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山言罢,望向叶冬,只见他故态复萌,显得并不开心,反而愁眉不展。就听他说:“虽然咱们看到了希望,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令人头疼,咱们下落的入口距离洞底接近三米,其上又是六十度角的光滑坡道,依据当时坠落的时间来判断,高度有几十米,如何返回?”
烈山也是头疼,他恍惚间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祖堂山里的洪保墓,顿时喜上心来。
“叶冬,你还记得洪保墓中的固体潮吗?它能够使那座古墓上下抬升,难道这里就没有?”
叶冬听罢,如醍醐灌顶,连拍脑门,大呼自己蠢材。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二人已休息多时,当下顺着水流,绕过石壁,继续向下游走去。
他们涉水而行,湍急的溪流已没过膝盖,那水流温热,但冲力极大,稍不留心,便会被卷入激流之中。他们好像误走到黄河上游最险峻的龙羊峡,一步一坎,步步惊心。
前行数十分钟,水势渐大。他们眼前的蓝色光雾早荡然无存。在水面以上,半空之中,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一道道怵目惊心的电弧忽隐忽现,发出耀眼的红蓝两色的耀斑,洞窟被晃得时明时暗,如人之吐纳不停不休。
二人借助灵光乍现的瞬间,回首四顾,只见洞顶依旧不见,头上是一团混沌模糊的雾气,被搅成一团,逆时针盘旋,又形成风眼,越压越低,其上隐含风雷之声。在他们的正前方,视线一下子就清晰起来,周围的一切一览无余。他们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洞窟,方圆有上万平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此刻,已经被水淹没,成为一片汪洋。显然,水流到这里,也走投无路,只好原地踏步。这里的积水越聚越多,竟然形成了一座地下湖泊。而他们掉落的入口,就在这座湖泊的近端,已遥望可及。
但是,他们的目光只在那里停留了几秒钟,就被另一侧的一处奇观给吸引住了。那里原本是坚硬的山体洞壁,可鬼斧神工的出现十几道缝隙,水从那里冲刷过去,从缝隙中迸射出耀眼的红光,巨大的轰鸣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何烈山和叶冬相视一笑,阴阳变化早在意料之中,二人也不犹豫,不约而同地朝那些缝隙走了过去。
随着他们的前进,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那些缝隙好像在慢慢变大,宛如即将被光影击碎的一道天门。那里面会不会是天宫?还是神仙洞府?答案很快就要揭晓。
叶冬和何烈山站在缝隙处向内望去,顿时惊诧不已。在缝隙之内,仅一米进深,便是万丈深渊,溪水冲过缝隙,便刹不住势头,跌入其中,又撞击到突出的山石上,发出浩大的轰鸣声。
在缝隙之后,还有一条羊肠小路,宽约半米有余,缘壁而上。人要是走在上面,必须紧贴洞壁,一点点地侧着走,才能前进。这条石径通往洞穴的深处,远远可以望见一条莹白色的石柱,宛如一架天桥,凌空悬置。
叶冬看了看何烈山,头一摆,便要钻进去。
烈山连忙一把拉住他,“你等一等,这些缝隙上还有名堂!咱们再仔细地看一看。”
叶冬这才注意到,原来,在那些缝隙之间,红光刺目之处,还有很多线条,勾画出一幅支离破碎的图案。刚才他过于心急,只顾观察缝隙内的情况,忽略了这些。此刻一经烈山提醒,顿时看得分明。
图案上画的是一人一龙,那人只是一个侧脸,虎头牛身,头上长角,背部隆起,却长着一双红色的血手,穿着一双靴子。他身材高大,长发即肩、双手执杆,杆头有钩,驱前引导。在他的身后,只见马面龙头、颌下有须、头上长角、脖颈有鬃,其后缺损。隔过一道缝隙,又可见龙身似蛇、有斑无鳞、肋生双翼、翼端变爪、其势狰狞。再往后看,龙身不全,已被缝隙撕碎。
叶冬不解,忙问:“这画的是什么?”
烈山沉吟半晌才回答:“句龙!”
叶冬吓得一阵心慌,嚅嗫道:“《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记,‘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这个难道就是他!这可麻烦大了,句龙不就是土伯吗?号称第一代的鬼帝!”
“是的,这里画的就是‘土伯御龙图’,和氐羌人的信仰有关,也和苯教的信仰也有关。在这幅图案的背后,恐怕就是幽都鬼府!”
二人都是陷入沉默,烈山的话没有下文,但是不言而喻,在这些缝隙的背后,不是什么好去处。
叶冬咬了咬牙,发狠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就是阴曹地府,今天我也要闯上一闯!”说着,他将身体挤入缝隙之间。
在这座石洞内,地势非常险峻,石径一侧的崖壁如刀砍斧劈一般陡直峭立,深渊内尽是黑色的山石。红光是从黑色的石缝中迸射出来的,越往下,颜色越鲜艳,光线越明亮。那些冲入缝隙的水,飞流直下十几米,便化作一道雨雾,飘散在半空。说来也怪,那些雨雾并不下落,轻飘飘如棉似絮一般,竟然也浮在半空。
叶冬刚一进来,便感觉酷热难当,瞬间汗流浃背,蛰得肩膀上的伤口一阵痛痒。他背靠洞壁,蹭着往里走。石径宽度虽然不足一米,但是足够两脚站立,其心理上的恐惧远甚行路之难。
进入洞穴许久,他们才看到了那些壁画。过了壁画,前方的石径越来越窄,直至消失。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更加恐怖的场景——石径彻底中断,前面的崖壁上布满了桩橛。那些木桩都被锲入崖壁中,一路向下,至少有五米来深。在这些木桩的另一头,石径再现。
叶冬望了望脚下的深渊,倒吸了一口冷气。
何烈山从背包中掏出一段绳索,系在腰间,对他说:“你让开,我下去,你帮我拉住绳子。”
叶冬知道他的身手,绝非虚张声势,忙和他来了一个紧紧地拥抱,顺势让他和自己换了位置。
叶冬拉紧绳索,又在手上挽了几扣,才嘱咐道:“你小心点!”
烈山点头,伸出腿,踏住一根木桩,在上面试了试,才把重心移了过去。就这样,他手攀脚蹬,一路向下,很快就爬了下去。
叶冬如临大敌,前腿绷,后腿弓,背靠洞壁,特意向后退出一米开外,并不敢向下偷看,以免自己分神,把全副精力集中在手中的绳索上,牢牢地抓紧。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何烈山在下面发出了惊呼声。
叶冬大喊:“你怎么了?”
烈山也大声地喊道:“金印和玉龟都在下面!这里有一个平台,嵌在崖体里,可以藏身!”
叶冬这才走到峭壁边缘,低头向下望去。哪里还有何烈山的影子,只见绳索悬在半空,伸进崖壁之中。
叶冬喊:“我也要下去!”
烈山答:“你来吧,我拉住绳子了,不会有事的。不过你要当心,一定要抓牢、蹬稳!”
叶冬的兴奋战胜了恐惧,也学着烈山的样子,一点点地向下攀爬。
很多事情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刚才何烈山轻松通过的那些木桩,却成了叶冬挥之不去的梦魇。木桩都嵌进崖壁之中,碗口粗细,间隔一米多远,上下错落、如倾斜九十度角摆放的梅花桩。他刚刚攀上那些木桩,便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气流自下而上涌出,似乎要将他抛向半空,投入无底的深渊之中。叶冬被吓得双腿立刻颤抖不停,手心出汗,像一个大字一样紧紧地贴在崖壁上,一动也不敢动。
烈山从下方探出头来,大喊:“千万别停,时间长了,体力就会透支,那样更危险。我拉住绳子了,你就放心下吧!”
叶冬鼓足勇气,这才战战兢兢地爬了下去。顺崖壁向下五米,两层楼高,就有一块黑色大石,斜插在崖壁中。大石宽两米,进深三米,上方崖壁内凹,形成了三面靠壁的石台。
叶冬在何烈山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石台上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一具嶙峋白骨惊现在眼前,靠近石台内侧的崖壁经过了人工打磨,光滑平整,上面刻满了字。在石壁之下,有一个蓝布包裹,已经被烈山打开,上面摆放着两件东西——金印和一件玉石雕成的玉龟,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叶冬顾不上说话,一个箭步蹿到金印和玉龟旁边,蹲下身,托在掌中,仔细观看。
金印就是父亲藏匿的那方明宣宗朱瞻基御赐的大慈法王金印,上面镌刻汉藏两种文字,对仗工整,这些九叠篆叶冬一个也不认识。
烈山在他身后说道:“上面刻着——‘万行妙明真如上胜清净般若弘愿普慧辅国显教至善大慈法王西天正觉如来自在大圆满佛’,共三十八个字,旁边是藏文。应该就是这方金印。”
叶冬点头,又托起玉龟仔细观看。
玉龟巴掌大小、盈盈可握、通体碧绿;长度为十厘米,宽度为八厘米左右,厚度五厘米。玉龟的结构很奇特,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上面为背甲,中间夹持一块玉片,下面为腹甲。背甲呈圆弧状,背上有脊、暗布龟纹,靠上部分,共有八个对称的穿孔,每两个穿孔上下对齐,中间有雕刻凹痕相连。在腹甲两侧,对应背甲,有四个穿孔,上下可以贯通;在腹甲的尾部还有一个穿孔,可做栓绳固定之用。中间的玉片更加令人惊奇,玉片的长度超过玉龟的长度,夹在玉龟背、腹甲之间,上画刻的是一副乌龟图,无头无尾,却有四肢,分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排列;在整幅图案当中,又雕刻一圈,八条大的龟纹向内收缩,在圆的中间是一个奇怪的八极星图形。此外,在玉片的四周还有不少的钻孔,其形并不规整,依稀辨得,头五尾六,左四右七。
叶冬迷惑不解,托着玉龟,呆呆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