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无言以对。怎么办呢?
老刘长叹一声,说:“哎——,谁也别和我争,今天晚上我从崖顶下去,去看看情况!”
烈山反对,“别开玩笑了,你这么重,绳子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而且崖壁是负角度,以你的身手都不一定能够靠到崖壁上,还是我去!”
老刘切了一声,辩解道:“屁,师弟,过去古人讲,长兄为父,我是你师哥,岁数又比你大,你得听我的,今天晚上还是我下去。再说了,我的身手怎么了?哪次打架我吃过亏!”
“这不是打架的事,还是我去~~~”烈山寸步不让,和老刘争执起来。
罗烈想喊,让我去吧!但是他忍住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说出来显得太虚伪,太矫情了。罗烈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二人争吵,脸憋得通红。
叶冬劝住二人,让大家围坐在一起,这才缓缓地说道:“都别争了,谁去都是九死一生,咱们没有装备,不能拿生命冒这个险。其实除了你们刚才争执的方法之外,咱们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什么?还有别的方法,你说说看?”老刘将信将疑。
叶冬接着说:“你们忽略了,不是我们一伙人在这片戈壁上,还记得那伙新疆人说的神秘团队吧?还有早上用石头给我们报警的人?这些人可能出了瓜州就是咱们的敌人,可是在这里,却不是。我们可以向他们求助,他们的装备一定很齐全,对于这一点判断,你们不会反对吧。”
老刘唯唯是诺,接着叶冬的话说:“对,对,这个主意不错,小叶分析得有道理,那些人巴不得咱们有所收获呢!不过,这样做稍微有点,怎么说来着,那个成语,与虎~~~”
叶冬笑着补充:“与虎谋皮!”
“对,与虎谋皮,对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新疆人也好,神秘团队也好,都是有所觊觎,把咱们看成大肥肉了。和他们合作,得多留几个心眼,不到万不得已,这个招不急着使。小叶,你再说说剩下的那条道?”
叶冬抬头看了看天,犯起了犹豫,“那个方法看来使不上了,天时不对,再说吧!”
老刘也不强逼,躺倒在地,翘着二郎腿,死盯着崖壁,心里反复盘算。
叶冬突然想到了女尸的事,叫老刘赶快给全安打电话,问问情况。老刘也是一惊,几个人光顾着万佛峡里的事了,把这件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他连忙给全安拨通电话,询问情况。全安说,平安无事,没有看到警车。此外,特别提醒他们注意,广播里预报说,下午还会起风,沙暴的天气还会持续,甚至可能会有大规模的降雨,让他们一定注意安全。老刘挂断电话,把全安的话复述一遍,几个人才放下心来。
叶冬嘱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了。既然已经有了目标,就要先休息好,养足精神才能干活。罗烈自报奋勇,由他站岗放哨,其余的人赶快睡觉。其实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既然自己不能打斗,又不能探险,总得发挥点余热,自己少睡一会,让他们三个休息好,比什么都重要。
大家都明白他的用心,也不谦让,当下打开睡袋,根本不用举行任何睡前仪式,三个人一钻进睡袋,便各挨一击闷棍,立刻进入昏睡状态。
罗烈无聊,拿着望远镜东瞧西望,强撑着,驱赶着倦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冬被嘶吼的狂风唤醒,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天色一片昏暗,又回复到飞沙走石的状态,山风比起昨夜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颇有几分要撼动天地、涤荡寰宇的架势。他艰难地坐起身,两肩和手臂发出刺骨的疼痛,头也昏沉沉的一阵发晕。
罗烈呆坐在一旁,视若无睹,脸部的肌肉紧绷,虽然睁着眼,但是看来已经睡着了。叶冬不想打扰他,想拉开睡袋,可手指头一点力气都没有,试了几次,都没有打开。
何烈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精神抖擞起来,他起身来帮叶冬。罗烈这才惊醒,拼命摇着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叶冬笑着说:“罗烈,辛苦你了!几点了?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吧。”
罗烈抬手腕看了看表,“现在不到七点半,你们睡了四个小时零十分钟。从六点开始,就又起风了。”
老刘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懒洋洋地说:“罗老师,你是好人啊!你也得抓紧时间睡会!我的被窝还是热乎的,快来,别跑了热气,咱们距离出发,至少还有二个小时,蚂蚱再小也是块肉不是?”说着,他钻出睡袋,把位置让给了罗烈。
罗烈实在有点扛不住了,不然刚才也不会坐着就睡着了,当下也不客气,钻了进去,没过一秒钟便昏死过去。
老刘一边苦笑,一边拿出方便面,递给烈山一包。然后自己坐到叶冬的身边,把面掰碎,喂到他的口中。自己也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满嘴喷着渣滓,问:“小叶,关于晚上的事,你有没有想出什么高招?你自己有什么安排?”
叶冬制止住他喂食的动作,接过他手里的方便面,一边小口地吃着,一边回答:“我还能干什么?徒手攀岩啊。”
“你开什么玩笑,就你这个样子,连吃面都得别人喂,还徒手攀岩呢,你骗鬼啊!”
叶冬笑着回答:“谁说我不能自己吃面?我不是正自己吃呢吗,没用你喂!”
老刘也笑了,说:“你不会是当真的吧,有我们三个大活人在,还用得着你拼命?不是说好了吗,由我来!”
叶冬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说道:“你们听听我的计划吧,晚上我和烈山下去,你和罗烈守在崖顶,一方面要保护好我们的安全绳,另一方面也要保护好你们自己。其实,你和烈山下去也行,但是我的手臂不太灵活,打不了架,万一崖顶上动起手来,剩下我和罗烈只能束手就擒。所以,把你留下来也是迫于无奈。”
老刘点头,叶冬所言不差,守在崖顶上并不比下崖轻松多少,首先有两伙人需要提防——新疆人和神秘团队;其次崖顶上没有一棵树木,光秃秃的,对安全绳的保护也很重要,万一绳子被弄断了,下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事成之后,得把下面的人拉上来,这个活没有点气力是完不成的。
老刘想清楚了这个环节,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但是随即,新的问题就冒了出来,又问:“小叶,我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找帮手了,咱们要自己干这个事,是吗?”
“是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咱们除了安全绳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下去啊?而且一次还要下两个人,你给我说道说道。”
叶冬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我们跳下去!”
“什么?”老刘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叶冬的话让他难以置信。
叶冬似乎很享受老刘的反应,得意之余才把自己的计划讲述一遍,“我们虽然有两条十八毫米粗的锦纶材质的安全绳,但都是杂牌子的,质量不一定可靠,也没有钢芯。而且我们只有五十米的长度,刨除预留部分之外,可以使用的只有四十米,还得两股合成一股使用,所以安全绳对我们来说用处不大。我的想法是直接跳下去,尽量借助其他的力量,安全绳只作为控制方向的辅助绳来使用。”
“等等,你说的我没有听明白,借助其他的力量,这是指什么?”老刘的脸上阴晴不定,叶冬的计划把他给镇住了,何烈山也不知道叶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认真地倾听。
叶冬接着说:“我说的其他力量,就是指风力!你们看,万佛峡呈纺锤状,两头细中间粗,东西两侧崖壁峭立,垂直上下五十余米,有十六、七层楼那么高,这就形成了一个几乎密闭的风洞。从上野狐洞刮进来的风,不能顺畅地通过下野狐洞排出去,会在万佛峡峡谷里,形成回旋气流。回旋气流会随着涌入峡谷里的风量激增,变得越来越大,形成风洞效应,产生向上的升力。我们要借助的就是这股力量。很多电影里都有这样的桥段——在一个密闭的直上直下的舱体中,如果在舱体底部有一台保持快速旋转的涡轮机,就会使掉入舱体内的物体悬浮起来。还有,如大卫·科波菲尔的悬浮表演利用的是磁场,用同极相斥的原理完成表演。这些显然比咱们要尝试的简单许多,咱们要做的才是真正的‘御风而行’。关于这一点,古人公输般、墨子都尝试过,他们造出过木鹊、木鸢,一飞数里。既然他们成功过,我相信咱们一定也会成功的。”
老刘彻底傻在原地,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冬拍了他一下,他才从震惊和茫然中清醒过来,试探着问:“你说的原理我不懂,我就想问问,你们哥俩是不是就打算直接跳冰棍?”
叶冬笑着回答:“傻子才跳冰棍呢,怎么着也得来他个207B——屈体向后翻腾三周半吧。”
“小叶,你别扯淡,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是问正格的呢?”
“当然不能就这么跳下去,咱们得把野营帐篷拆了,做成简易的滑翔衣,或者说,做成两个大风筝,跳的时候,把安全绳绑在腰上,万一不成功,至少还能保命。另外,帐篷的支架咱们也得利用上,我中午的时候看过了,是铝制的,幸亏不是玻纤维的。我们可以利用它们在崖壁上搭建一个简易的固定点,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有足够的立足空间。之后的事,我就想不到了,只能听天由命!”
老刘觉得他疯了,不可理喻,转身望向烈山,问道:“师弟,难道你真要和他一起跳崖?”
烈山脸色铁青,问叶冬:“叶冬,你在美国是学什么专业的?”
“临床心理学。”
“噢。”
何烈山的脸色愈加难看。他也觉得叶冬肯定疯了,而且是重度失心疯,已经疯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老刘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盟军,不停地追问:“烈山,你和我说实话,你信他说的吗?”
“不信,把你的刀借给我,我就能徒手爬下去!”烈山语气坚定地回答。
老刘摇头不语,扼腕叹息,在他看来,烈山也疯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不疯的人是不会和一堵悬崖峭壁较劲的,不疯的人甚至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在风雨飘摇的暗夜,试图飞檐走壁,做着鸟儿一样自由翱翔的美梦!不疯的人在这个时候,一般都坐在宽敞明亮的居室中,观看着《新闻联播》,然后在倦意袭来的时候,舒服地洗上一个热水澡,再进入甜美的梦乡。
叶冬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迫不得已;何烈山同样也不是这样的人,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但是从他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开始,宿命般的苦难就一直围绕在他的身旁,他没有尝过那种被称为“幸福”的滋味,更不会奢望那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