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轮明月孤悬。
枫溪镇外,青狐山北麓官道上。
路旁几颗须一人环抱的大树目前只剩下了树桩,疯长的野草也齐齐拦腰斩断,一大滩血迹在路上,借着月光只看见模糊的一团污影。道莲走到血迹的另一端,忽然看到一个寸许的锥形凹陷。心中一跳,知道这恐怕就是当时的出刀之处了。他抬起右脚踏在了凹陷处,脚尖正好在最深一点。他眯着眼睛,左脚在后,身体微曲,右手按在左侧腰间剑柄上作拔剑式,目光望向十丈之外的血迹,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刘行三当时的动作。
“有点不对劲,不过这一刀,比之前那一刀更厉害了”道莲摇头叹息道。“之前那一刀,恐怕是为了快速逃离而留手了。这一刀,足见两百年前著名刀~客罗睺的真正实力了,不过,看那脚印形状有古怪。那么。。。”道莲目光望向周围,然后朝路旁的野草走去,靠近的野草大都被凌~乱的刀气绞碎,远处的野草草面上,却留有一层细密的黄沙。道莲又回过头来,看到当时刘行三落脚之地,周围隐约有一个低于另一边路面的螺旋,只是大路宽度有限,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旋。
道莲推翻了之前刘行三原地等然三僧接近而后蓄力一刀的猜测,牙疼般的吸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这波澜壮阔的一刀。
官道那头,几个和尚穷追不舍。
刘行三眼看青狐山将至,仍旧甩不脱三人,渐渐把步子放缓,装作气力不济的样子。
三人见状,连忙加大步伐向他追来。
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
刘行三头也不回,停步、扭身、拔刀、横扫。动作一气呵成,毫无预兆。
一抹雪亮的刀光以极快的速度横扫而过,三个狂奔的和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拦腰斩断。圆弧形的刀光仍有余力,划过了道路两畔的草木。
而刘行三这边,停步扭身拔刀横扫,右脚在向前奔走中刹那急速回旋,控制不住的力量在身边随着那一刀爆发开来,脚底下坚实的夯土被激荡的能量碾成尘埃,一道巨大的土黄色旋风在官道上一闪而逝。
他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眼看自己做到的这一切,忽然惨叫一声,他的右腿恐怕已经废掉了。
“值得庆幸的是,刘行三估计已经没法跑了,那么不幸的事情也随之而发生,破釜沉舟,困兽犹斗,罗三刀的第三刀,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呢。”想着前两刀的风光,道莲满脸苦涩。
时近丑时,孤月西斜,虫声寂寥,冷风阵阵。
道莲山前寻了一棵古木坐下,然后从行囊中取下一白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恭敬的横放面前,然后起身,对着那物跪了下来:“钧天老祖在上,钧天术宗第二十八代传人道莲,因剑侍身亡,孤身在外,无力降魔,特请道剑相助,虽知此举有违术剑分立之训,然,此祸因道莲所起,绝不敢置身事外!”说罢,一连九叩首,拾起布包盘膝而坐。
一柄绿柄青鞘的长剑横陈在道莲膝间,他望着这熟悉的物件,忍不住鼻子一阵发酸。
道莲过去曾多次希望师傅能把腰间所束的这柄好看的绿色的长剑给他赏玩一下,每次却被回绝了,不过,不知为何,却用暴力强行让他拜了师,教他剑术,将御剑的法门也交给了他,可惜有她在,道莲一次都没用上。要说祖训,道莲微微苦笑,他记得她是这么说的:“术宗无门规而有祖训,剑宗却无祖训只尊门规。”说来说去,都是她理直气壮。
道莲拔~出长剑,剑柄碧绿,剑体却清澈透明,浑如无物,借着月光,地上照出一道窄长的轮廓。忽得一阵夜风拂过,剑影便零乱起来,待道莲目光回到剑上,剑身已变成一块黑漆漆的凡铁。
这是钧天剑宗有名的“颖水”,自上届主人死后埋入剑山三百年,这三百年来,剑宗无数弟子上山取剑,此剑默而不鸣,白芍一至,却忽然毫光大绽,白芍初时见其剑身漆黑不喜,欲深入剑山再寻机缘,此剑竟一路跟在白芍身后。而后白芍发现,满山宝剑,竟无一柄敢在此剑面前发声,只得将之从空中取下,刚一握在手中,长剑漆黑的剑身竟缓缓消逝,变成一汪澄澈通透的清溪。至此时,满山鸣声大作。白芍始知此剑乃是“颖水”。盖因三百年前持剑者曾言:“心清则剑清,心邪则剑邪。”颖水长剑特性之一便是剑身常因持剑者心境而变幻。
道莲心中叹息,刚才的剑身,恐怕是师傅在这个世间残留的最后气息了。
他揉了揉脸蛋,打起精神,将长剑横陈膝前,伸手缓缓握住剑柄,忽然一阵极寒的气息透过指尖传到身上,道莲打了个哆嗦,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再看剑身,漆黑如夜,毫无变化。
“这?”道莲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