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岐的瞳孔无限地放大!满脸的惊诧与骇然;忽而黑色的瞳仁放亮,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算计了!
危险!
慌忙就扭过头来!
腰部跟着急速旋转!与此同时,右手伸进怀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不可谓不快。然而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被唤作“巫大人”的巫师,完全没有臃肿的身材所体现的缓慢,他就像一只行动迅捷的犀牛,双腿借力,身躯一扭,整个人就快速旋转着站了起来,紧接着双手打开,迸出一圈圈炫丽的光芒。转过身来的羊岐顿感眼前一片煞白,便什么也看不到,心下大呼不妙,口中咒语旋即唱起。
但,一切都晚了,光芒倏忽褪去,快得令人恍惚就像经历了一场梦。羊岐半旋转着的身子,翕动着的嘴巴,紧闭着的双眼,略微后倾的头颅,正要从怀里抽出来的右手,都在这光芒褪去的一刹那定格住了。
宛如一尊精雕细刻的蜡像。
“哈哈!哈哈!羊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巫毒肆意地笑着,赘肉横生的脸越发显得狰狞,他快步走到羊岐面前,伸出肥大而纹路斑驳的右手狠狠地握成拳头,“我老早就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整个天下都会回到我的手里!”
羊岐身躯不能动弹,然而眼睛还是可以活动的。他睁开双眼,已经无心理会巫毒的叫嚣,转动着黑色的眼珠,扫视着整个屋子:年轻的炎帝纹丝不动地坐在虎座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部的表情波澜不惊,并不像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而站在门后的祝融,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意,颇显玩味地看着他。这个时候,虎座后面的一个小门“吱呀”一声响动,有几个人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为首的是身躯臃肿的“棕熊”风戽,他一摇一摆地从台阶前穿过,和偷吃了蜂蜜醉得一滩糊涂,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棕熊别无二致,他站到了离羊岐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紧跟着的是个彪形大汉,光头,赤足,左脸上有疤,是来耜,他开心地用眼神挑逗着祝融,走过来,站到了右边;再后面,是四五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巫师,站到了来耜的前边。原来一切都早有预谋,羊岐重重叹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纾解开来,不自觉地笑了。
“你笑什么?”巫毒立刻看在眼里,他不安地问道。
羊岐不愿意回答他,轻蔑地哂笑了一声。
巫毒有点恼怒,皱着眉头绕着羊岐来回走动,激烈地思索着,忽然停了下来,凑到羊岐面前,鬼魅地笑了笑,把手探进了他的怀里。众人很是吃惊,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巫毒的举动,却都没有说话。他掏出了一件方盘似的东西,用左手举了起来,微弱的火光辉映在古铜色的盘面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晕;他慢慢地转了个面,众人这下看得清楚了。
“伏羲图!”祝融情不自禁叫了出来,众人已经倍感吃惊,这下又怔怔地望向了祝融。祝融随即感到尬尴,讪讪地缩回了脑袋,也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巫毒接下来的动作。
巫毒又缓缓举起了右手,是一块天青色的玉石,绽放着幽蓝色的光晕。别人不懂得这东西的来历,然而刚才的一番交手,羊岐就大致猜到了这东西的存在,“定风石”,又称“女娲石”!然而为什么这东西会在他的手里?不是应该保管在姜元晦的手里吗?难道……羊岐浑然起了一身冷汗……姜元晦啊姜元晦……
“布阵!”
巫毒突然一声令下,四位巫师立刻跑向了屋子的四个角落,盘腿坐下,双手交叠,口中念念有词。祝融等一干人看得很是诧异,过了好大一会,只见一道道幽蓝色的光线从四处墙角发射出来,在屋顶连接,交织成了网状,整个屋子都被包裹其内。这个时候,有光芒闪烁在巫毒的右手食指上,他陡然朝着羊岐一指,“嗖”地一声就飞了过去,竟像是一条长长的鞭子,甩打在丹田的位置,羊岐顿时脸色变得煞白,痉挛着身子瘫在地上;巫毒又猛地往上一抬,羊岐的周身不断地泛出一圈圈幽紫色的光斑,剧烈地波动着,脱离着,就像水面下吐着泡泡的鱼。巫毒的面庞很狰狞,
祝融显得很是紧张,眼珠子几乎就要从眼眶里蹦跶出来,说道,“你在做什么?你必须要遵守我们的约定。”
“约定?哈哈哈哈!”巫毒很轻蔑地笑起来,“我们有什么约定吗?”过了一会,他收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斜着眼睛看着祝融,右手手心里的补天石在莹莹地闪烁着光芒,更盛更耀眼。祝融很是愤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然而看到他手里握着的玉石,又缓缓地低下了头,紧握着拳头,似乎很是不甘。
“巫毒!你从哪里得来的定风石!”这时候,突然一声大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是羊岐,他痛苦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软塌塌的身躯跪在地上吼着,形容枯槁,面如死灰。
“哈哈,这是在跟我说话吗?”他左手一挥,一道幽蓝色的刃形波又打在了羊岐的胸部。羊岐身体没有动,嘴角却渗出血来。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有人送给我的,哈哈哈哈!”巫毒再次疯狂地笑起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它了,石年的这帮后代,又有谁能驾驭得了这种东西,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他龇牙咧嘴地冲着羊岐大喊,像是要把他生生撕裂,忽然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看着我掌握天下!”
“哈哈哈哈!”羊岐听到也放声大笑起来。
巫毒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羊岐,绕着又走了一圈,上下端详着他,气愤地吼道,“你在笑什么?你为什么还能笑!”这忽然而起的咆哮把屋子震得摇晃了起来。然而这一切都不要紧,这座木质的房屋是由神农时代的木工建筑而成,榫卯相扣,纹丝合缝,坚韧异常,遂被神农拿来作为炎帝一族的议事厅。
“羊若无脚姜元晦;
龙似有头公孙生。”
羊岐自顾自地高声吟咏起来,沙哑的嗓音漫天回荡,让一屋子的众人心神大乱,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这和那天说的不一样?羊若无脚……龙似有头……”,祝融喃喃自语着,显得魂不守舍,“这都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羊若无脚?龙又是什么东西?”
“没有必要问这些。”巫毒鄙夷地轻笑了一声,颇为霸道地打断了祝融的发问,“一切都结束了!姜元晦和他那未出生的后代,都已经成了地狱的亡魂!”说着,恶狠狠地瞪视着羊岐,“再说了,人胜于天!你难道忘了姜石年当初讥笑我的话了吗?羊岐啊羊岐,想不到今天,你也沦落到期盼着神明来拯救你,哈哈哈哈!石年,他一定会很失望的。”
羊岐顿时心生惭愧,默默地低下了头。难道我们一直在倒退吗?当年追随姜石年同巫毒一番大战,将其驱逐到了莽荒的东北鬼蜮之地,一举破除了盛行千年的“巫师”制度,而今,自己却因为伏羲图突然冒出的一句谶语而方寸大乱,致使姜元晦一脉无辜惨死,我又被人算计如斯地步,石年,是我对你不起啊,我有负你的嘱托……
“你,没有用了。”巫毒一字一顿地望着羊岐说道。
羊岐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心如刀割……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什么声音?”巫毒惊然转身,不耐烦地冲着祝融吼道。
祝融愣了一下,转身看向木门,“咚咚咚!”声音再次急促地响起,并伴有叫声,“祝融大人,我有事禀报。”声音是从木门旁边的孔洞里传来的。祝融没有立即回答,也没有开门,他谨慎地看着巫毒。
“你看我干什么?”巫毒瞪着大眼,显得极为不耐烦,“让他直接说事。”
祝融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转过身来,向门外喊道,“什么事情?”
“羽卒跑了!”
什么?祝融大惊!众人大惊!巫毒大惊!羊岐大惊!他猛地睁开双眼,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嘴里喃喃自语道,“天意啊……”
“啊!”突然一声大吼,一道凌厉的光波甩在墙壁上,“嘭”地砸出一个半深不浅的凹痕来,“速度派人去追!务必抓到她!”巫毒歇斯里地地大喊。
“多派些人去找,速度!”祝融也朝着外面大喊。
“是!我们还需要些……”
“尽管去取!”祝融不耐烦地再次大吼。
“是!”外面传来一句哆哆嗦嗦的应答,夹着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便没了动静。
“哈哈哈哈!天意啊!”羊岐大笑起来。
“我要先杀了你!”巫毒勃然大怒,左手伏羲图幽光大绽,上面的阴阳鱼飞快地旋转着,突然一个图形飞了出来,下面是一条长杠,其上是两两相对的四条短杠,飘升到半空里,逐渐幻化成闪电的模样,隐隐有雷声缠绕,众人看到慌忙捂住了耳朵,略弓着身子贴着墙边。那光芒闪烁了几下,遽然飞向了羊岐。
羊岐没有闪躲,也没法闪躲。
但听“轰隆”一声巨响,木屑飞溅,黑烟滚滚,适才羊岐所待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三米见深的坑洞。
震卦:惊雷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