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王朝的皇帝龙晟睿是个孝子,逢年过节必定会在宫中举办家宴,以取悦喜爱热闹的太后,身为太后次子的三王爷,自然也是必须参加的,只是,谁也瞧不出来,他是真心喜欢还是假意喜欢。
舒兰跟着王爷王妃已经一路顺利地从正德门入了宫,因为紧张的关系,她几乎把先前王妃奶娘和巧儿教的规矩给忘了个精光,所幸王妃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一路上一边与她说着宫里的大小规矩,一边不动声色地引她放松情绪,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外时,她已经宽心不少,只是……紧张仍在呀!
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能入王府当厨娘已经是意外之中的意外,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进入皇宫,甚至是亲眼看见太后、皇帝的机会,这实在是……太要命了。
“舒兰,不要紧张,太后是个很和善的人,皇上也不能随便吃人不是,放宽心,跟着我就是。”王妃再一次宽慰出声,舒兰看着眼前气势庄严的殿宇,深呼吸再深呼吸之后,总算是稍缓了紧绷的情绪,微微笑了出来。
“王妃教训得是,奴婢……”这是巧儿教的,宫宴当中,自然都是位高权贵之人,哪一个都能要了她的脑袋,只能俯头卑微,盼着没有人闲着找她麻烦。
“不必自称奴婢,你本就不是王府中的奴婢,更何况还是个难得一寻的好厨娘,我的身体可还全依赖着你来调养呢!莫要害怕,我们随王爷进去吧!”一旁的三王爷一直好耐心地等着,待他觉得王妃话说得差不多时,便点头示意,抬脚往慈安宫内走去,立时就有宫人迎了上来,引他们入内。
慈安宫整体而言,处处都透着威仪和庄重,点缀得恰到好处的花草又增添了殿内的生气,每一处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直感叹着设计这宫殿之人的巧妙,不多时,三人便进入了内殿,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见王爷王妃来了,都上前来打招呼,舒兰只是随意一瞥,便不期然地与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视线相遇。
子骞?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眼中有着同样的惊讶,但余子骞却是眨眼间便收住了情绪,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以免惹人疑心,舒兰见状心中微惊,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也赶紧收敛了收神,静静地站在王妃身侧扶着,又总忍不住要抬头看向刚刚的方向,可余子骞已经不在原处,似是跟着带他入宫的人去与别人说话了。
舒兰心中吃惊不小,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在太后的慈安宫内也能相遇,莫不是也与自己相同,是被逼无奈?舒兰想想,觉得极有可能,不由得暗暗叹息,权势逼人,他们这等平民百姓只能乖乖听从命令行事。
此时待在慈安宫内殿的人,皆是皇亲国戚,亦有几家极受皇宠的朝中重臣,舒兰自然是分清楚谁是谁,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王妃身边,见她与众多女眷见礼,倒也明白了她的地位之尊崇。
原本她一直想不明白,王妃背景深厚,王爷权势逼人,为何还会有人胆大妄为地毒害王妃,可后来她细细一琢磨,越是位高权重之人活得越是辛苦,越是危险,那些明里暗里与三王爷为敌的人,动不得三王爷,便拿王妃下手,当真是狠毒得很。
这些日子来的所见所闻,也让舒兰明白了宫廷斗争的黑暗,更是暗自惊心不已,生怕自己也会一个不留神便要卷入这无边的争斗当中。她如今最大的念想,便是了结了与王爷的两年之约,顺利地离开京城,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回到她熟悉的人身边。
舒兰就这样情绪再度高度紧绷起来,一直到一声长长的唱喝声起,太后、皇帝和皇后一同驾临,所有人都跪下行礼,舒兰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偷偷抬头去看皇帝皇后及太后的真容了。
她宁可自己没有这个福份,在她看来,当个平民百姓可要快活得多了!
“都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必过份拘礼,都坐下吧!”宴席已经摆好,待太后和皇帝皇后入座,其余人才敢坐下,之后,又是一番敬酒祝福,热闹不已,待得这一阵子热闹过了,太后和皇后便一家家的询问了过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王爷和王妃。
这两人,一个是太后的亲儿子,皇帝的亲弟弟,一个是皇后的亲妹妹,端得是特别金贵,太后自皇帝登基之后,又特别的和蔼可亲,王妃自然是一点也不紧张,应对得端庄得体,很是得人心。
“唉,依柔身子也是挺不错的,怎么就一直怀不上呢?”王妃自嫁给三王爷之后,一直未能传承子嗣,这也成了太后的一块心病,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替三王爷纳上几门侧氏,不料三王爷却是一口回绝,直道不喜这一出,只等着正妃有喜,可生生磨着这几年下来,不只太后皇帝着急,皇后也为妹妹心急。
“母后忧得是,臣妾也是一直担心,妹妹可有寻觅良药,莫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太后与皇帝皇后是自成一桌的,离着其他人有些距离,这会儿把王妃叫到主桌问话,其他人听得也不太真切,只不过,对于王妃多年无所出的事实也看得清楚,不说穿罢了。
王妃闻言心里也是委屈难言,她家中几辈人都不曾有过如此状况,偏偏她就出了这么个问题,旁人看着心急,又岂能比得上她自己心急,她有多想为深爱的丈夫孕育孩子,根本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臣妾知罪,必定勤于寻访名医名药,以求早日为王爷传承子嗣……”王妃一番话说得恳切婉转,这般娴德温柔,饶是太后再如何心急,也不忍多作苛责,说了些体己话,又赐了些珍贵的补品这才作罢,而三王爷则从头至尾不曾出声,只安静地听着,让人看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舒兰却是无意中瞥见,王爷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只是来不及分辨到底是这一抹阴鸷是针对谁而来,难道……是三王爷发现了毒害王妃的人?想到这里,舒兰不由得心惊肉跳,此时在场的,均是有着或亲或疏关系的亲戚,若凶手真在这些人当中,实在是让人寒心。可转念一想,舒兰便又默默叹了口气,谁让他们生在皇家呢?皇家最不缺的便是勾心斗角,想要置身事外也是极为困难,能全身而退都能算得上万幸了。
舒兰一边照应着王妃,一边思绪又飞了开去,心头还存着能尽快出宫去逛庙会的期待,一时间,竟是差点忘了余子骞也在宫中,除非他也能一并出宫,否则自己出了宫也只能陪着儿子。
能陪着儿子当然也不错啦,可是……少了心上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心里必定会有些微堵。
舒兰这边正走着神,期间还几次与余子骞的视线相遇,两人无声地对望着,也让舒兰走神得更加厉害,连太后皇后这边对王妃的问话结束了也无所察觉,回神之际,恰好与太后略存疑问的眼神对上,差点惊得往后跳去。
“这个丫头是谁?怎么不是巧儿那丫头了?”巧是自幼便跟在了王妃身边,忠心极了,以往这种宫宴亦都是她跟在王妃身边,此时见了生面孔,太后自然会觉得疑惑。
“回禀太后,此女是儿臣专为王妃寻来的益补厨娘,她对药膳一道有着独到的研究,想来,也可以让柔儿顺利为儿臣传承子嗣。”回答太后的人是三王爷,且这回答之辞让舒兰大吃一惊,差点就要出言为自己辩解了。
她哪里是被专门寻来为王妃调养身体的?她哪里又对药膳有独到的研究了?她原本不过是青水城德缘酒楼一个普通的小厨娘,为王妃调事身体也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舒兰心中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偏偏她连瞪三王爷一眼的胆子都没有,只能诚惶诚恐地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起。
三王爷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若是太后当了真,让她做点什么,她可如何是好?
舒兰紧张得要死,余子骞比她更加紧张,生怕出个一丝半毫的差错,舒兰的小命便要丢在这里,在皇帝太后面前说谎,那可不是开玩笑,出了差错是要掉脑袋的!
两人都想不明白三王爷这么说是意欲何为,心里却也猜到,他必定是有畴谋,只得安静受着,心中祈祷着不要出了岔子,更求着三王爷不要再说出更惊人的话来。
王妃冰雪聪明,闻言不动声色,只低声应和了一句,眉眼间的神色却又带着几分对舒兰的赞赏,不只引来了太后更多的注目,更连皇帝和皇后的关注也引了过来,让舒兰心中叫苦不已。
“如此看来,雅儿倒是寻来了一个良才,真如此有用便好,也别让哀家等得太久,有了好消息可要尽速传来。来,厨娘抬头给哀家瞧瞧。”太后对舒兰很是好奇,让舒兰抬头给她看。
舒兰饶是心里再如何叫苦不迭,抑或是害怕,也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小人不敢当,只尽力做好份内之事罢了!”
太后把舒兰的面貌看了个真切,微微点头道:“嗯,倒是个看着就面善的人,你好生伺候着王妃,他日传来喜讯,莫说王爷王妃要赏你,哀家也是要赏你的!若你敢有丝毫懈怠……”
后面的话太后不必说出来,舒兰也听得明白,闻言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又跪伏了下去,“小人不敢有任何懈怠,必定全力以赴!”
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