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林徽因
【一】
【实界·北京·塞纳西】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暗器异毒，没有杀气血腥。
只有一股更加浓郁的檀香味儿。
这里铺设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是暗金色的古怪浮华的纹路。头顶上方，笼着轻纱的琉璃灯盏晕出一层淡雅的银辉。这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不算太大的梨花木桌子，两旁是相搭配的梨花木沙发，上面并排坐了两个男生，长相近乎相同。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正玩着手机，直到两人进来才放下，大咧咧地一笑，而另一个身穿ErmenegildoZegna的量版西装，手执一杯香茗，嘴里牵着似有似无的笑容，目光游移在刚进门的两个人身上，最后定定地落在周浅韵身上，恍若神失。
“不坐下么？”玩手机的男孩，微笑着欠身邀请，遥遥伸出了手。
楚歌拉着脚步有些僵硬的周浅韵，走到他对面，伸手同他握了握，装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样子，开口问：“怎么称呼？”
“江航雨，中意混血，现居美国。”他笑笑，继而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个男生，“我哥，江航风。”
江航风微微点了点头，波澜不惊地站起身来和楚歌握手。
周浅韵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男生：金黄色短发在柔和的水晶灯光下放出细碎的光泽；眸子是湖蓝色的，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深不见底而空灵清澈的蓝。相比弟弟的开朗，她更喜欢哥哥的沉静，总觉得自己和他是同一类人。如果说江航风是一杯香茗，清净而幽远，宁静而淡泊，还带了一点点阴骛，那么江航雨就是一束阳光，开朗而和悦，亲切而温和。而且，他也是不同于楚歌的，楚歌更像一瓶可乐。阳光好歹要打开窗子才进的来，而对于可乐来说，无论你拧不拧开瓶盖，它都在那里冒泡，没完没了。
楚歌苦笑地揉揉太阳穴：“我觉得我俩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你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用绕弯子了，直接说吧。”
“恐怕还必须得绕弯子，”江航雨站起身为他们斟满杯子，“不知两位是喜欢咖啡还是红茶，我就都拿了一些，你们听我慢慢说就好。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不如先来个热身游戏。”
江航雨很绅士地朝周浅韵伸出了手，微笑道，“介意把你左胳膊的袖子挽起来吗？”
周浅韵神色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尽管挽袖子时有些不情愿，但此刻要是说“介意”似乎也不太礼貌。
“你怎么知道的？”袖口遮盖下，肘处已经擦破了一大片，看得出来伤口只是草草清洗了一下，并没有认真处理。
“你怎么搞的啊？”楚歌问。
“摔下来的时候蹭破点皮。”她目光直视江航雨，“有问题么？”说实话她并不诧异，这货连自己的手机号和经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指不定自己从桌子上摔下来的时候他就在某个角落里盯着。
江航雨没说什么，江航风却站了起来，他伸出修长的手，靠近她的伤口，指尖忽然现出一簇蓝光，萦绕在她的肘部。透过蓝荧荧的光，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周浅韵和楚歌一直都处于离魂状态。
直到蓝光消失，周浅韵才恍如梦醒。她触碰了下似乎从未受过伤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着微笑着的江航雨和没有表情的江航风。
一旁的楚歌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我哥只治的了外伤，你要是掐出内伤来我们可就帮不了什么忙了。”江航雨笑着打趣，“至于我啊……”他轻轻一指门边上的一个金属衣架，衣架顿时分崩离析，化作一团无序的金属颗粒。
“想要什么？变形金刚怎么样？”他笑笑，指尖轻点，一个微型的大黄蜂便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两个人呆呆地望着他，目光中全然神一样的崇拜。
“给你们表演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世界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小。”江航雨手一挥，变形金刚便又恢复成衣架的样子，“我哥哥的能力是操控细胞的生长代谢，我的能力是操控金属元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干嘛和我们讲这些？你就不担心我们送你去实验室供解剖研究什么的？”楚歌羡慕嫉妒恨地想杀人灭口。
“如果说我是异类，那你们也不例外。”江航雨眨眨眼睛，笑道，“我们是一类人，所以告诉你们这些。还有另一个女生，是叫白雪吧？她父亲找她也是为了这事，不信你们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然而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啊。”楚歌还是不相信。
“你的异能只是没被开发出来而已，人的潜能也是要发掘的。好啦好啦，慢慢喝咖啡吧，听我说就好。”江航雨喝了口红茶润了润嗓子，轻声开口，就像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分为两部分，实界和虚界。实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也就是正常人生活的环境。而虚界，则是异能的鼻祖——黄帝命手下一位拥有空间术的人开创的另一块空间，称之为虚界。”
“黄……黄帝？”唬弄人的吧……
“有史料记载的啊，记得蚩尤和黄帝的旷世一战吗？蚩尤呼风唤雨，黄帝化险为夷，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们拥有异能而已。这是迄今能找到的关于异能的最早的记载，也是唯一在实界古籍中出现的历史。因为自那以后，实界便同虚界划分开来。但也有隐约模糊的一些事情，比如《桃花源记》里渔人去的正是虚界。虚界有很多入口，虽然隐秘但总有人不小心逾越进入，偷窥了秘密。但杀人总归不好，因此好吃好喝款待他，‘不足为外人道也。’就是不想让他泄露这个秘密。当武陵人说出去以后，虚界里掌握空间术的人就立即把入口封死了，因此他也就再也找不到去时的路了。这样的事还很多，以后我再慢慢说给你们听。
“虚界现分为三个部分，漫云帝国，路德赛西学院和第三组织。
“漫云帝国，顾名思义，是一个帝国，名义上的君主，实际相当于是实界的总统。那里的人们有古装癖，也喜欢古式建筑，反正古代的许多优良传统他们都全部接纳了。由于今天的重点是入门教程，所以大致介绍一下，具体以后可以去学院图书馆查阅典籍……
“至于第三组织，则是一个独立分散在各个地方的组织，成员十分神秘，我们的了解也很有限。第三组织一般以小分队的形式行动，每队大约有四到八个人，都像开了挂一样，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的实力的确都不弱。只可惜他们处处和漫云和学校作对。”
“当然了，最重点的来了，路德赛西学院。终于谈到正题了。那现在，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江航雨，路德赛西学院元素系升二年级，发挥力93%。”江航雨忽然很正式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江航风，路德赛西学院医药系升二年级，发挥力94.4%，全科A+级，此次来到实界执行任务，兼招生。”江航风淡淡地接话。
“招……生？”两个人终于明白了他们找到自己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路什么西乱七八糟的那个学院？”楚歌一脸嘲讽，果断拒绝，“我们在北京发展这么好，干嘛要听你们的，抛弃自己的前途去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是路德赛西！Rodecise。”江航雨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第一，谁拥有异能不想去很好地利用掌握一下呢？第二，这不是自毁前途，这是在创造一条崭新的路。再说了，你们潜力很大，算是人才，虚界也很需要。”
“中国也很需要我们这些花朵好么？”楚歌嘀咕。
“你不想去？”江航雨皱了皱眉。
“我们只是觉得，仅说这些就让我们背井离乡，去莫名其妙的地方学习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够吧？我们对异能一无所知，更不清楚利弊。再说了，这种东西是要征求家长意见的，超能力什么的，说了也没人会信吧。最重要的是，我们来的目的不是这个。”这是周浅韵来到这里第一次发表议论，严谨的无懈可击。
“我就知道你是学理的……”江航雨苦笑。
的确，周浅韵一席话让他无从辩驳，仅凭这些就让他们走，似乎不太现实。
“那我们就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当你们在学校时，我已经见过你们的监护人了。当然，是以路德赛西实界分校的名义，设在美国，比较正规，专门为我们打幌子用，让我开心的是，他们都同意了。”
周浅韵和楚歌怔了怔，这同意来得太廉价了吧？
“第二个问题，异能是会遗传的。”江航雨又换了一个话题，“我知道你们的现状，也就是说，你们的父母中，至少有一个人拥有异能。”
“什么？”这一次，两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先说楚歌好了。我在短信中说了，可以为你母亲的下落提供线索。楚歌，你的父亲是没有异能的，所以，你的异能只能是你母亲传给你的。至于她失踪那么久，你父亲各处也找不到，有极大可能是在虚界。你若想去虚界，必须有通行证，比如学院专发的证明等等。找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暂到虚界也不是一个坏主意。我问过你父亲了，他的意思在于你。因为名义上是出国留学，他希望你可以多经历一些，至于所有费用都由校方承担。”
“我妈真的会在那边吗？”良久，他才开口问道。
“由于不知道你母亲具体的异能信息，我搜不到这个人。”江航雨歉意地道，“十有八九吧。”
“我会变异吗？如果父母都没有异能……”
“不会的，从古到今从未发生过。而且就算变异，能力也高不到哪儿去。而你的潜质很高，不可能仅凭变异就达得到。”江航雨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会考虑的。”沉思了好一会儿，楚歌才缓缓回答。
说实话，江航雨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他抓住了自己的软肋，让人无法抗拒。
“我的事呢？你的解释是什么？”周浅韵见楚歌不再说话，开始对三年前的事更加好奇，她想看看对于那么一个灵异事件，他能给出什么更灵异的解释。
“那就先讲一个小故事吧。”江航雨再次抿了一口茶，微微地笑着，在袅袅茶香中开始了他的讲述。
“在虚界，有一对兄妹，父母是路德赛西毕业的学生，不仅在虚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在实界也有一所大公司，默默为学院建设投资。直到有一天，他们的父母去参加一场宴会，不想发生了火灾，3000宾客，无一人生还。”
江航雨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虽已极力克制，但还是抑制不住那份痛苦。
“3000多个生命啊！都是虚界德才兼备的精英，最重要的是，那场事故毁了许多家庭，只剩下成了孤儿的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也算安定。直到有一天，妹妹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浅韵是冷血的，自始至终看着江航雨由平静到克制到痛苦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她都没有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鉴于礼貌，还是摆出一副凝重的表情，倾尽想象去补充故事与现实之间的联系。
“所以……”周浅韵等待着他的下文，其实内心并不很感兴趣。
“她死了。”江航雨没再说话，那三个难以接受的字眼是由江航风说的。他仿佛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平静到令人战栗。
“节哀。”周浅韵轻声说。
沉默，良久的沉默，以致于周浅韵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终于，江航雨抬起头，依旧能看得见眼角隐约的晶莹，他盯着略有些不安的周浅韵，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吗？安晓出事的地点是金华KTV，她死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你。”
【二】
从高处俯瞰，北京笼在一层夜的薄纱之下，点点灯火从大地中穿过那一袭飘渺，如星子闪烁不休，美的令人沉醉。只是在这座城市的浮华之下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多年后，当他们再度回想这段时光，沿袭着街道慢慢走回曾经，有欢乐，有感伤，但更多的却是悔恨与不舍。
因为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回不去了。
【实界·北京·塞纳西】
光焰璀璨，那幢最奢华的楼似乎不比往常热闹，只是最边角的一扇窗透着些许光亮，静谧得令人窒息。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周浅韵才明白江航风话中的含义，她一跃而起，本想夺门而出，手脚却已僵硬的不听使唤，她全身上下已因愤怒、委屈、惊惧等等情绪战栗不已。她狠狠盯着江航风，嘴角艰难地牵起一抹冷冰冰的古怪笑容，张开口，却也说不出，最后只嘶哑着嗓子说：“我没有杀人。”
楚歌此时也明白过来，毕竟来的路上，周浅韵把以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他也跳了起来：“别血口喷人!小浅才是受害者，我们没控告你恶意装神弄鬼也就算了，你凭什么反过来诬陷小浅，你说小浅杀人，有证据吗？你怎么知道那女的就是小浅见到的人？”
楚歌气愤不已，本打算继续往下说，却又被江航风冷冷打断：”我们说她杀人了吗？”他一下子愣在那里，手足无措，难道没有吗？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就是那个意思。
江航风没有再理他，而是直接看向还在困惑中的周浅韵：“你不觉得奇怪吗？安晓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周浅韵也不答话，只是直直看着他，目光中是惊恐与怀疑。
“还是我来说吧，”江航雨叹了一口气?，“虚界是另外割裂出的时空，与实界平行，当一对婴儿分别在实界和虚界同时出生，并且都有异能时，在他们之间会产生许多微妙的联系，譬如，长相完全相同，术语中把这对孩子称为同位人。”?
“我只听说过同位素。”楚歌不屑地冷笑，“每毫秒都有婴儿出生，哪来那么多同位人？”
“虽然每秒都有数以万计的婴儿出生，但他们出现的时间多多少少有差距，同位人是严格意义上的的时间相同。”江航雨冷冷地看着他，“就像是霍金理论中的正反粒子，同位人不能相触碰的，否则会发生融合，弱小的那一方会消失。”他缓缓说，目光里又流露出了那种痛苦的神色，“这就是那场意外的真实原因。”????
怪不得母亲找到她时只见她一个人晕倒在地。
周浅韵默默地看着痛苦的江航雨，忽然说：“对不起啊，我就不该去那里。”??????????
江航雨一怔，旋即故作轻松地笑笑：“已经发生了……能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又是一阵沉默。周浅韵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站着，于是坐了下来，静静整理刚刚一大段话。
忽然一下子知道的太多，有点应接不暇。
“你刚刚说……”忽而她又想起了什么，转向江航雨，“我是同位人，一出生就拥有异能对吗？而且我天赋那么高，不会是变异，所以我的亲生父母也在虚界，对不对？”由于激动她的语速越来越急。
江航雨转头看向兄长，江航风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浅韵几乎是当即就产生了想要去虚界的念头，按捺了许久才没有表露出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声“哦”。但她眼里一瞬间的欣喜还是被江航风捕捉到了。
这时，江航风的手机响了。
屏幕亮起的那一瞬，周浅韵清楚地看到手机的屏幕背景——四个孩子挤在一起笑着。有两个金发碧瞳，是江航风和江航雨。另两个孩子则更亲昵一些，女孩趴在男孩背上，抱住了她世界的唯一。
想必那女孩就是洛安晓，的确是和自己一模一样，不注意某些不同的话，她真的会以为那是自己：安晓有着及腰的长发，斜而细碎的刘海。她比周浅韵稍稍丰润一点，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不像周浅韵干巴巴的，总是一副被虐待的样子。再看那个男孩——她的哥哥，面目清秀，宠溺地看着妹妹。
她想起自己年幼时也曾有一个哥哥，只是现在了无音信。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微微痛了一下。那个曾经被自己视为亲人的人，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航风接起电话，客套了几句挂掉后说：“不早了，该送你们回去了。见你们家长时我说了可能会晚点，但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回去。”
既然已经和家长说好了，两个人也就不再推辞，微笑着说：“好。”
忽然觉得好像梦一场，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家里一切就正常了，结束了。她忽然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冀，那么害怕却又那么渴望。
不过年轻的生命，也许真的适合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