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今天是乞巧节,咱们也出去溜达一下吧!”忙完了厨房的活儿,舒兰才松了口气,眨眼的功夫儿子便已经扑到了怀里,扎在她身前又是揉蹭又是撒娇的好不热闹。
“景儿,娘亲还没换衣裳,一身的油烟味儿……”舒兰无奈地摇头轻笑,语间飘着几丝拒绝的味道,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舍不得,紧紧地搂住了儿子。
景儿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拼了性命,她也一定要护住!
“才不是,娘亲身上香着呢!娘亲……你也赶紧想想,都几年没去街上逛过了,有您这般不贴近行市的厨子吗?去啦去啦,今天外面可热闹了,余奶奶说也要同我们一起呢!”
舒景瞧出了自家娘亲脸上的抗拒之意,根本就不容她有反抗的余地,连推带拉地哄着她去屋里洗漱换过衣服,等她再要拒绝时,奶娘已经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等着了。
“……”这根本就是布好了圈套等她跳嘛!
也罢,仔细想想,她真有两三年不曾去街上逛过了,德缘酒楼里有专门采购食材的伙计,她要费心的,从来都只有余家后园自己栽种的时蔬,她一直都存着逃避杨家的心理,如今……
已经无法再逃避了吧!
“好了好了,娘亲去还不成。”舒兰长叹一声,无奈地冲儿子笑着,揉了一把儿子细软的发顶,“走吧!我们出发!”
舒兰和奶娘一人牵住舒景一只小手,三人并排走出了余府,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面特别热闹,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这……未免也太热闹了些……”往年她虽然没有出门,却也能听到旁人说起外头的热闹,可也不似今天这般吓人呀!
“娘亲,今晚有官府举办的特别节目,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哦!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孩子终归是孩子,听着热闹就想凑上一脚,舒兰见他高兴,便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不由得心生感慨。
幼时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可是,那些幸福的场景却早已生根发芽,将那份初始的纯真留在了心底,即使遭受了被残忍休离的痛苦,好也仍旧恨不起来。
她永远也记得父亲教给她的一句话,仇恨,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她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舒兰心思忽远忽近,除了本能地紧紧抓住儿子的小手,她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直到前后左右的人都疯狂地拥挤起来,她才感觉到了不适。
“这……”舒兰才一回神,便只窘窘地感觉到自己被挤成了人干,转念便想到了幼小的儿子,急急地低头去寻,却被一只小手轻弹了一下额头。
“笨蛋娘亲,我在这儿呢!”抬头望去,小家伙正高高地坐在别人肩头,笑得一脸得意呢!
视线下滑,她这才认清儿子的‘座位’是谁,“余爷……”
“今晚人很多,大家都注意着些,尽量别走散了!”这话,余子骞虽然是对所有人说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舒兰身上,让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红热起来。
等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时,这才发现余爷带来了府里的几个身形高壮的护卫,围成一圈将他们护住,尽管行动迟缓,却也还是顺利地到达了举办活动的地方。
那是官衙门前的小广场,人群围住的中心地带,早已布置好像迷宫一般的灯笼阵式,这场景任谁一看就能明白,今晚的活动便是猜灯谜,只是,官府还安排了些花样,猜完灯谜还得依据谜底走到正确的出口才算胜出,否则就算灯谜全猜对了也只能认输。
舒景摩拳擦掌地想要挤上前去,却被舒兰一把抓住,“景儿,不胡闹,咱们凑凑热闹就好,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比得过人家?”
其实,儿子的聪明她心知肚明,她真正担心的,是一旦儿子力拼一众成人胜出,那可是大大地引人注目,很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是她目前最不缺少的东西。
“知道啦!干爹干爹,咱们凑近一些,也给人家参赛的人出出主意……”小家伙可没这么容易打发,自己不能上场,自然也得另外找些乐子,指挥着他的干爹往前挤去,舒兰是想拦也拦不住,只能无奈摇头轻叹。
“好了,舒兰,别太拘谨,让他们疯去,有爷看着,你还怕出什么事儿不成?”奶娘小声安慰着,却是被周围的热闹氛围招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多时便转开了视线,把舒兰撇在了一旁。
其实,舒兰是极不喜欢这样的热闹的,她宁可安静地待在房里刺绣看书,也不愿意出来人挤人。
神思恍惚之间,她只听得到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喝彩声,想来,是场上有人表现出色,赢得了大家的赞赏,可这些与舒兰无关,根本无法引起她的注意,她闪神得厉害,不多时便想到了她的新菜式上,越发神游得过分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扯住,待她回过神来看时,登时愣在了当场。
“婆……杨老夫人……”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到都有些模糊的脸,没有一点慈祥气息,面对她时,只有毫不掩饰的嫌恶。
她能说什么呢?
“舒兰,我让悠悠去请你过府,你倒好,居然还有胆拒绝?有把我放在眼里吗?”杨老夫人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贵妇作派,丝毫不顾舒兰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兀自斜眼瞪着她。
“杨老夫人,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杨家……无关!”
舒兰是下意识地害怕着杨老夫人,可是,一旦提到孩子,她便会本能地勇敢起来。
“怎么会与杨家无关,那有可能是我的亲孙子,我能不管吗?我看你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过活也不容易,你要识相的话,我给你一笔银子,你拿着离开青水城,永远不要出现在孩子面前……”
杨老夫人一如既往地霸道嚣张,可是,她忘了,舒兰早已不再是四年前的舒兰,软弱到被人无故休离都不懂得反抗。
“杨老夫人,我再说一次,孩子……是我舒兰一个人的,他姓舒,是我舒家的子孙,与杨家……无关!请您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您想要孙子,您的儿媳自然可以为您生育,何必来抢我的心尖肉?”
她实在无法理解,同是女人,同为母亲,为何她能够把这么残忍的事情做得这么理所当然!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能入我们杨家的族谱,是那孩子的万幸,你若拒绝,可别怪我们……”
“够了!杨老夫人,你这番说辞未免也太过无礼,当年将身怀有孕的舒兰休离出门时,可不曾有过丝毫怜悯,如今却大言不惭地要来抢她的孩子,说得不好听一些,根本就是无耻!”
奶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舒兰身子一震,根本没有力气回头去看,她怕是自己的错觉,她怕自己会表露出一丝半毫的软弱。
奶娘向来是粗脾气大嗓门,上了年纪之后更甚,她一直拿舒兰当女儿一般疼爱,岂能容忍别人欺负!这会儿一嗓子吼上来,硬是让杨老夫人愣在了当场,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舒兰,我们走,别理这些无耻的家伙!”奶娘可没功夫顾及贵妇人的颜面,一声声的‘无耻’说得极为顺溜,伸手捞过舒兰的手拉着人便走,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人海里。
“……”杨老夫人气得浑身直颤,好半天缓不过劲来,身边伺候的丫头又是揉胸口又是拍后背,愣是化不开她面上的僵硬表情。
“给我去查,我倒要看看,这余家有几斤几两,敢与我杨家斗!”许久之后,杨老夫人才恶狠狠地挤出这么句话来,那阴冷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谁都不明白,杨老夫人与舒兰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怨,能让她凝出这样恶毒的表情来,只是不约而同地庆幸着,幸好,那个人不是自己。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可是,舒兰早已没了半点凑热闹的心思,一心想着早些回去,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儿子就是她的生命本源,失去儿子,她绝对没办法独活。
“唉,孩子,你这性子可不行,对付那样的女人,你就要比她更强悍,别怕,有咱们在呢!谁也别想抢走小景儿……”奶娘急急地安慰着,说到最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只能拼命往来时的地方挤去,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远远地看到了坐在余爷肩上的舒景。
“小景儿……小景儿……”在这样喧天的热闹声中,正玩得兴奋的舒景能听到这叫唤声才有鬼,等两人千辛万苦挨到他们身旁,这才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娘亲,你刚刚去哪儿了?给景儿买好吃的去了吗?”舒景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兴奋,小嘴里跑马似地不停说着,可一回头便看一娘亲苍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神情,立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娘亲,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舒景急巴巴地从余子骞肩上爬下来,一把扑进娘亲怀里,感觉到娘亲过分用力的拥抱,尽管有些疼痛,他仍是没有吭声。
“娘亲,我们回去吧,这热闹也没什么好瞧的。”母子连心,他已经猜到母亲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是与杨家人相遇了,这才慌神成这副模样。
舒兰没有出声,只是缓缓点了下头,几人在护卫的帮助下,迅速离开了原地,往余府而去。
一直到回到房间,舒兰都不曾出声,只是紧紧地将舒景抱在怀里,身体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余子骞眉头微皱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多问,默默地与奶娘离开了母子俩的房间。
“奶娘,舒兰是遇到杨家的人了吗?”
“可恶,杨家老太太霸道得可以,一点道理都不讲,明言要抢孩子,可怜的舒兰,怕是吓坏了。”奶娘气极了,作势挥舞的拳头,似是要去找人拼命一般。
“奶娘,别急,以杨家在青水城的声望,他们必定不敢明着来抢孩子,咱们多加提防便是。”余子骞低声安抚着,可是,心里却是一点点沉重了下去。
一旦杨家真的动起手来,他能够保得住舒兰母子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