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浅!”一阵剧烈的摇晃把她从回忆中拉出。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一下子神志清明。她呆呆地四处张望,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包间里了,一时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小雪呢?”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一些。
楚歌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刚刚下楼她把饮料弄洒了,在洗手间。”
周浅韵点了点头,还是想不起白雪是怎么走出自己视线的。楚歌忽然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地问,“你到底怎么了,你刚刚……”他想起之前她脸上扭曲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但他知道,那肯定是让她难以忘却的恐怖回忆。
“没什么,”她目光有些躲闪,心虚地回答道,“我们出去等她吧。”说着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只留下楚歌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知道你心里的脆弱,你表现得像个女汉子,其实不过是个软妹子。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被摒弃的孩子,因此学会了伪装,学会了用面具保护自己,只有夜深人静时,你才敢摘下面具,看着遍体鳞伤的自己偷偷哭泣。这些,旁人从来不知。他们只看得到你的懂事、你的辉煌,却从来没有人看到你背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可是这些东西,你连我们也要一直隐瞒下去吗?
他叹了口气,抬脚追了上去。
“已经等了10分钟了!不就弄洒了饮料么,是要在厕所里洗衣服的节奏?不如我们报警,组织一个打捞队搜寻一下好了。”楚歌说着就开始摸手机,也不知是准备打给白雪还是110。
这时周浅韵的手机响了。“别急啊,这不是打来了?”她打开手机,却不是白雪的来电,而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7.13,金华一事,若想知道速来塞纳西。”
短短几句话,足以震慑她的灵魂。
金华就是三年前遇到那个女孩的地方。
周浅韵瞳孔猛然收缩,一身冷汗。那件事她从未和旁人说过。当天周琴素见她迟迟不出来,就进了洗手间,却发现她昏厥在地。她从小营养不良,加上自打小的贫血,晕过去似乎挺正常,没人以为是遇到鬼了,况且这种事又不能说,说了也没人相信。
问题就在于,发短信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是如何知道那件事的?甚至连日期地点都清清楚楚。
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比自己遇到的事更神秘蹊跷。
“塞纳西……”她轻声重复,觉得这个餐厅名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一旁同样专心致志看手机的楚歌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也收到了?”
“也?”周浅韵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抢过楚歌的手机,上面也显示了一则短信:“为你母亲下落提供线索,速来塞纳西。”
楚歌对他们隐约说起过,他母亲在他四岁时就失踪了。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感情不和,只说是出去打工,结果一去不回。除了每个月账户里凭空多出的十几万,这个人似乎就不存在了。楚父曾想方设法地查妻子的所在地,连警方都出动了,也没用。后来楚父就辞去了工作,周游各地,想在哪里找到妻子。父子俩过得也简朴,总舍不得花妻子辛苦赚来的钱。
有一次周浅韵偶然到楚歌家作客,家中空空如也,冷冷清清。尽管收拾的还算整齐,但总少了一些人气。学校开家长会时,楚歌每次都推辞说父母出差,他的父母似乎有做不完的工作。
说到底两个人其实一样,还互相羡慕着彼此。周浅韵觉得楚歌起码知道出身,而楚歌觉得周浅韵起码有人关心照顾。
“对不起啊……”周浅韵低着头把手机塞回他手里,后悔扯出楚歌的伤心事。
“没事儿,”楚歌笑笑,也拿过她的手机,比对了一下号码,“同一个人。”
“看来这个人的目标就是我们,我们的底细他都清楚。”周浅韵轻声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给白雪打去了电话。
“小雪,你在哪儿?”电话一通,没等那边开口,她便率先质问,声音严厉而着急。
“抱歉啊小浅,我出来正好碰到我爸,说有急事,拉着我就走了,我现在才得空,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打来了。对了,你现在好点儿了吗?需要送你回去吗?反正顺路……”白雪在电话那头歉疚地说。
“谢谢我好多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心想你安全就好,“对了你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短信?……没有?……没事我就问问……不用了,我和楚歌也有点急事……不太清楚,有人约我们在塞纳西见面……”
白雪明显吃了一惊:“我去!有土豪……不不不,是高富帅请你们在塞纳西见面啊?那种地方不上万是出不来的呀……天哪,谁约的如此嚣张?要不是本小姐今天有事就一起跟着去了!”
“那地方这么高大上?”周浅韵也吓了一跳,尽管家里富裕但这种高档餐厅她也很少出入。
“这是这一带最名贵的地方了,好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对了你们应该能找到吧?”
周浅韵看了一眼楚歌阴晴不定的脸:“嗯……我想我不介意你指一下路……”
【七】
【北京·塞纳西咖啡厅】
当周浅韵和楚歌到达这家餐厅时,惊讶地看见富丽堂皇的大门前铺了一道红地毯,一直延展到街道对面。红毯两边齐刷刷站了一排迎宾小姐,清一色的大红高开叉旗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夏风的吹拂下笑露六颗皓齿。
“天哪……”两个人被这状况吓得止步不前。“万一有人故意整我们,我们进去会不会被押在那出不来呀?”楚歌心里千万种假设。
“不知道,看这阵势我可打不过。”周浅韵苦笑,翻出了那个陌生号码,还没等打出去,不远处一位穿着职业西装的女子便笑意盈盈地款款走来,胸前闪耀着金色光泽的铭牌上写着“经理”。
她深鞠一躬,露出标准的招牌笑容:“请问二位是周浅韵小姐和楚歌先生吗?”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能点头。
“久等了,请校对一下手机号码确认宾客信息。”核对过程中楚歌和周浅韵一直在面面相觑,连部门经理都出动了,这是什么情况?
经理用蓝牙耳机说完话后,微笑着说,“确认完毕,贵宾请随我来。”转身走上了那条红毯。
两人思忖良久才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楚歌心里默默吐槽,我靠这是准备领什么奥斯卡金像奖么?更令人恐惧的是,每当他俩经过一个迎宾小姐,就得接受一次180度的深鞠躬外加一声甜腻腻的“欢迎光临”。不过一条红毯、一条街,却似乎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走到门口,两个人都汗涔涔的。经理回头微笑着看了看两个人,推开了那扇华贵奢靡的水晶大门。大堂里,锃亮锃亮的大理石地砖光洁如初,明亮的可以映出人的影像;头顶上是雍容璀璨,缓缓转动的水晶灯,地上淡淡的浮华交错,悬吊的几块货真价实的水晶也因空气的流动而彼此交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美好却足以震慑人心。大厅很大,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柱子,端立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侍者。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型的螺旋式楼梯,也是用玻璃制成的,让人不禁想起张家界天门山的玻璃栈道。
“VIP包间是在顶楼,两位是打算走楼梯还是乘电梯呢?”经理微笑。
“电梯。”异口同声。尽管也很想体验一下那种传说中的恐怖,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不太适合玩这个,还是保守一点的好。
经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笑,带他们去了电梯门口。
“你们这里人好少呀。”楚歌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轻声说。虽然已经听说了这里的要价,也被刚刚一系列不俗的接待和摆设吓到了,但要知道,北京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别说上万,就是十几万也会有达官贵人为了显摆面子来这里挥金如土的。但自打他进来,除了服务人员,就半个人影也见不到了。整个大厅冷冷清清,静谧的不同寻常。
“今天特殊,有人包场了嘛。”经理漫不经心地回答,两个人如遭雷击。
钱多的没地儿烧是么?这种级别的餐厅包场……周浅韵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待遇那么优越了,各种奢华各种周到,还恭恭敬敬地称呼为“贵宾”……也不知是哪位天外来客,摆这么大的架子。
随着楼层数字一点点增加,两人的心弦也绷得越来越紧。
快到顶层时,经理忽然左右为难地看了两人一眼:“还请两位自行过去,贵宾要求我们清空所有侍者,除两位外谁都不许踏入顶层。”
电梯打开,周浅韵唇角露出一丝微笑。若说下面是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这里就是古色古香典雅悠长。面前是一条宽敞的木质过道,没有窗户,只有两边的羊脂蜡摇晃的烛火作为照明。走廊两边引着一渠流水,潺潺汩汩,增添了不少意境。过道四周缠绕着青翠欲滴的绿萝,爬满了整个墙垣,让过道如密林一般更加幽深,也不知常年不见光,这植物是如何这么茂盛的。
周浅韵看着幽长的过道,顶层与大厅相等面积,却只有一条过道,想来也知道通道两边的房间有多宽敞。此时经理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咱们不会被暗杀吧?”楚歌压下了内心的紧张。
“那个人这么神通广大,要杀还用这么麻烦啊?”周浅韵故作轻松地笑笑。那人想来也蛮有情调,不见识一下还真是可惜。
两个人慢慢往前走着,过道很长,也很幽暗,幽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不知不觉就到了过道的尽头。周浅韵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幽幽地从门后飘来。
门是虚掩的,她伸出手去。
还没等她触到门把手,楚歌就一把把她拉在身后,自己挡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