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是高阳公主的居所。
当王嬛踏入宸宫的那一刹那,她明白她此番来的目的是为了说服高阳公主为她大胤与那西域舞姬以舞较量,她,是个说客。
“皇后娘娘……”高阳公主戴着珠光宝翠,款款而来,“高阳有礼。”
“高阳公主不必多礼……”王嬛上前去,没有任何做作,“你是稷儿的亲阿姊,算得上,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啊?”高阳看了看王嬛,突地笑道,“你是前些年,子澹皇兄带去的那位女子……”
“是……”王嬛回答。
高阳公主:“当初我化名作照影,以舞姿维系生计,就听有文人墨客将你与我的舞姿相提并论,而我也爱舞,擅舞,更爱结识那些同样爱舞之人,早些年便想与你结识了,没想到等到了如今,也怪我随阿郎去了雪国……”
“如此甚好……”王嬛喜笑颜开,“那既然如此,高阳公主是否愿意帮本宫一个忙?”
“什么忙?是为了此次的阙楼之宴?”高阳缓缓道,想来也是,否则还真没别的地方用得上她了。
“是为了阙楼宴的事情。”王嬛道,“西昌国带来一名西域舞姬,传闻能立于金盘之上起舞,舞姿甚妙,而我大胤也自然要派出一名舞者与其斗舞,可是我大胤能舞回旋舞的女子少之又少,加上舞艺皆不精妙,这才想到了高阳你。”
“回旋舞?”高阳在雪国当了那么久的皇后,她也知道王嬛舞艺很精妙,却不能在阙楼之上起舞,因为她是胤国的后,绝非寻常人,而她高阳虽然是雪国的后,但在大胤却仍然是个公主,起舞自然不关系什么大国颜面。
“是……”王嬛道,“高阳知我顾忌些什么,我不能舞,那最佳的人选,也只有高阳你了!”
高阳沉思了一会儿,笑吟吟道:“好,那我便答应皇后你的要求,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何事?”王嬛回应,“只要本宫能办到,必然应承!”
高阳:“与我斗一次舞罢,我算得上舞痴了,与皇后您斗舞,一直是高阳想的事情呢……”
“在何地?何时?”王嬛问道。
“此地,此时!”高阳对旁边的内侍招手,道,“去替我取两件舞衣来!”
“那么其余人,退下吧!”王嬛道,偌大的宸宫内,只留下了海棠,姑姑,她,高阳公主与高阳公主的贴身婢子五人,这只是为了满足高阳的愿望,但皇后之姿与公主之姿,又岂能随意被亵渎。
两件舞衣都是金黄色,像是美丽的阳光,金灿灿,以金线在上面各自绣了一只金凤,王嬛抚摸着舞衣的材质,上好,这是由雪国独有的天蚕丝织成。
“舞衣很美,连本宫都很少能见识如此繁复美丽的舞衣!”王嬛真心赞叹。
“可我曾听说子澹皇兄赠予皇后您一件比这舞衣还美上几分的云锦舞衣,皇后下次让我见见?”高阳公主有些迫不及待。
王嬛掩饰住了眼底下的一丝落寞,她强颜欢笑,“那件舞衣,烧了……”
“烧了?那么好的衣服,怎么就烧了!”高阳说罢,噤声,她顿了顿,才想起王嬛和子澹皇兄曾经的种种,她不该问的,高阳拉起王嬛的手,道,“烧了就烧了吧,烧去曾经也好,那我们换上舞衣,斗舞罢!”
王嬛穿上那套舞衣时,简直耀的人睁不开眼,那高傲的宛如从天上下来的神祗一般,高贵得不忍让人亵渎,而高阳公主则如调皮的仙子,虽已嫁为人妻,但那调皮可爱的气质一分不减,两人气质各有不同,却都是那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乐师奉命在外室奏乐,是《龟枝》,乐钟声起,许多宫婢从外室偷看,还有内侍,虽说看不大清楚,但依稀也能看见模样与舞姿,不是他们胆大,而是太好奇了,王嬛与高阳也不去理会这样的小事。
王嬛宛如跌落凡尘的仙,她舞动着衣袖,明灿灿的舞衣在她身上,就像是给了她一层光环,高阳舞动水绫,两人相辅相成,跳着刻画在敦煌壁画上那些舞者的飞天之舞,王嬛轻跃起,此刻的高阳公主,就像是回到了她曾经做舞姬的时候,那个化名照影的时候。
两人越舞越快,越舞越快,外面的小内侍已经有的惊艳到合不拢嘴,宫婢们也是一脸望洋兴叹,这样的舞技,她们怕是练上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准,这样的境界。
王嬛舞动水袖,内室早已摆上了大鼓,她用水袖击响了一面鼓,再是第二面,声音浑厚,两人的身子那样柔美,像是仙子,而忽然又是那样刚强,宛如战神,高阳跃上摆在地上的一面大鼓,她足踏着鼓面,发出鼓声,她站在鼓上,越舞越快,这是传自胡人的回旋之舞。
两位绝色女子似乎是在舞蹈,又似乎是在舞着她们的人生。
她王嬛,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不需要任何男人的怜悯,她肩负着整个王家,而王家给她的也不是所谓的荣华富贵,而是无上的勇气与尊严。
她高阳,不是来自皇室的娇娇公主,她要的,也不是那种只会吟诗作赋的软弱男人,她想她的良人能上得战场,厮杀报国,她想她的男人,能带着她睥视天下。
两个女人,都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一个出身相府,一个出身皇族,本就高贵无比,她们有着相同的尊严,相同的勇气。这与其说是她们与生俱来的,不如说是家族,是皇室赐予她们的。
她们不是软弱的女子,她们不让须眉。
《龟枝》乐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王嬛甩出水袖,高阳跃下大鼓,两人一气呵成,身子半倾。
这样的画面,惊艳了所有人,这样的舞姿,惊艳了所有人,高阳与王嬛对视,忽然就像是遇见了知己一般,相视而笑,这样的豪气,宛如军中男子遇上知己一般的豪迈。
她们本就是一类人,本就该早早在一起。那一场舞,或许是王嬛自子澹死后,舞的最吃力,舞的最透彻的一次,也是最释放的一次,而她,也与高阳心心相惜,成了彼此的知己。
有时候,成为知己只需要一瞬间,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