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衫女子淡下目光,看着身旁早已吃奶睡去的婴孩,道:“很美,哪怕是我,也在她身上挪不开目光……”苏云凤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干哑,“她便是你曾经的良人罢,如果你,未落下山崖,你们两个,的确很相配——”
青衫男子淡淡咳嗽一声,“你便是说些什么,我与她已没了关系,刚才,只是随口问问罢,那白家公子,我听说,还算是个忠烈。”子澹心中微微苦涩,哪怕如今听见王嬛的消息,他的心中,依旧割舍不下。
“的确忠烈,听说,身中了数十刀,还护得了皇后周全。”苏云凤说罢,缓缓道,“天色晚了,既然相公你不在这儿睡,那也早些休息罢,明日一早,我便叫下人替你清理出客房。”
“不必了,想怕我们,也快要走了……”青衫男子说罢,迈过门坎,走了出去,只听见,檀木古门,关上的声音。
“要走了吗……?”苏云凤喃喃,眼看婴儿翻了个身,开始闹腾起来,那粉嫩小婴睁眼开始小声哭了起来,红衫女子忙抱过孩子,轻拍着她,道,“阿朵乖,阿朵乖,怕是刚才父亲母亲说话扰了你睡觉罢,阿娘在这儿呢,阿朵乖,我的好阿朵,快睡,快睡……”
女子轻轻有节奏的拍打着粉嫩婴儿,很快,那婴儿又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女子将脸凑过去,贴在阿朵粉嫩脸颊上,喃喃,“阿朵,你快快长大,或许以后,便只有你与阿娘了,以后无论如何,由阿娘来保护你,你是阿娘的心眼子,肉根子……“房内的灯,吹灭了。
房外,青衫男子伫立良久,心中五味杂粮,他喃喃,“云凤……”他坚毅的眼神中,透露出精芒,“即便日后有何变故,我定然不会弃你们母女于不顾——”
即日,入宫妃仪式,皇宫大道上,只见有一穿深黄服色的大监走在前头,看服色品阶,位于内侍前列,快入后宫宫门时,那大监站定,转身,对着身后百八十的秀女道:“今日,跨过这一道坎儿,你们便入了后宫,便是皇上的人,我,姓赵,以后你们可以叫我赵大监,我也是往年专负责调教你们这群新入宫的秀女们的老人儿……
“你们给我记住喽,这后妃中,以皇后执掌六宫为尊,其下为白贵妃,还有刘贤妃。淑妃、德妃位空缺,以后谁能填了这两个空缺,平步青云,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这在宫里,你们就不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你们,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侍奉皇上,讨得皇上欢心……
“我相信你们在入宫前,必然也受了家中的一些训练,你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得符合规矩,符合场合,在这儿,在皇宫,你们若是做不好,和那谢贵妃的下场也是一样的,入冷宫,生生死死,无人问津,你们,好自为之罢……!”赵大监说完,跨过了那道入后宫的门坎。
秀女们跟从,一路走来,一群如花的少女之中,一个女子拉了拉身旁穿鹅黄衣色的女子,俏皮道:“眉姐姐,我们如今便算是入了宫罢,那我们是不是以后就是皇上的妃子了……”
被唤作眉姐姐的少女笑着轻声道:“还不一定呢,我们如今只是秀女,秀女之上,还有才女,婕妤等品阶,我听说啊,好多秀女一辈子都没能见陛下一眼呢,后来还不是在冷宫里含恨而终,不过,我们遇上的这个陛下,今年听说才刚过弱冠,年轻得很呢——”
蓝衣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像眉姐姐这般温婉贤淑的女子,到时候定然得陛下垂青,平步青云,可要拉妹妹一把,妹妹以后,在宫里就指望着眉姐姐了……”
“妹妹这是哪里话,你家与我家是世交,你与我自幼便相识,在这宫中,我定然只与你好,妹妹放心,我唐彤眉在一天,妹妹也定不会有差错。”那鹅黄衣色的女子说罢,叹息,“只可惜了那谢贵妃,听说,是她母系倒台,才导致她也……”
突然这时,赵大监尖细着嗓子,道:“跪——!”
众秀女跪,那三座软轿上,开顶,坐着三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坐在明黄凤撵上的,是王嬛,她看着今年入宫的秀女,不作声色,尾随其后的,是白贵妃与刘贤妃,白贵妃依旧是那般淡如水的感觉,刘贤妃则有些高傲般,宛如天鹅一样看着跪着的秀女们。
“皇后娘娘……”赵大监弯着腰,一脸谄媚。
王嬛淡淡一笑,“今日后妃秀女入宫,一切都有劳大监辛劳了,本宫定然替你在陛下那儿表彰于你。”
“这……这老奴都是替陛下办事,何来辛劳,这里,老奴多谢娘娘了,多谢娘娘了……”赵大监谄媚着弯腰,笑道,宛如一只老了要成精的黄色狐狸。
“那本宫与两位妹妹就在多贤殿候着秀女们进来了。”王嬛说罢,凤撵起。秀女入宫,还要先面见后宫皇后与二妃,更要以后每日去皇后的凤鸾殿行礼跪安。而那多贤殿,便是秀女进宫后的第一站,也是今后她们的住所,若以后升了妃嫔阶位,也会有别的去处。
“嘁,不过狗仗人势的东西!”蓝衣少女旁边,一个穿着橙色衣衫的女子不屑道,她盯着那对皇后低头弯腰的赵大监,满是看不起,“我姑母便是刘贤妃,我看你们谁争得过我!”橙衫女子看了看身旁的蓝衣少女与唐彤眉。
“你——”蓝衣少女气的要骂。
唐彤眉暗暗拉住蓝衣少女,低声道:“诱儿,莫在这儿闹事!”
“我冷诱儿何曾遇上这样骄傲女子,真是可气!”蓝衣少女气鼓鼓的,却终究还是低下头,毕竟,这里是皇宫。
多贤殿内;三座椅上,已坐上了王嬛、白露与刘倩。她们含笑,她们的年岁比这些新入宫的女子都要大,虽说年岁不及她们,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华与高贵,使人忍不住的低头,忍不住崇敬。
“这便是今年的秀女们了,妹妹们看,觉得如何?”王嬛开口道。
白露低着头,又抬起头,淡淡笑着,“我们觉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喜欢就好……贤妃妹妹觉得呢……?”
刘贤妃走下阶位,走到秀女们的身旁,来回走动,笑道:“今年的秀女们可比我们强上多了,姐姐们瞧瞧,这些女子,肌肤嫩的如婴儿一般,似要出水,不打腮红而自红,的确各个都是些美人儿……”
她走到了冷诱儿面前,端详片刻,道:“你抬起头来……”
冷诱儿闻言抬头,眸子澄亮,刘贤妃浅笑,“是个美人胚子,你叫什么……?”
“冷诱儿……”蓝衣女子道。
“噢……冷姓?这倒是个很少见的姓氏,你父亲,是作什么的?官拜几品?”刘贤妃继续问道。
“家父冷安国,是荆州刺史,官拜四品——”冷诱儿不卑不亢道。
刘贤妃想了想,若有所悟道:“噢……本妃想起来了,听本妃的兄长提起过,那个花钱买了个官做的,便是你父亲罢!”
冷诱儿不为所动,但攥紧了拳头,她咬了咬唇,这被王嬛都看在了眼里,她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她看中了冷诱儿身上有着的一股沉静与不服输的精神,她也,不是很欢喜刘贤妃这颇有心计的模样,就和,当初的谢嫣然没有半分区别。
“刘妃妹妹何故这样说,本宫可记得,先皇陛下曾还重赏了冷家,即便是商贾世家,若没了商贾,我国库所需从哪儿来,妹妹你的月销从哪儿来……?”王嬛浅浅笑着。
冷诱儿对王嬛投去感激目光,刘贤妃则有些气急,她没想到王皇后会帮一个新入宫的秀女,白贵妃依旧不为所动,但她再如何强势,终归只是个妃,王嬛是后,她斗不过,她只能以笑掩饰尴尬,“妹妹也没说商贾有何不好,瞧姐姐说的,这不就严重了些许。”
“罢了……你们都退下罢,今日我们也看了,与你们打过了照面,今后,你们便都是陛下的人,一切,为了陛下……”王嬛说罢,道,“本宫也倦了,想必白妃妹妹也倦了,不如就都回去罢,刘妃妹妹若还想去哪儿周游一番,便自便罢。”
临走前,冷诱儿拉着唐彤眉,道:“真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帮我。”
唐彤眉:“我瞧那皇后娘娘,定然是个菩萨心肠,这后宫没想到刚入宫斗争就这么激烈了,可怕。”
“没事儿,以后有我呢……”冷诱儿莞尔一笑。两人相视而笑。
凤鸾殿内,姑姑问:“娘娘,您今日怎会帮那个新入宫的新秀女,这样,不是得罪了刘贤妃。”
“有什么得罪与否,刘贤妃如何都会出手,本宫若不挫挫她的锐气,日后怕是更要蹬鼻子上脸,她是忘了谢嫣然是怎么回事儿了,那个新秀女,似乎姓冷罢,她,与年轻时的我,有些相似。”王嬛淡淡道。
“娘娘……您如今也才二十出头,怎的就算老了……”姑姑安慰道,“今晚,陛下说要来我们凤鸾殿……”
“稷儿,长大了……是啊,我是皇后,为皇室生儿育女,是我的职责,想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王嬛苦涩一笑。便起身,随着姑姑去沐浴更衣。
龙筵殿内,皇帝稷揉了揉作痛的额头,“那拓跋玉如此狡猾么?亚父去了这般久还说未拿下,真是急煞朕了!”
“皇上,那拓跋玉本就奸险狡猾,但肯定也敌不过摄政王,皇上您就放心罢,那今夜的就寝?今日,新入宫了一批新秀女……”曹大监贴心的道。
“什么新秀女,说过了去皇后那儿!”皇帝稷道,“对了,你还得给我好好观察一下朕皇兄那儿的动静,他若要离京,就给他一笔盘缠!!”
“这些……老奴都明白。”曹大监笑道,退下。
灯,依旧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