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原计划要早到学校,不过凌晨醒一次果然让我现在困得跟死了一样。我假意翻看桌上的语法,来回拨弄着纸张。这样可以缓解一点焦虑吧,然后闭上眼蒙着脸趴在桌上。
“梨言,你二外还没过吗?”脑袋上面传来疑惑声音。
我在抬头前努了努脸,想要换一个表情,看起来愉悦一些。“俞前辈。”尽可能的满脸笑意,“我这哪有你们这么聪明,二外跟块难啃的骨头似的。”
很好,连眼中的娇嗔也做得很好。
对方连笑几声,单手遮唇,似乎在体现一名老资格教师该有的儒雅。“小梨老师,你真是妄夸了,我们也就做做本分事,多数是要努力的,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呢。”
“唉,我这刚来咱学校不久,没什么经验,还希望俞前辈能多指点指点。”我视线飘了飘,办公室的挂钟显示八点四十,马上她要去上课了。
“别这么生分,叫俞姐就成了。”我猝不及防被她抓住手,年长者似的拍了拍。“我现在要去班里了,学校任务赶得紧,你们代课老师才不晓得正式的苦咯,都拼命地想钻进来。”
她眯着眼,唇部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迈开几步走到门前,窗外细碎的阳光零散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映照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俞思离开之后,一直站在茶水台边上的付迟便走了过来。她比我早来两年,个子不高,长相甜美,在学生之间可以游刃有余处理师生关系的那种,前几个月过了二外的考试,刚转了正。
“小言你别听她说话。”她伸手递过来一个纸杯。“喏。”
“谢谢付姐。”我接过手,杯中的液体摸起来很烫。
“她呀,前段时间学校评主任没选上呗。”付迟糯糯地说着,声音软酥酥的。“然后现在见谁都想讽刺几句。”
我顺着她的话,想着俞思去参加评选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一如既往的黑色短发,搭配精致的淡妆,以及款式简单的休闲西服——她似乎有很多套类似的装束。
“她还穿着平底鞋吗?”我突然想起。
付迟被我突如其来的话语问得一愣,左手托着杯底来回摩擦。“诶?穿...穿的吧。”
虽然我来的时间短,但早也耳闻联校俞思的大名。教学严厉且高效,对外语课题有些研究——也算是联校的一块招牌。
“说到平底鞋。”付迟放下杯子,捂嘴吃吃地笑。“她呀,真是一年到底都是穿平底鞋,和她那身衣服一点都不配。”
我讪讪地陪笑着,没有接话,手中的纸杯也温凉了些。其实不搭配的不只是那双鞋,她的妆容真的很好看,可是不适合她。
“对了付姐。”我抿了口茶水。“你二外选的是俄语吗?”
“嗯?”对方侧手瞥了眼手表。“对的。”
那笔记能借给我参考参考吗?我想这样说。
付迟双臂环绕斜靠在桌子旁,细细地看着我,似乎在笑。“怎么了吗?”
我低了低眼睑,这样伸手问别人乞要的事情,我不愿去做。右手扶上桌子角直了直身子,原先固定的螺丝钉也有些滑丝了,一不小心就会剌到手。
“我也要准备试卷了。”她收腿站定,又看了眼手表,无奈地笑着。“这正式老师的事就是多。小言你要是没事了我就...”
“付姐。”我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俄语笔记借给我吧。”
对方一瞬间隐晦的笑意被我捕捉在眼中——只要伸出手的话就和多数人一样了吧——成为这样的集体中的一员。
“那是当然,咱们都是同事,互帮互助当是应该的。”付迟将杯盖拧紧,几步走回自己的桌子。“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先做份样卷,笔记下班再找给你。”
她回过头,不再看我的表情。
我手指又摸到桌角的螺丝钉,已经完全可以拿下来了。就像是,没有用的、没有达标的东西,都要面临着被抛弃的命运一样。
而我,真的很想撇弃这代课老师的名号,只要过了俄考就可以了。
我抠出螺丝钉,扔到笔筒里。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