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今天陪景儿一起去西街逛逛成吗?”舒景一早便缠在娘亲身边撒娇,尽管娘亲没有一句回应,他仍是不肯放弃。
舒兰被儿子缠了整整一个时辰,直被搅得快要忘了如何迈步,这才无可奈何地转头看向儿子,“景儿,平时……你不是常跟着管家爷爷去西街吗?为什么今天非要娘亲陪你呢?”
舒兰原本就不爱出门,生下孩子之后更甚,几乎每日都是不变的余府和德缘酒楼之间的两点一线,在舒景看来,这日子当真是枯燥得可以。
“娘亲……今日管家爷爷和余奶奶去邻城办事了,干爹也在忙,人家一个人怎么去嘛……”其实,他想要去逛,府里随便抛个小眼神,保证多的是人愿意陪他去,可他就是打着要拉娘亲出门透透气的主意,哪里肯去找别人。
舒兰心里明白得很,心里略略酸涩,叹息着将儿子抱进怀里,“景儿,娘亲……是不是很无聊?”
她天性就不爱出门,再加上前几日与杨老夫人的碰面,让她更是下意识地抗拒出门,她知道这是胆小懦弱的表现,只会更让人瞧不起,可是……
她就是会害怕呀!且不提她自身的力量微薄,就算有余爷护着,若是杨家使些强硬手段,只怕连余府都要被她连累遭殃,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没有人可以商量倾诉,她只能把所有的担忧都憋在了心里。
“才不是!娘亲只是太努力了!可是,咱们活着不能干顾着努力干活呀,娘亲,你就陪景儿去逛逛嘛,咱们眼睛放亮些,瞧着不对劲就躲起来,还怕杨家人来找咱们麻烦不成!”
小家伙也是打定的主意要讨厌杨家到底,居然敢欺负他最最重要的娘亲,天皇老子他都不怕!
“唉,好吧,娘亲陪你去,不过,咱们就逛一个时辰,娘亲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舒兰下巴朝一片青翠的菜地里努了努,小家伙也干脆利落地点头答应。
“没问题,娘亲,咱们赶紧走,听说今日有异邦来的商人来赶集,一准能找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小家伙兴奋地拉着母亲往大门走去,舒兰无奈地任由她牵着,差点都忘了要洗净双手上的泥土。
母子俩不紧不慢地走到西街,这里是工艺品集市,平时比较冷清,月末才会热闹几天,正如舒景所言,经常会有异城甚至是异邦的商人过来串卖,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商品。
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牵着,舒景的眼睛就没舍得眨,一个又一个摊子瞧过去,舒兰只觉得眼睛都快要被闪花了,实在是有些佩服儿子的定力。
小家伙感兴趣的也不是玩具一类的东西,而是瓷器类的工艺品,云月国的瓷器工艺很是发达,官窑做出来的东西往往都流入宫中或是大富之家,而流入民间的,则是一些在权贵眼中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尤其最近两年,那些可以一掌完全捏住的动物造型,就极为流行。
“娘亲娘亲,我找着了,你瞧,是小羊,娘亲就是属羊的,还有龙,景儿属龙!”舒景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兴奋地在娘亲面前蹦着,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蹲下身子跟老板讲价钱。
舒兰惊讶地听着他熟练地跟老板谈价钱,而且还速度极快地谈成了生意,不多时,合拿着两个生肖的白瓷工艺品离开了小摊。
“景儿,这谈钱的本事……是余爷教你的?”平时,舒景跟余子骞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也跟他特别亲近,除了余子骞,舒兰实在是想不出有谁会教儿子这些。
“不用干爹教,这么简单的事情,景儿看看就会了!”舒景理所当然的语调和神情,实在是让舒兰缓不过劲儿来,她是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三岁的小娃儿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任谁都会被惊到吧?这小家伙,果然是没一处像自己,精明得很呢!或许……她真的不必过于担心儿子的安危。
虽然自己万般不愿意承认,可是,舒景却确是杨家的骨血没错,杨家再如此强横霸道,也定然不会对自家血脉动手,她……是真的紧张过头了呢!
“呵呵……”想到自己这几日的战战棘棘,舒兰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里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意间抬头,她一眼便望见一个熟悉的俊逸背影,唇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浅笑。
“景儿,你瞧那是谁?”舒兰弯下身子,指了指前方的人影给儿子看,毫不意外地听到了一声欣喜的惊呼。
“干爹!娘亲,我去吓吓干爹!”舒景与余子骞之间的亲密,那是常人都有些无法理解的,舒兰更是无法想象,无亲无故还年龄差距甚大的两人,怎么就能如此亲近。
看着儿子飞奔着朝余子骞所在的地方而去,舒兰只是微微一笑,便迈步跟在了后面,心情突然放松下来的她,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意外发生,等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人狠狠推倒在地,额头磕在了一旁的石阶上,顿时传来一阵钝痛,下意识地伸探去,摸到了一片温热。
“血……”舒兰甚至都没来得及惊呼,便只能软软地半伏在地上,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想到儿子不在身边,她顿觉心中一凉。
“景儿!”想到儿子,她立马挣扎着站起身来,无奈头上的钝痛让她无法站稳,她又狼狈地跌回了地上。
“景儿!你在哪里?”
舒兰心急地唤着儿子,那头的舒景和余子骞也发现了不对劲,赶紧跑了过来。
“娘亲,你受伤了!”舒景看到娘亲额上的血红,顿时就急红了眼,赶紧掏出袖中的手绢捂住伤口,“娘亲,你疼吗?”
他现在后悔极了,就不该硬拉着娘亲出门,居然害娘亲受了伤!
余子骞沉着脸将舒兰扶着站起,听着周围人小声的议论,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想到了杨家,清冷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居然当街伤人,杨家真是太嚣张了!
“景儿,我们先回府!”
余子骞不想在原地多逗留,唤来随行的侍从抱着舒景,自己则抱起了舒兰,四人匆匆往余府而去。
舒兰额上的伤口并不怎么严重,只是流了血看着可怕了些,仍是吓得舒景够呛,毕竟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看着娘亲受伤,小脸早已绷得煞白。
“干爹,是不是……杨家的人欺负娘亲?”小家伙虽然这么问着,可怎么看都像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余子骞默默叹息,探手轻抚着舒景的发顶。
“景儿,别想太多,也许……只是意外。”可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大家心里都有数。
待得傍晚时分奶娘回府,又是一阵惊呼,奶娘心疼舒兰,差点就要拎着扁担上杨家揍人了。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明明是他们杨家不对,居然还来欺负舒兰,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奶娘的急脾气一冲上头,谁也拦不住,一屋子人没辙,也只能由着她骂,只拦着她不让她出门罢了。
余子骞心里早有防备,却没有想过杨家就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旁人或许看不分明,可是,他们这些知情人却是心里揣着明镜一般清晰。
杨家就想打着逼舒兰就范的主意,想要让她主动交出孩子!真是可恶至极!
舒兰这一伤,身体倒还是小事,心理上却是更加紧张了,除非有余子骞带着,她时时都不敢让舒景离开她的视线,上哪儿都带着他。
这般紧张兮兮的一个月下来,舒景没出什么事儿,倒是舒兰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了一大堆,身上大伤没有,小伤不断,到了最后,她都习以为常了。
“小兰,这样可不行,杨家真是欺人太甚了……不说那杨家少爷还要补偿你吗?怎么反倒欺负起你来了……”牛师傅粗着嗓门在厨房里吼着,一把菜刀跺在砧板上响得很是惊心,大家都下意识地退出了危险地带,只余了舒兰留在他的身旁不曾中断地忙碌。
“师傅,这些事情,他……应该都不知道吧,我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起先我还有些害怕,可现在我已经不害怕了,没什么的,只要孩子安然无恙就好……”
舒兰此时的心思还比较单纯,杨老夫人以前就很讨厌她,现下想要整整她倒也可以理解,只希望,她不要殃及景儿才好。
可是,当真会像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吗?杨家是大家族,几代单传,如今杨峰尚无子嗣,随便想想,都觉得她不太可能放弃景儿,倘若他们硬要来抢,她要怎样才能护住她的景儿呢?
景儿……
“景儿呢?”想到孩子,她突然一阵心慌,下意识地四处寻找儿子的身影。
“舒兰姐姐你别瞎着急,小景儿不是跟着余爷出门了吗?有余爷在,没事的……”
“哦……抱歉,我刚刚忘了……”她也知道,自己再这般草木皆兵下去,早晚会把自己逼到崩溃,可是,除了如此,她又该怎么办呢?
“舒兰姐姐……那个……那个……杨家少爷又来找你了……”小石头气喘吁吁地跑进厨房,说话更是断断续续的,可是,话中的内容却是一听就明了了。
“杨峰?”舒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情绪倒是突然稳定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面对杨家的任何人,她都不能有半分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