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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抛砖引玉所为何来(上)

叶冬坐在写字台前,聚精会神地奋笔疾书。罗烈站在他的身后,目不转睛地观看。三分钟没到,这组密码已经被破译出来。“危险速归,耐心等待!”只有简单的八个字。

老刘好奇地问:“叶冬,这组密码是怎么加密的,能说说吗?”

叶冬点着打火机,烧掉了草稿,对二人说:“这个很简单,是经过了三次加密。首先,密码全部采用埃特巴什码,埃特巴什码传说是希伯来人最古老的密码之一,后来被《死海古卷》的研究者发现;其次使用了栅栏加密法,这种方法简单便捷,使用矩阵排列的方式形成乱码表,但是因为这组密码都是由字母组成的,数量可能会比较大,所以必须要告诉我矩阵的排列方式,在这组密码中的第一个字母所对应的数字就是给我的暗示;最后再用我的生日作为乱码,加入进来混淆视听,就形成了这样一组密码。如果在不知道这组密码的加密方式的情况下,要想破解,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但是,对于知底细的人来说,按照刚才说的三步加密法,反其道而行之,就能快速地解码了。”

罗烈建议道:“在必要的时候,咱们之间也可以采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叶冬点头,只说未必好使。

“噢——,我的个乖乖!什么埃特巴什码,什么栅栏,我可学不会,有你们俩能明白就行了。”老刘哈欠连天,眼睛熬得通红,像一只大白兔,答案一旦被揭晓,他的兴致立减。

罗烈半躺在沙发上,把脚架在床沿上,神情萎顿,几分钟之后,他便进入了梦乡。老刘前一秒钟还在嘲笑罗烈精力不济,而后一秒钟也发出了响亮的鼾声。叶冬躺在老刘的身旁,却难以入眠。那八个字显然是父亲留给自己的,这基本可以确定父亲目前尚自安好,没有遇到危险,而且很自由,并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避而不见呢?他到底去了哪里?还有那张儿时的涂鸦,难道父亲能够未卜先知,早预留了这招后手?还是他此刻已经安睡在北京的家中?想到这里,叶冬归心似箭,恨不得连夜启程,立刻返回北京。

而耳边的鼾声却提醒他,现实不一定这么美好,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况且,石头爷讲到的古墓,以及古墓中可怖的蠕虫,已经勾起了他的好奇。虽然,这一切听起来不那么真实,却都实实在在地发生过,难道这一切都要随着这张纸条的出现让它重回记忆深处吗?在父亲失踪的这一个月里,他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很多关于父亲的往事。父亲被描绘成一位神秘莫测的传奇人物,他似乎意识到父亲的身上肩负着某种特殊的使命,这让他既自豪又担心。叶冬在犹豫,如果父亲已经回来了,他还要不要参与这次行动!就在他心神恍惚、动摇不定之际,梁若兮妩媚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好像正用她那双大眼睛盯着自己,似乎在问:“叶冬,你不和我一起去了吗?”可还没等他回答,转瞬之间,梁若兮的脸随着哀怨的苦笑就变成了安然,“我不许你去!你要你好好地呆在我的身边!”随后安然生气地消失在黑暗中。远处又传来了叫喊声,叫的让人心神不宁,简直能把人的魂儿叫走。叶冬原以为是安然,可是仔细辨别,却发现那声音是浑厚的男中音,“快跑,顺着绳子爬上去!别管我!”是父亲,父亲的脚下全是虫子,那些白花花的虫子张牙舞爪,甚至已经爬满了他的小腿,可是父亲依然用大手托住自己。“不要啊!不要啊!”叶冬的脑袋一疼,好像被什么重物狠狠地击打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苏醒过来。

老刘坐在他的身边,罗烈也站在一旁,都奇怪地注视着他,刚才那一疼,是老刘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做噩梦了吧,推不醒你,下手重了点,不疼吧?”老刘关切地问。

“我父亲可能已经回北京了,咱们早点回去吧!”叶冬一边擦拭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说。

“我说你真是睡傻了,这么简单的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异想天开。得,我懒得分析,罗老师,你给他解释解释。”

罗烈开始解释:“这组密码代表不了什么,首先,从密码的加密方式来说,不见得是叶叔叔的首创,那么创造这种加密方式的人或组织都应该会使用它。其次,那幅画作也不是什么关键所在,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无非是想让你相信这组密码的真实性。但是我可以和你打赌,你至少有十年,不,二十年没有翻看过那些画了,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叶叔叔会不会送给过别人,或者被人盗走,这个问题值得商榷。而且,你不觉得这幅图画的出现有些画蛇添足了吗!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送信人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你,而采取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显然,此人既不是电子商务平台的配送人员,也不是国家邮政系统的邮递员。他不敢见咱们,或者准确地说不敢见你,说明那个人有所忌惮,那他忌惮的是什么呢?我猜测——他忌惮的是怕你顺藤摸瓜。可如果按照你刚才的想法,叶叔叔已经脱离危险回到北京,那此人的忌惮又显得多此一举。所以,老刘和我都觉得,这是一个迷魂阵,什么也代表不了,只能证明对方并不希望我们纠缠在这件事情上。可是,我和老刘都觉得,眼前的重中之重就在这座古墓上。从它奇特的墓室结构,神秘的铁索悬棺,可怕的魔鬼虫这三样来看,此墓不同寻常!”

叶冬冷静下来,思考着罗烈的分析,有道理,看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老刘接着说:“叶冬,不是我把话说绝,老叶回不来,至少在这个时候回不来。实话实说,起先,我还真没把老叶的失踪当回事,以为他不定是陪谁去寻宝了,过不了几天一准会自己回来。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让我越来越感觉到,我小瞧了他。老叶不简单,这里藏着的是大事。我们古董行里的人都有个癖好,就是追根问底,不刨了底,把玩意验明正身,心里就不踏实。从小了说,摸清楚古董的来历,才能够合理的估价,不致于卖亏了。可往大了说,古董这玩意是个传承,咱有责任把玩意的血统身世搞清楚,让后面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才对得起祖宗。我就想啊,咱们眼巴前看到的就是这幅地图,可地图的后面会藏着什么呢?再后面还有什么呢?我书读的少,肚子里的家底不厚,我说不清楚,可罗老师在这呢,咱们可以请教请教他,让他给咱们说道说道。”

老刘的这一番话让叶冬对他刮目相看,话糙理不糙。罗烈受到鼓舞,连连搓手,显然他还在思考。过了几分钟,他才斟酌着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从洪武十一年,1378年,朱元璋派遣宗泐出使乌斯藏,搜求遗经;到1379年,徐达西征扩廓贴木儿,到达甘凉一带;再到洪武十四年,1381年,沐英、傅有德发动平云南之役,在这期间好像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郑和、侯显、洪保、杨庆这四个人都是蒙元贵族的后裔,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们都是历经战乱被俘之后,被阉割送入皇室之中的。而后,这四人又都身负重任,独当一面,这种巧合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特别是侯显和洪保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在靖难之役中,有很多宦官都因战功而被赐与名姓,侯显这个名字就是出自御口亲封,他的原名叫洪保希绕,而这个名字中也有洪保二字,这让我们对那个身居都知监右少监的洪保其真实性产生怀疑。按照古籍中的记载,洪保是在燕王朱棣龙潜待飞之际,卖身投靠的,好像还立有大功,但是此人在《明史》中宦官列传中并没有提及,身份一直很神秘,此人也从陆路出使过乌斯藏,也随郑和船队下过西洋。如果我们把之前关于侯显的困惑,诸如下西洋记载中的矛盾之处一一举出,再将两个人的经历合二为一的话,就会发现变得严丝合缝。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困惑——洪保确有其人吗?所以,我们必须要搞清楚洪保和侯显的真实身世,这对于解开地图的秘密至关重要。因此,梁小姐他们把目标锁定在甘肃临潭县的侯显家寺,正是切中肯綮。至于石头爷发现的那座古墓的主人到底是谁,我们虽然无从猜测,但是可以推断,必在郑和下西洋的团队之中。而能够有资格掌握这样一幅地图的人还不太多——我们可以一一列数,有郑和、王景弘、侯显、李兴、朱良、杨真、杨庆、洪保、周满、张达、吴忠、杨敏、巩珍、费信、马欢。在船队之外,还应该有朱棣、姚广孝,朱高炽、朱瞻基。如果这个秘密没有被遗失的话,经过明英宗的土木堡之变和南宫复辟后,知道内情的人还应该包括明宪宗朱见深,以及‘妖狐夜案’中的李子龙之流,之后还有直接被牵连进郑和下西洋档案被焚毁事件的汪直和刘大夏等人。纵观历史,我们把所有的帝王和已发现墓葬的人除外,其余遗漏下来的人,就应该是这座墓的主人,就是我们搜寻的目标。我认为,我们应该把焦点集中在永乐年间追随郑和下西洋的宦官们的身上。而牛首山、祖堂山一带,正是明代宦官墓葬密集的区域。我觉得进入墓室之中找出寿葬铭或者墓志铭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关键。老刘刚才所说的地图后面的事,我觉得现在讨论为时尚早,只有先搞清楚古墓中埋葬的人是谁,才有机会找到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找到打开古洮州圆城寺地宫的那道石门的秘钥,才有可能知道最终的答案。”

“你说的这些太乱,我就一句话,这事没完,该下的墓咱们还得下,回北京休息两天,听听梁若兮他们的意思,咱哥几个还得去拼命。”老刘的痞子腔又重了起来。

而叶冬头痛欲裂。

已经上午十点了,三个人再躺下去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脚趾打过来电话,说有事商量,老刘让他过来再谈。没多大一会儿工夫,脚趾就跑了过来。递给了叶冬一封信,说是梁小姐留下的。叶冬问梁小姐去哪了,脚趾回答说先回北京了。

老刘一听就急了:“你们是不是要甩掉我们自己单干?”

脚趾笑着说:“哪里啦,梁小姐系急着回去做准备,一早就动身了,怕影响你们的休息,所以没来得及打招呼,这封信就系她让我转交给你们的。”

叶冬拆开信,上面写着:

叶冬、罗烈、老刘: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急于回到北京,找相关的专家咨询虫子的事,搞不掂这个,咱们没有办法去南京。“寻宝图”我拿走了,我不会据为己有的,这个是我们共同的发现,属于我们所有的人。石头爷那里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他的生活。祝你们好运,特别是叶冬,希望你们父子早日团聚,回北京再电话联系。

梁若兮

叶冬将信递给罗烈,心里怅然若失,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脚趾递过来三张机票,说:“下午二点,我会派车送你们,回北京吧!”

叶冬接过机票,又摇了摇头,说:“不用你派车送了,我们自己安排,回北京再见。”

说完三人立刻收拾行李,一刻也不想停留。他们离开酒店,先把车给还了。而后直接杀奔机场。

老刘一路上嘟嘟囔囔,直到坐进候机楼的餐厅里还说个没完:“看话茬,梁若兮是要甩了咱们,这个鬼丫头真不好对付,这是要独闷的节奏,估摸着要出好东西了,分的人越少越好。咱们也够傻的,当时怎么就把那张草图给了她了。叶冬,以后和女人打交道,你可得多留一个心眼,特别是像梁若兮这样的漂亮女人,教训啊教训。”

叶冬揶揄道:“亏你还是军人子弟,读地图会吗?从安德门往南,至绕城高速,就是牛首山、祖堂山一带,周围的地理地貌你早应该烂熟于心,没地图你就找不到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相信罗烈马上就能给你绘制出来一份来。现在的关键就是梁若兮说的,搞不清楚那些虫子,咱们下不去!”

“关于虫子,我好像看到过一篇报道,说是在地下深处,至少七、八千米以下,发现过一种蠕虫,也叫魔鬼虫,很像石头爷描述的那样~~~”

罗烈刚插了一句话,就被老刘打断,“你行了吧,还让不让人吃面了,快别提那个东西,恶心,呕——”

老刘做了一个夸张的呕吐的动作。叶冬和罗烈都笑了。

其实,老刘的心里不单只有这一个抱怨,他还有隐隐的担忧,梁若兮不辞而别,肯定不单单是为了拜访某人,寻求帮助,更有可能是发生了火烧眉毛的急事。可这个女孩子别看年纪很小,却口风极严、不动声色,颇有大将之风。回头再看看眼前的叶冬,整日愁眉不展,如惊弓之鸟,还多有要把握全局的野心。对比之下,老刘有些不悦,甚至担心自己站错了队。叶冬没有觉察到他的神色变化,只顾低头沉思。

就在他们心事浩渺的时候,梁若兮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上海,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一言难尽。事情是这样的,夜半丑时,若兮和他们刚刚分手,回房躺下,便接到远方的来电。电话中说,有一方侯显金印将在上海拍卖,时间就定在当日上午,问她是否有兴趣亲自来沪。若兮心中一动,倒不是为了这方金印,而是这件东西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微妙了,恐怕有人幕后推手。而那推手之人也多半会藏在拍卖现场察言观色,这实在是一个天赐良机。若兮不想错过,也无暇等到天明,她匆匆给叶冬他们留下一封短信,便急招包刕,驾车出发。

从洛阳到南京这一段,他们走的是夜路,路上的车辆并不太多,Q5像发了疯一样,时速始终保持在一百四、五。只用了不到六个小时,便开到南京,转入沪宁高速公里。从南京到镇江、到常州、到无锡的时候,路况依旧很好,畅行无阻。可是刚一过无锡,前面的路就拥堵起来。车流排成一条长龙,缓缓地游动,如招摇过市的花车。尽管包刕把车开到路肩上,按着喇叭一路警笛长鸣,但奥迪的车速依旧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直到快看到苏州,奥迪才终于脱离了缓行的车流,进入到正常的暴走状态。

若兮坐在后排忧心如焚,眼看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是这一段将近十公里的拥堵,几乎让她把所有的预留时间消耗殆尽,如期赴约已成奢望。这让她有些懊丧,早知如此,还不如和叶冬他们一道返回北京。若兮掏出手机,询问上海方面的最新动态。对方安慰她道,侯显的金印被排在倒数第二位竞拍,如她不能按时赶到,一定会委托他人帮忙拍下,请她不必着急。

若兮通过电话之后,心神才算稍宁。其实,这次拍卖本不在她的行动计划之中,这场小型的春拍是香港苏富比公司临时举办的。到目前为止,若兮手头上一点资料都没有,她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方侯显的金印?这种混乱的局面让她感到不安,更加心神不宁。同时,身体上的疲劳一阵一阵袭来,让她昏昏欲睡却又不得入眠,那黑甜香的梦似乎遥不可及。若兮苦笑,庆幸自己在宁洛高速那段,合了会儿眼,不然早撑不到现在。随之,她又想到叶冬,这个看起来有点莽撞的同龄人,让她心底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亲切感,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真实地萦绕在她纷乱的思绪中,只要稍加梳理,便会愈加清晰。想到此,她不由得脸一下红了起来。

包刕看着后视镜说道:“梁小姐,你休息一会吧,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赶到上海。”

梁若兮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当车驶过了安亭地区才算进入上海的地界,包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看表,时间还来得及,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按时赶到陆家嘴,他这才放慢了车速,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若兮拍了拍司机的座椅,轻声说:“包刕,辛苦你了,我们必须提前赶到!”

包刕用力地点了点头,奥迪车又继续飞驰起来。当他们驶入延安东路隧道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上午十点,若兮这才如释重负,那车也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过了隧道没多远就能看到东方明珠,再向前就是凯宾斯基大酒店。酒店的房间早就预订好了,若兮在前台取了钥匙,径直去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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