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倒是舍得,一记棒敲一颗甜枣,闻言就命舒兰起身,赐了御酒一杯,竟还眉眼带笑地亲自端了送到舒兰身前,“这酒就当是哀家替儿子儿媳谢过你了,喝了吧!”
太后身上散发的,是自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和威仪,舒兰也识得大体,便也没再矫情地多作推辞,谢恩之后便恭敬地接过酒杯喝下,当时便觉得,这酒的品级实在高极,入口清香,滑至舌根时又透出浓醇,入喉之后又渐生暖意,全然没有辛辣之感,最后余在唇齿之间的,是丝丝缕缕幽人的花香……
“是桂花酿?”出于一个厨子的直觉和习惯,她将心中的猜测脱口而出,彼时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太后低低笑了出声,“嗯!不错,你这厨娘本事不小,这桂花酿里的桂花香气可是藏得极深,你这舌头倒是品出来了,哀家有些明白,三王爷寻你回王府的心思了,来人,看赏!”
一直伺候在太后身后的嬷嬷领命退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制铺着锦布的托盘,上面摆着的,赫然是三锭金元宝,惊得舒兰立时跪下地去,她可没觉得自己有立下什么功劳,断然是不敢轻言受赏的。
“小人惶恐!”
“作何惶恐?呵呵……虽是粗敝小民,倒也识情达礼,不错不错!今日哀家被你哄得高兴,赏你了就收下便是。”太后难得说上这么些话,一旁的皇帝皇后见了也是高兴,舒兰见状也只好接过赏赐叩首谢恩,过后,又是安静地立在王妃身侧伺候,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总下意识地寻找着余子骞的所在,于她而言,余子骞便是这世间最有效的定心丸。
可是,内殿中她却是遍寻不着余子骞的身影,心想,他难道已经离开了?才这样想着,门口此时传来一阵声响,她无意识地微微抬头望去,不正是她遍寻不着的余子骞吗?他此时怀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酒坛子,在两个太监的引领下,径自走到了主桌前方,恭敬地跪地行礼。
“草民余子骞,给太后娘请安,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余子骞将酒坛子放在向侧,恭敬地行过大礼,待太后出声之后才徐徐起身,仍是没忘了抱起那个酒坛。
作为一个厨子,舒兰原本就味觉特别灵敏,更何况,她对食材一类的东西极为好奇,鼻间已经隐隐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酒香,眼睛都舍不得眨动一下,直勾勾地盯住了那坛酒。
能呈到皇帝太后面前的酒,必定是凡间极品,单是能闻到这酒香,也是极大的幸运了。
“余子骞?你便是那桂花酿的唯一传人?嗯,倒是年轻有为,难得你这般年纪,有这样的品性气质,来,说说这坛酒有何特别的,不然,皇帝也不会让人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了。”太后一想便知道这一出是出自谁之手,皇帝微笑不语,示意余子骞听从太后旨意。
“草民遵命!这坛桂花酿的工艺与其他桂花酿并无二般,只是,这坛酒乃雪峰山顶雪莲花瓣上所积净雪融水酿制,之后埋入地窖,时至今日已有足足十五年,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极品也无不可。”余子骞三言两语道明这坛桂花酿的源头,已是引人垂涎,连太后皇帝这般品惯极品的人也隐有雀跃之意,更别提是舒兰了。
她好奇死这坛桂花酿的味道了,更好奇余子骞另一层的身份,这般珍贵的酒,她以往都不曾听说,想来……是专供皇族享用,而余子骞,竟是这世间唯一会酿这酒的人,怎么不让人惊讶!
思忖间,余子骞已经领命将酒坛口上的封泥轻轻敲开,一缕淡淡的酒香飘入每一个人鼻间,清淡中带着几分优雅,不浓郁,却能够勾得人日思夜想一般的惑人,不必品尝,舒兰就能够肯定,必定是比刚刚自己喝过的桂花酿还要醇厚引人,心中虽有遗憾不能亲尝,却也懂得知足,闻过便甚是满意了。
这珍贵的桂花酿十五年也只得小小的一坛,只有主桌的太后、皇帝皇后有资格饮用,其余人也就是闻个香气而已,太后和皇帝对这极品桂花酿赞赏不已,当下便赏赐了一些金银玩赏给余子骞,之后,家宴热闹和睦地进行着,直到夜色降临也未曾散去。
家宴之后便是赏月,由太后牵头,大家都去了御花园,那里早早地准备好了观月的台子,又是一番赏月对诗之类的活动。
舒兰自幼便受父亲教导,虽不曾上过学,却也算得上一个小小的才女,然而,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她心中就是有再多的美句也不敢有半分多言,只淡淡地藏在心间,不时与余子骞匆匆对望一眼,倒也有几分趣味,只是想到独自待在家中的舒景,她不免有些难过,难得的中秋佳节,儿子却要独自忍受寂寞,她这个当娘的哪能不心疼,只是,此刻身在皇宫内苑,就是再如何心疼也不敢擅自离去,不盼着这宴会能早些结束,至少……今夜要见上儿子一面才好呀!
赏月之后原本还要听戏,只是太后上了年纪,月未赏完便有些撑不住困意,先行回了慈安宫,皇帝也甚是体贴,戏照演,只是大家都可自由活动,累了想离宫的也无妨。
原本,舒兰还想着,以三王爷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怕是要陪到最后,岂料,皇帝此言一出,三王爷倒是第一个提出要离宫,只道是王妃身子有些不适,要早些回王府里休息,舒兰闻言心中自是欣喜,又不自觉地看了余子骞一眼,两人视线相对,各自的心思一览无遗。
余子骞也寻机向带他入宫的人请了辞,与三王爷一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宫。
京城里因为中秋庙会的关系,此时正是热闹得紧,离宫不久,舒兰便听到马车外面热闹的人声,心下好奇,又不敢言行放肆,仍是静静坐着,时不时应上王妃一句。
“舒厨娘,你不是说你儿子也在京城吗?中秋原本就是团圆的日子,你也不必急着跟我和王爷一道回王府了,自去与家人团聚吧!”王妃察觉到了舒兰的情绪波动,体贴地这么说了一番,让舒兰很是感激,却又怕三王爷不肯放人,犹豫了一下也不敢应声。
总觉得,三王爷不是这么良善之人,指不准还要在她面前使点绊子呢!
“嗯,你去吧!”没想到,今日三王爷倒还真又当了回好人,双眸微闭着应了一句,舒兰自然是欣喜异常,哪里还敢有半点耽搁,千恩万谢地下了马车,又问明了所在的地方,便恭敬地目送马车离开了。
“呼……总算可以陪陪景儿了!”马车离开之后,舒兰又静立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松了口大气,欣喜地喃喃了一句,便感觉身后有一阵暖风吹到了耳根,微惊地回头望去,见是余子骞,不自觉地便笑了开来。
“子骞,你也出来了!”
“你出来了,我自然是要跟出来的,怎么,单想着要陪景儿,就不想陪我了?”余子骞自从与舒兰互通心意之后,便时不时要调侃舒兰几句,言行明显是与寻常时候的清冷疏离不可相比,舒兰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又是欣喜又是羞涩,总归是不知道该如何心中的情绪才好。
她其实很明白,这是余子骞待她与别人的不同,这丝丝的甜蜜,早已渗入心脏的每一个角落,甜得化不开来。
“自然也是要陪的,我们……回去吧!”王妃今日已经说话了,让她明日再回府便可,今日的时间怎么都是够的,儿子听了必然也会高兴,舒兰心里欣喜,脸上的笑意也是愈甜蜜起来。
“好,回家!”余子骞自然而然地牵过舒兰的手,领着他往德缘酒楼的方向走去。此时,中秋庙会的热闹气氛正是推到了最高处,街上到处都是欢喜的人群,几家立在城中的庙宇更是挤得水泄不通,许多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也趁着热闹由家人护着去庙里拜拜,顺便向神佛求个美满的姻缘。
舒兰自幼便没了母亲,父亲是个男人自然是不懂得这些,她也就不曾有机会经历这些事情,看着月老庙里熙攘的人群,她不免多看了两眼,心中有些微热的好奇和期盼,但转念一想,她最大最美满的期盼此刻就在自己身旁,她还需要求些什么呢?好好维护着现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个,舒兰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掌,余子骞趁机与她十指交握,两人会心一笑,眸中皆是对方满足的笑颜。
一路行来到处都是拥挤热闹的人群,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平时只需要小半个时辰的路途,两人愣是被磨了近一个时辰才进家门,舒景正无聊地在院子里拿着水盆看月亮,见两人回来,惊喜欢呼地扑上前来,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
“娘亲,你怎么来了?”先前听干爹说娘亲不能与他们共度中秋,他心里别提多失望了,可想到娘亲身在王府身不由己,也不好多要求什么,只是孩子心性天生眷恋母亲,哪里可能会不难过,这时母亲又意外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真是要乐疯了。
中秋佳节,他们一家三口可也是团聚在一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