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京都遭受魔人袭击,死伤严重,南诏倾尽兵力查询魔人下落,始终无果,在未收服南诏边境的蛮人,此时出兵进攻京都,大皇子接受南诏皇帝的指令,前去南诏边境杀敌,三战两胜,最后一仗,下落不明,自此,蛮人不敢轻易越过南诏一寸国土。
满官文武听闻些风声,大皇子战死边境,以性命换来南诏的平安。
他是慕容彻,南诏国二皇子,自从大皇子战死沙场,满官文武便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自小在大皇子的庇护下长大,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取代哥哥的位置,赢得众人的瞩目。
连原先未曾关注过他的父王,南诏国最尊贵的男人,都亲自监督他习武,指点他兵法。
南诏国三千佳丽,拼个头破血流,为的就是在这样尊贵的男人面前获得宠爱,他的母后,后宫的主宰者,也将对大哥的疼爱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有一个弟弟,只不过刚满五岁就被送去江湖中学艺,所以在他十岁以前,他的记忆里只有大皇子,在十岁之后,他的身边仿佛多了好些人,父王,母后,甚至许多大臣……
十八岁那一年的狩猎,被皇后娘娘的母系世仇盯上,护卫皆被残忍杀死,他独自逃到荒野外,却愕然发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中了剑,身上雪白的绒毛此时沾染了血,变得血红,红的惊心,恻隐之心驱使下,他救治它,甚至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割肉喂它。
直到第三天,他奄奄一息的对它说:“你走吧,要好好活着……”小狐狸蹭了蹭他的脸,哼哼了几声,像是在交代些什么,接着转身就跑,雪白的身影很快在丛林里消失了。他以为自己再无命重回南诏,却不想,当晚,朝廷的人寻到了他,而站在官兵身旁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她眯起眼睛冲他笑,“我狐小七说过你不会死的,我保证。”
她就是那只小狐狸,他知道,她的一双绣着海棠花图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与他触摸小狐狸身上的绒毛,一模一样。
她救了二皇子,被当做南诏国贵人,接进宫内,与他朝夕相伴。他举起书简细心专研时,她总俯在一旁瞧着他,伸出白皙的手描摹他的模样,她总是弄翻笔墨,毁掉他刚完成的字画,她总是拨弄琴弦,琴弦发出阵阵魔音,她总爱吃肉,甚至连他的膳食都霸占,她总爱在树上呆着,还让他陪伴左右,害得他几次险些掉下去……
他倾心于她,她懂他的寂寞,他的孤独,他的无助,南诏国下雪时,她披着锦衣外套,小心翼翼的踏着雪,甚至在雪上写出他的名字,阿彻,她总爱这样唤他。
最后,他恳请父王赐婚,那是他第一次向那个尊贵的男人提出请求,他低着头,仔细听着尊贵的男人提出要求:若在五年之内,无法收复南诏边境蛮人的土地,她便得死。
他还是赌了,即使赌注是她,他赌自己会赢,会替代文武双全的哥哥,收复蛮人,这不仅是南诏国的荣誉,还是他心中的愿望,哥哥一直守护着的东西,要让他来守护了。
他向她提出婚讯的时候,她笑了,美得无与伦比,她托腮思考着娉礼该如何是好,思考半天,却说:“以后我狐小七便是你慕容彻的娘子了!凡间女子想要的十里红妆,我都想要!”
他便给她十里红妆,婚期长达一个月,烟花连续绽放一个月,京都热闹非凡。
他陪她游历江南,她陪他练剑习武,可更多的时候,她都是闷闷不乐的,他知道,她想要找回妹妹,他动用了锦衣卫,一年几年,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南诏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立太子之意,朝廷百官皆推荐立他为太子,皇帝下旨,一旦他收复蛮人,便立他为太子,这半壁江山,都是他的。
他披着她亲手系上的战袍,亲临战场,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他一次次得到上天的眷顾,从鬼门关回来,血洗的战场上,她竟然穿着军装,骑着马走在南诏队伍的前方,她不顾万人阻挡,还是来了……
“是不是太子妃,我一点也不在意,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不顾满城剑雨,拥她入怀,蛮人的六千骑兵终究抵不过南诏三千兵马,南诏这一仗,赢得漂亮。
回城途中,蛮人兵分两路,一方佯装投降,一方围剿,边境守城很快被攻陷,她即使法力无边,也抵不过一波又一波的追兵,生死一刻,她身负重伤,伸出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吻住他的额头,“慕容彻!你先走……你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多了……”
他还是走了,将她一人丢在漫天火光的营帐里,独自面对众多蛮人追兵,她从不曾怪罪他,就像她最后一句说的:“若你信我,我便敌得过万人杀戮,若不信我,我奋力抵抗,又如何?心是死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蛮人那一战,南诏还是赢了,他的援兵及时赶到,他重新部署,赢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可是自此,他与她却失去了联系,是死是活,他都不得而知。
他夜不能寐,守着边境城,一直等待着她,在荒废的营帐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几个月后,她终于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明眸皓齿,如同他十八岁那年,如朝霞一般,灼伤他的眼,烙在他心上。
她说:“我来到南诏京都,是为了寻找妹妹,慕容彻,遇见你,是意外,可我竟无法全身而退。”
狐狸报恩,她救他,不过是还了他割肉喂血的恩情,不过是还了他在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的救治,她欠他的,五年的陪伴,亡城中的救赎,早已经还清了,她无须在留在他身边,无须答应他任何要求,可她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心,她还是回来了,她不仅想要找回妹妹,还想和他在一起……
起兵回京都,南诏皇帝听闻营帐中有妖孽作祟,大怒,甚至请来藏剑山庄的人前来降妖,素问山庄内有各种奇珍异宝的法器,上至能捕捉上古神兽,下至能降服一切妖魔,他为了支开她,故意将她引至江南,甚至临幸别的女子,转移父王的注意力。
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藏剑山庄的人,他们根据些蛛丝马迹终会寻到她,怕是纸包不住火,他让病危的宫女顶替小七,对外宣告皇妃病入膏肓,多年来一直无子,更无法当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违背《南诏礼记》的七出之条,下旨废妃,官中府中皆不许任何一人插手此事,皇威在此,南诏皇帝见多次调查妖孽一事无果,便不了了之。
他百般算计,将府中得知小七消息的宫女太监赐死,纳许多妃子玩乐,南诏皇帝权当他痛失爱妻,由他性子去了,可他千算万算,始终算漏了一步,狐小七怎会甘愿待在江南,她回来了,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他向她解释,南诏虽收复蛮人,但百废俱兴,在一统大国这种关键时候,南诏皇帝不允许有任何差错,她与他不一样,若是被天下百姓得知未来的皇帝要娶一个不是人的女子,会引起地方惶恐甚至百姓起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父王努力一辈子赢得的江山,哥哥拼死守护的江山,都会败在他手里。
长风猎猎,她神色坦然,唇角微微弯起,丝毫不担心江山衰败,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着莫大的讽刺:“你算计我?为了你的国,竟然要……牺牲我?”
她一直都是冷静聪慧的小狐狸,在她面前,他百口莫辩,他狠下心来将她关在宫中偏僻废弃的院子,在父王尚未册封他为太子之前,小七不能出任何差错。
紫微星显现当日,南诏皇帝让众多皇子皇孙游行京都,一是昭告天下,二皇子慕容彻已是拥有半壁江山的太子,二来,提醒其余皇子贵妃,莫要觊觎这皇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尚未等到他欣喜太子之位,南诏皇帝,那个最尊贵的男人,在紫微星显现当晚,让众多皇子贵族游行,有了冠冕堂皇的册封缘由,就可以支开他,派众多锦衣卫搜刮他的府邸,勒令藏剑山庄的人前去伏妖,小七落到他们的手上,伤痕累累。
他看着被捆仙绳困住的小七,僵在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拳头却无声无息的握紧,她法术高深,他如何能够凭借六个侍卫困住她,真傻,她只是不逃走罢了。
“彻儿可有话说?”南诏皇帝问。
他想上前去,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想要拥她入怀,却被母后制止,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在世人眼中母仪天下的母后威胁到:“若你想让你的哥哥枉死,若你想让本宫从万人瞩目跌入冷宫,若你想让她背负这祸国的名声,你就去吧,今晚,谁也活不了!”
他没有动,没有说话,小七抬眼看他,看着他依旧俊逸的眉目,心如死灰,却最终笑了,“你我夫妻情分已尽,各自珍重……”那是她第一次落泪,他看着她那刺眼的微笑,心中悔恨交加,痛苦不堪。
他亲眼看见藏剑山庄的人将刀子刻入她心口,让她承受锥心刺骨之痛,亲眼看见她的九条尾巴一条一条的掉落,她浑身是血的绑在柱子上,他眼眶酸涩难当,想要拔剑上前,从藏剑山庄之人手里夺回她,然而,当晚,有众多狐狸从四面八方赶来,及时劫走了她,从那以后,他便失去她的下落。
他庆幸它们劫走了她,却又挂念她会去哪里……
他整天沉浸在武术,兵法上,每一次都是伤痕累累,亦或是端酒醉饮天亮,他究竟何时才能重新见到她,何时才能重新抱抱她,愧疚和恨意一波又一波的用上心头,他对生活已经麻木,已经失去所有的勇气,他终于明了,给他整个江山,又何用,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他不顾众人阻挡擅自逃出皇宫,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还是找到了她,她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依旧是他喜欢的样子,过着他向往的生活,她对他极度冷漠,将他拒之门外,将他打伤,他知道自己的残忍,知道负了她,可他不介意就这样一直耗下去,她恨多久,他便耗多久,人这一生,转瞬即逝,大不了,他将他的一辈子耗在她身上。
江山他不要了,权贵他不要了,衣食无忧,坐拥三千美人,他统统不要。
扶瑶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风流儒雅的男子,究竟要多爱一个人,才会舍弃自己的一切,执意追随……
“如果时间倒流,让你回到和小七的曾经,你最想做什么?”扶瑶微微一笑,有些微醉了,她眯起眼睛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真是太久没有静静地抬头看星星了。
“如果让我回到曾经,我会执她之手,看遍万水千山。”
“真好。”扶瑶满意的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起身,脚步踉跄不稳,她冲着山谷大声的喊着:“月老!!!你听到了吗?!!!让慕容彻和狐小七永远在一起!!!”
慕容彻也站起身,大声喊道:“狐小七!!!我心悦你!!!”
山谷的回音回荡耳边,扶瑶傻乎乎的笑了,她十分有义气的拍了拍慕容彻的肩膀,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令道:“我走了!你继续!!!”
在大树藤上半躺着的狐小七耳边听到山谷里传来的回音,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些:“狐小七!!!我心悦你!!!”她手里握着个果子,心一惊,手一滑,果子便掉下树去,她皱了皱眉头,慕容彻究竟在干什么……
“狐小七,我不会放弃的!!!”
“若你一直不肯不见我,我就在你身上耗一辈子!!!”
狐小七轻易地跃到地上,这里的树藤难免高大了些,但依山傍水,倒也图个清静,如今倒好,慕容彻惹来了一群道士不说,还半夜瞎嚷嚷!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气鼓鼓地往树藤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