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天下第一“剑圣”蒋西圣力阻五大魔教筹划了一甲子的五魔归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没让那传说中的他化自在天的天子魔罗出世,接着荡平了摩佗八岭中的三岭,引来了摩佗教一位沉静多年的守山人,一位蒋西圣之后唯一一届武评榜的天下第一,和后来三十年的天下第二,车轮战后蒋西圣反而越战越勇,最后一剑是他平生得意的“问圣”一剑,将三人击退在几十里开外,借着冲天战意潇洒化虹飞升,和之前世人预测的御龙而飞稍有不同,只是入天门时,蒋西圣怒吼一声:“恨没杀此獠。”
世人皆猜测登仙的蒋西圣在天门闭合前,看到了什么让仙人愤怒之事,谁也不知道摩佗教群山丛中一个寂静处,一位衣衫褴褛相士模样的中年人将一副破旧的画卷轻轻卷起,那画卷以肉眼可见速度自己修补残缺,中年人小心翼翼的卷起后背起了画卷,自言自语道:“前半辈子以算卦为生差点饿死,也难怪我那师哥看不起我,后半辈子第一卦就让我算准了,这次偷了江山图不成功我便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了。既然事成,那空悬了一百二十年的饿龙阁第八位长老位置也该给我了吧,先算上一卦。”相士所用不是常见的枚卜,而是极为生僻难懂的蓍草占卜,以文王卦演卜几位繁琐,良久之后道士大喜道:
“允升,大吉,上合志也。秒极!秒极!”
突然丛林中突然钻出了一个一身黑毛的野孩,他的嘴里叼着一只还没断气的野兔,四肢匍匐前进围着中年相师打转,嘴里发出嘶嘶的低吼,那只兔子被他两三口吞咽下去,意犹未尽的看着中年相师准备一击致命后再饱餐一顿。
自言荒唐了半辈子的中年相师冒着马上被吃的危险又算了一卦,然后耐心的说道:“二十八宿中的尾、箕二宿,配析木为寅,为虎相,虽幼却有食牛之力,可以叫你食牛。你先别急着吃我,听我说完,我这次回去如果不死应有天大的富贵,你可以跟着我,饿龙阁千年藏书无数,有一本吞鲸术需要传说中的大腹者才能练,这神功两千多年练会的不过两、三个人,你可有兴趣?”
这野孩竟如听懂一般,绕有兴致的歪着脖子盯着中年相师,眼睛轱辘轱辘的打着主意。
过去经常因为算不准卦被人连摊子和挑子砸个稀巴烂中年相师,最落魄的时候以乞讨为生,也坚持一日只算三卦,今天破例算了第四卦,然后兴奋的嘟囔道:“太冲天马最为贵,卒然有难宜逃避,此乃龟相,今日不当死,你不会吃我对不对?”
那野孩似懂非懂的歪着头,竟然学着中年相师慢慢站了起来,如那懵懂孩童开始学步,一开始有些蹒跚,十几圈下来后已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奔跑跳跃,他看中年相师带着相师帽,就扯茅草编了一顶,看中年相师穿着旧相服,就爬上树用树皮为布,兽筋为线,兽齿为针很快为自己做了一件简单的衣服披在身上。
已是中年依然穷困潦倒无妻无子的中年相师,竟然喜极而泣,说道:“食牛,食牛。”
那野孩很有灵性的爬到相师身上抹去眼泪。
“噫……噫……食牛。”如婴儿咿呀学语。
相师点点头“好,就叫你尹食牛。”
这位相师就是自称只识八百大字,却铸九鼎引七国逐鹿,助大晋一统后被晋帝反噬。又将久未出世的天周传囯玉玺一分为四,断大晋气运,“亡晋十一策,白丁占七”,引大晋自亡,结果四国分晋,天下四分。这场战争从七雄无义战打到后来的四国争霸,世间世阀豪门十去七八,所谓黄带为烬,草鞋满堂。待天下安定后又出《亡思》,提出侠以武乱禁,王土之内安能又有王土?逼着四国马踏江湖,这三十年竟然只出了一届武评榜,武林盟主更是空了三十年,没办法当年评选武林盟主的七大武林世家,这三十年亡了四个,剩下的三个也是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有智者终悟,蒋剑圣跨入天门的一刹那定是看见了江湖今后三十年的乱像。这位能让神仙动了怒气,世间英雄、枭雄皆可做提线的神人自称白丁先生,这是自认识字不多所以自谦的意思。
“白丁老不死,三寸舌可当百万,项上人头可值十万金,刃白丁者,世袭罔替万户侯。”
和大晋同出一脉的北燕囯主此话并不是戏言,而是各州县皆贴有的名文告示。
华夏四分后,白丁先生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各国的精锐探子细作挖地三尺也没找到白丁先生的尸骨。
如今,这位安居天下静,一动诸侯惧的白丁先生又出现了。
说四国争霸时,华夏豪门王族如割韭菜般灭亡并不夸张,华夏世家最多的会州、雍州在天周时有天字大姓一十九姓,但到后来的四国仅余四姓,虽然有几姓举族迁走躲避战乱,但要么水土不服被当地世族打压的惨烈,要么低声下气沦为二等小族风光不再,其中号称将星满门的夏侯就是例子,做为左羊囯下第一将门,夏侯氏不仅战功辉煌,历代族长治家极为严谨,夏侯氏很少出纨绔子弟,基本上只要身体健康,成年后就要被丢进军队打磨锻炼,也难过直到如今也有人说“夏侯氏不当亡。”
可谁也没把闷葫芦一个的夏侯诺封和那个号称左羊半壁的夏侯氏联系在一起,世人都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可还是喜欢看那落魄凤凰不如鸡的戏码。
“左羊灭囯时我没出世生,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印象中只记得我有一个左脚残疾得爹和整日以泪洗面药不离口的娘,我四岁时娘病死了,没钱发葬用破席卷起随便找个坑埋了,再到后来一伙官兵拿住了我爹逼他说出左羊朔的藏身之地,我那残疾了的父亲用一根烧火棍打死了很多人,最后还是被一个穿着官兵服装的高手偷袭,一剑穿胸而死,他临死前看着我藏身的草垛说了一句,恨族刀霸佐不在,不能屠尽宵小。”
夏侯抹了抹眼泪,“我之前很恨我爹,恨他有武功不传我,恨他对我娘不好,后来才明白他不教我练功时是想让我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那些官兵搜查我爹的衣服时掏出了一把我娘生前最喜欢的钗子,我才明白那时他不是对我娘冷淡,而是心中有愧。”
左乙丙将黄瓜头砸在夏侯诺封的脑袋上。
“最看不惯老爷们在这哭哭啼啼,走,去盗刀。”
“盗刀?那以后怎么办?”
左乙丙翻了个白眼:“以后?还有什么以后,盗完刀就走啊,今天我总感觉不对,早晨起来我的房门外面有人用白瓜子粘了个人字,去前院送东西时,花自芳的贴身丫鬟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只怕院子里有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
“门内一个人字,这是提醒你跑路,盗完刀去哪?”夏侯诺封倒也果断。
“从吊脚楼那里游出去,我知道一个地方刚刚好能让一个人挤过去,只要出了武通城北上东去都行,实在不行去南陈瞧瞧小栗子去,看看那些牛鼻子老道欺负他了么。”
金士城出手果真豪爽,两位湘桂院的名角香彩儿和香水儿一人五百两,丫鬟二十两,就练端茶倒水的两个小厮都有十两银子。
两个小厮一个叫书茗一个叫李通都是湘桂院的老人,此刻正站在房间外闲聊。
左乙丙笑嘻嘻的走了过去,笑问道:“两位老哥今天没少赚啊。”
李通和左乙丙一向不对付,装作没听见,这书茗比较圆滑笑了笑:“做我们这个的可不就是盼着多来几位这样的豪客么,前几天一个临近县城的土财主,给了我一串铜钱我差点没忍住扔到他的脸上。”
左乙丙笑了笑:“哥俩也让兄弟发发财?”
这勾栏院子的规矩给乌龟的打赏没有给两次的,要是想蹭银子就换个新面孔上去,那陪酒的花魁给说几句好话就能有真金白银。
李通是知道左乙丙那个院子和香彩儿院子的事的,冷笑道:“就怕你进去,彩儿姐给你下点眼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左乙丙哈哈一笑:“这个总要试试么,怎么样,老规矩四六分账。”
李通和书茗对视了一眼,书茗笑道:“乙丙哥,让你进去哥俩可是担着被彩儿姐嫉恨的危险,要是以后她的房间我们没法进,在这湘桂院也不好混了。”
左乙丙点头道:“极是,极是,那就六、四分,你哥两分那个六。”
李通鼻子高高扬起,过了一会才说:“等下添酒你再进去,先说明如果彩儿姐怪罪下来,我们可没让你进去。”
“自然,自然是我自己财迷心窍混进去的。”
李通和书茗悄悄的从门前撤走,左乙丙摸了摸腰中的蒙汗药,这是跟一个江湖郎中买的,左乙丙拿夏侯诺封做过实验,确实有效,只是一会的动作要快,迷倒香彩儿、香水儿和那个世家子弟后,快速盗刀走人,钻狗洞出去直奔吊脚楼的码头,左乙丙不敢坐船,那里都是夏刚的眼线,好在往北游一段距离就能上岸。
门打开,紫鹃拿着酒壶出来,一看是左乙丙就哼了一声。
左乙丙嬉皮笑脸的说道:“紫鹃姐是越来越漂亮了,等一下我进去帮兄弟说说好话呗。”
将酒壶递给左乙丙,紫鹃怕脏手一样快速缩了回去,半天说了一句:“看吧。”
左乙丙也不以为然,放在平常他自然不会来触这个霉头,可眼下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顺利的盗完刀走人,现在吃点瘪算什么。
去厨房端酒回来,左乙丙闪到一个僻静处麻利的将蒙汗药加进去,想了一想手又多抖了两下。
乌龟送酒是可以直接进去的,但左乙丙耍了心眼敲了敲门,紫鹃不耐烦的打开门。
“紫鹃姐,以前小左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原谅,就请你在彩儿姐面前多说说好话,左乙丙也是明白人。”
紫鹃露出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她要是接过酒壶不让左乙丙进屋也是可以的,可想想之前两个院子的不对付,紫鹃决定让左乙丙进去然后见机行事给他点苦头吃,也让他知道这湘桂院里谁才是正主。
没提防左乙丙突然掏出了一个手帕直接捂在了紫鹃脸上,这浸泡过蒙汗药的手帕确实好使,紫鹃很快昏昏睡去,拍了拍紫鹃的脸蛋,说了一句:“便宜刘彩那小子了。”将她拖进草丛中,只要不是特别留意还真发现不了。整了整衣服,想好说词,左乙丙就端着酒推门走了进去。房间内正在和金士城喝交杯酒的香彩儿看见左乙丙走进来,立马拉下脸来,问道:“紫鹃那小浪蹄子呢?李通和书茗那两个王八跑哪去了?”
左乙丙点头哈腰的笑道:“紫鹃姐有点事,小的就进来侍候会,就盼着能看上这英俊潇洒的金公子一面,小的死了也值了。”
正耍的开心的金公子果然掏出一锭银子准备递给左乙丙,待看到左乙丙的长相先说道了一声好:“好俊俏的小哥。”
香彩儿一把抢过银子,抱住金士城的胳膊,撒娇的说道:“这钱给这些油嘴滑舌的小乌龟有什么用,还不如给奴家买点胭脂水粉。”
金士城是玩惯风月场的当下也不以为意,左搂右抱开始划拳,这时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气氛好的时候,金士城提出了划拳脱衣服,两位花魁半推半就的答应了,那香彩儿训斥道:
“你还不出去,一点眼神没有怎么当的乌龟。”
左乙丙连忙点头:“是是。”
心里骂了几句死婆娘就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里面就传出了几声“噗通”声,估摸着是蒙汗药起作用了左乙丙就悄悄的推门而进,那李通和书茗再过一会约莫就要回来,但只要自己拿到宝刀和夏侯诺封从水路出了武通城就天高任鸟飞了。
里面两位花魁衣衫不整的趴在桌子上酣睡,那位金公子更是只剩一件内衣。
从香彩儿身上摸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和那张打赏给他的十两银子装好,狠狠打了香彩儿两巴掌骂道:“臭娘们,让你黑老子的钱。”香彩儿粉嫩的脸蛋上两个手掌印高高肿起,想想香水儿平日对自己和香妍儿还算为善,就没动香水儿,将桌子上的菜汁浇了香彩儿一头后,才心满意足的去摸那把被金士城解下来放在身边的霸佐刀。
然后身后传来一声“嘿嘿”的冷笑,左乙丙后背一痛,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