,而且看身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经过特殊的训练,应该算是他的嫡系部队——虎贲军。这些人抬着不少的箱子,悄悄地潜入营地之中,行动快而不乱,井然有序。
包刕看来对炸药很有研究,应该是一位爆破方面的专家。他在检查********,并命令手下人用洛阳铲打洞,再埋下炸药,这是要进行多点爆破。
脚趾在帮助校正设备,特别是通讯设备和声音、视频采集设备,这两个方面都是最关键的,关系到下到墓葬里的人员的安全,一点也马虎不得。
老刘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好奇不已。若兮因为有伤,昨夜又睡得不安稳,早回到搭起的帐篷里休息,晚上她还要下墓,这对她的体力是个考验。老刘百无聊赖,索性坐在地上,点着烟,看着那些人忙碌。
过了没多久,就见包刕指挥人后退,接着按动引爆器,只听见噗噗的几声闷响,就在目标地点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直径达到一米的深坑,深度不足两米。老刘很惊讶,这种手段太高明了,地下爆破,声音被泥土掩盖住,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动;而且还不用清理土石,整个竖井的内壁被爆炸的冲击波挤压得非常紧密,无形之中提高了竖井的坚固程度。
工作进展之顺利超乎想象,包刕又指挥人接着用洛阳铲打洞,继续下炸药,接着爆破。如此几次,不到一个小时,一个直径一米,深四、五米的竖井就被打好了。脚趾又命人用地质探测仪重新勘测,校正了准确的方位。而后,包刕自己拿着工具下去挖掘,十分钟后,又换了另一个人下去替代他。老刘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保持挖掘的速度,别小瞧了这十分钟,每个人都应该使出了吃奶的劲头。何况竖井离脚趾确定的准确位置并不太远,顶多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横向盗洞的挖掘,下面就该是自己的事了。想到此,老刘有些紧张,不由得又想到了叶冬,叶冬他们能够顺利地赶到吗?万一他们到不了,自己这一伙人中就剩下了他老哥一个,又该怎么办?老刘越想越惶恐,心里乱七八糟的,他知道,这是恐惧在作怪。
红日已经西垂,天边的红霞却越来越盛,距离原计划汇合的时间还不足两个小时,可是叶冬和烈山依旧音信杳无。而两个小时后,自己所处的区域内将是一片黑暗,想到脚下就是石头爷讲到的那座古墓,还有那些白花花的虫子,老刘不由得浑身一抖,不寒而栗。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叶、何二人在玄武湖逛了半日,虽然再过两个小时,天色就会暗下来,可以得到更好的掩护,但是叶冬已经迫不及待了。若兮说过,他们会用********采取挤压式的爆破方法,挖掘的速度会非常快,去太晚了,会影响整个行动的进程,不利于最后的撤离。所以,叶冬决定不等了,现在就想对策脱身。他想和烈山商量出一个最佳的逃跑计划,可是说来说去,把三十六计默念了一遍,也没有想出好对策。二人只得信马由缰,直出玄武门,顺着新模范马路南辕北辙,反其道而行之,向着火车站的方向前进。
今天是星期五,一轮红日西斜,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马路上的车流汇聚,如钱塘江潮,滚滚而来,声势浩大。叶冬假意张望,看了看身后,跟梢的人裹挟在人流中如跗骨之蛆、依旧健在。而那些人的车辆就没有这么自由了,肯定被拥堵在某条车流中难以脱身。
途径一号线地铁站的时候,烈山低声耳语几句,就和叶冬分了手,随着人流进了站。叶冬也不着急,似闲云野鹤,淡看晚霞,信步向前。他虽然对南京的地理一窍不通,但是他相信烈山不会真的弃他于不顾。烈山的兵分两路自有他的妙用,想到此,他反倒心情放松起来。又北行不到四、五百米,他便停下脚步,掏出烟卷,点燃一支,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猜测烈山的下一步计划。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烈山打来的。
烈山在电话里说:“跟着我的人已经被我给处理掉了。地铁每三分三十秒到四分钟就有一辆列车进站,我已经给你买了票,在入站口等你。你不要挂断电话,我会告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时,你自己掐算好时间,要等到时间刚刚好的时候,你再往回跑,只要时间掐算得准,我们就能赶上即将离站的那班列车,即使有人追你,他们也不一定能够赶得上。”
叶冬连声说好,把手机放在耳边,笑着看身后的众人。叶冬的举动令跟梢的人很难办,如果驻足停下,叶冬必会察觉;如果依旧向前,就会和他擦肩而过。叶冬也正奇怪,看着一张张麻木的脸从他面前闪过,却又不能确认到底是哪一个人在跟踪,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随即他立刻提醒自己,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现在不能抱任何侥幸的心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行动的技术环节。叶冬暗自计算了一下距离,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铁站口大约不到五百米,上大学的时候他能够在五十一秒左右跑完四百米,那这个距离顶多需要一分十秒左右的时间,他就能跑完。
电话里突然传来了烈山的声音,“刚开走一辆,你开始计时吧!”
叶冬立刻打开手机的秒表开始计时,当秒表显示已经过了一分四十秒的时候,他猛地甩掉烟头,掉头就跑。用风驰电掣形容太文雅,用狼奔豕突才恰到好处。有几次他躲闪不及,撞倒路人,引来骂声。但他始终没有回头,他害怕看到警察抓小偷的场面。
但是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他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位老者抑扬顿挫的声音,“麻衣神相、大流运卦、风角鸟占、归魂卦、游魂卦、八宫卦变,无卦不应!这两位先生你们先别忙着走,听老朽~~~”
叶冬随即就明白了,刚才和他擦肩而过的人中必有尾随的人,他们万分不幸,被江湖算卦的败露了行藏,也拖住了手脚。叶冬大喜,随即看到眼前的车流中有一辆汽车的车门竟然打开了,随之迈出了一条腿。他大呼完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自己岂不是网中之鱼嘛。
可就在这一刹那,那辆车后面的汽车突然发动了,重重地撞到了前车的屁股上。几乎同时,从后面的车里蹿出一个人,一把抓住车门,拦住将要下车的人,惊叫道:“没有伤到你吧,我的朋友错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叶冬暗道,天助我也!当下,咬牙狂奔。当他跑下地铁站,看到烈山的时候,秒表已经显示三分三十秒,这段路程他足足跑了一分五十秒,这大出叶冬的意料。他嘴里喘着粗气,不服气地嘟哝着,“差劲,简直成废物了!”
烈山也不搭理他,拉着他在人流中闪展腾挪,终于赶在车门关闭前的一刻冲进了车厢。
烈山这才松了口气,转身问他,“你还好吧,你在嘟囔什么?”
叶冬说:“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不过别人了,太缺乏锻炼,体力太差。哎,对了,你把跟着你的人怎么着了?”
烈山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怎么着,我安排他在厕所里小睡一会儿。”
叶冬和何烈山终于走出安德门地铁站,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反而让他们有点疑神疑鬼。对于叶冬的顺利脱身,有些匪夷所思,原本预计到的你追我赶的局面并没有发生,这很难归结为巧合,只是眼下二人无暇细细权衡。他们取了车,又犯起了犹豫。现在就赶往祖堂山还有点早,天光大亮,不好越村而过;而且路上都是返城的车辆,这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太引人注目。此外,二人还有一层担心,虽然后面的尾巴已经不见了,但是万一那些人有更高明的手段呢?这不可不防。叶冬的手机早就关了机,但是他不能确认,这便万事大吉。两个人商定,先找地方吃饭,吃饱了喝足了,省得麻烦,又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验证一下是否摆脱了跟踪,等天擦黑,再赶过去也来得及。
烈山开车沿着宁丹公路向南,随便找了一家牛肉面小馆便停了下来。两个人一人要了一大碗牛肉面,又加了一碗牛肉,点了两盘凉菜,还要了一瓶白酒。
叶冬问:“你要酒干什么?酒壮怂人胆?哈哈哈。”
烈山没有笑,压低声音说:“喝一点,压压惊,再说要下到地下,有潮气和瘴气,白酒能活血,对抵抗这些多少有点帮助。不过,你千万别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你。”
叶冬哈哈大笑,故作委屈地说:“那还是少喝酒多吃肉吧,省得夜里犯迷糊。”
烈山没有笑,从自己的领口内拉出一条挂链。那链子既不是黄金的,也不是白金的,就是一条细细的钢链,吊坠也很奇怪,是一颗子弹壳,被打了孔,穿在链子上面。
烈山低头摘下链子,递到叶冬的手里,说:“你带上吧,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据说这颗子弹曾经穿过他的身体,离心脏只偏了几公分,所以我父亲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当做护身符,后来又送给了我。现在,我把它转送你,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叶冬心里一阵犯糊涂,他没打过枪,更没有受过枪伤,但是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过,打进身体里的应该是弹头,不可能是空弹壳。烈山父亲的此举有点煽情,看来烈山肯定被他的父亲给骗了。但是烈山的好意同时让他深受感动。叶冬双手一推,一脸庄重的神色,婉言谢绝。
烈山又说:“我的身手你知道,用不上这个,还是送给你吧!”
最后,叶冬勉为其难,只好收下,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饭馆的门口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一晃,出现在叶冬的视线里。那两个人径直向他们走来,还没等叶冬说话,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隋五晃着大脑袋,虚情假意地问:“小叶,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早上去酒店找你们,酒店的人说你们早退房了。出什么事了?”
烈山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答言,低头接着吃面。
叶冬不好不给隋五面子,客气地回答:“五哥,我们随便逛逛,溜达到这正好饿了,进来吃点东西就走。我和老刘什么事也没有,一会儿我们就回渊声巷找他。”
黄毛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叶冬,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隋五回答:“得了吧,小叶,你别蒙骗我了。黄毛通知我,说你和脚趾他们混在一起了。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们还真是要一起发大财!既然有这等好事,你怎么能把你五哥给忘了?”
叶冬不知道该不该和他们解释一下。
烈山抬头看了一眼隋五,说:“隋五,这里没有你的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黄毛暴怒,声音大了起来,吼道:“姓何的,脚趾杀了我大哥,我要报仇,识相的,告诉我脚趾在哪里~~~”
黄毛还要说下去,被隋五制止住,他阴阳怪气地说:“何烈山,你要搞搞清楚。你只是我们隋家的下人,根本不是我们隋家的子弟,你不清不楚地混到这件事情当中,也没安什么好心。我五爷眼里可不揉沙子,你骗得了我们家老爷子,可骗不了我。我是来找叶冬的,和你没关系,请你免开尊口!”
烈山发出了一声冷笑,闭目不理。
叶冬说:“五哥,我不想骗你,我现在确实和脚趾他们合作,是为了追查我父亲的下落,至于根叔的事,我以后慢慢和你解释。”说着,叶冬拍了拍身边的黄毛。
黄毛气咻咻地甩了一下肩膀,把叶冬的手闪到一边。
叶冬接着说:“这样吧,明天上午,我给你们一个答复。”
隋五的眼睛里露出两道阴毒的目光,“明天上午?你骗鬼啊,祖堂山那边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老黄的事,我可以先放一放。可是你们有了发财的机会,就想独吞,这是不是有点太不仗义了?怎么样?算我一份吧!”
叶冬真想跳起来,给他一巴掌,真是一个臭无赖。但是他又硬生生地忍住,客气地回绝道:“五哥,我日后一定重谢您,今天这件事,您还真不能掺合。”
“不能吗?我真想给警察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如果有人明目张胆地盗墓,他们管不管!”
叶冬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隋五这种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干,通风报信也不是不可能,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只能认命。
叶冬无奈的表情,让隋五洋洋自得,他高喊了一声:“老板,再来两碗面,要加肉,我们有急事要走,请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