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芍死后,道莲便再也未回山。
掌门也恢复了平静,只是话语间再也没提起过白芍二字。
而李书雪只是练剑,喝酒,练剑,喝酒。和山上很多人一样。
直到某天,掌门召见,仍是固有的冷淡:“请你小师傅回来,就算人不回来,剑也要回来。”
这之后,便是李书雪这一年来第一次下山。
李书雪回过神来,望着道莲的沉默神色,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愤懑,一咬牙,走到道莲身边,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然而道莲巧妙的躲开了。
这一躲,把李书雪的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愤勇也消耗一空:“呃。。。那个小师叔。。。”
道莲轻轻摇头:“是我对不起你们,你想打我是应该的,但是我不想挨打。”
李书雪急道:“我。。。我。。。唉!”他一拍大腿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千万别这样想,好像我们因为师姐恨着你一样,至少我和连玉是绝对相信你的,我希望你也要相信我们!”
道莲抬头,默默注视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李书雪:“你说不回山,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一个人问点事情。”
“谁?”
道莲略微迟疑了一下:“我师傅。”
“啊?”
道莲微微笑道:“我总会有师傅的吧,虽然说白芍一味让我拜师,我总觉得那是闹着玩的,我真正师傅自然是术宗掌门了。”
李书雪愣了愣:“师叔祖?”
道莲笑眯眯的掂起脚来摸着他脑袋道:“是啊,小师侄,本师叔要走了,这人交给你了,千万要好好照顾着。对了,这叠银票给你,白老头回来了就还给他,另外对他说:他身体尚可,若无意外还有多年可活,或可收养一二孤儿,病时身前亦有人照顾。”
李书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道莲点了点头,从包袱里取了一套道袍换上,又看了刘行三一眼,略一点头,出门而去。
李书雪则在屋内坐着发着呆,不一会,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麻衣阔袖的老人。
见到屋子里居然坐着一个陌生的白衣剑客,讶了一声道:“这位。。。?少侠?”
李书雪抱拳道:“在下李书雪,敢问老人家可是此间主人?”
白老头连忙点头:“是是是。。不知您是?”
李书雪道:“道莲是在下师弟,因事已经离去了,床上此人托由在下带走。”
白老头道:“咦,小莲走了,这孩子,也不说一声。”接着又狐疑的望了他一眼。
李书雪点了点头,将身旁的银票递给白老头:“诺,这些也是交给你的,另外小师。。师弟,走之前还说,您老还有许多时日可活,可以养一二孤儿,养个老送个终什么的。。”
白老头仿佛被呛了一下,连忙干咳起来。
李书雪再不搭话,一手扛起刘行三,对白老头略一点头,推门而去。白老头连忙跟着送行,却见那人单手扛着刘行三,轻轻一纵跳上房檐,然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了。
白老头只好望着新买来的马匹摇头苦笑。
谁家少女不怀春?
便是桐州知府那书香门第里的千金大小姐谢怀萤也不外如是。
时值深秋,金风萧瑟,天气渐寒,草木摇落。
然而桐州知府府邸后花园却是一片花海。
满园秋菊,形色各异,有明艳艳黄澄澄一团形如蟠桃,有洁白胜雪花心却带一抹嫣红作少女颜色,有深朱近墨状如松针雍容华贵者,有条条白龙如瀑,有道道银钩似月,诸般形貌,争奇斗艳,满院芳华,虽无声,却觉喧闹如春。
而谢怀莹在这一片春色之中孤立良久,表情无悲无喜,只是一双拳头因为过度用力握的发白。
侍女香阵一旁小心的陪伴着,有些心有不忍,忍不住劝到:“小姐。。。”
谢怀萤轻轻道:“那老头子这句话我还是挺喜欢的,他说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灵。”
香阵一旁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又轻轻唤道:“小姐。。。”
谢怀萤忽然极力的张开双臂,仿佛拥着这一片烂漫的花海:“他老人家又说了,少女是比花更完美的生灵,简直是上苍给这混蛋世界的恩赐啊~”
说罢回过头来,对一脸目瞪口呆的侍女道:“阵儿,帮我找把梯子!”
香阵咋舌道:“小姐您这是要?”
谢怀萤眨了眨眼睛,回头望向这座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府邸,笑眯眯的道:“本姑娘厌了,要和这个世界散伙!”
谢怀萤望着满园秋菊,双手合十微微有些害怕道:“阿弥陀佛,各位菊花大人勿要怪萤儿,这死气沉沉的院子你们想来也呆厌了,早些投胎来世做个自由花罢。不过千万莫要变鬼吓萤儿啊。”
说罢,从院子里找来花锄,便杀气腾腾的冲进了这片花海中。
一锄花,一滴泪。
十多年锦簇如梦,今秋一朝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