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轮班的公孙敖去了部落门口。
“想好了没有?”来耜手里提着两柄乌黑重锤,笑着问道。
“没有粮食,也没有人。”公孙敖很平静地回答道。
“噢。”来耜低头走了两步,嗤嗤地又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怪异,“本来你的人头已经落地了,但是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向你们问清楚。”
公孙敖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就凭你,想拿我的人头?”
来耜冷笑着,没有接话,自顾自地问道,“我倒忘了一件事情,姜羽卒是不是也在你们这里?”
“那当然,她随时可以到这里来。”公孙敖淡淡地回道,“然后呢?你们能怎么样?”公孙敖摊出手来,很轻蔑地望着来耜,捏得手指骨节“咯吱咯吱”作响,“回去告诉榆罔,虽然我父亲说要无怨无悔地支持他,但是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
“很好,很好!”来耜反复低语着,“明日是最后期限,如果你们还不改变主意的话,我们可要动手了。”
“不需要等到明天,我现在就告诉你,没有粮食,也没有人。”公孙敖极其厌恶地瞥了来耜一眼,转身就要走回去。
“公孙敖!”来耜突然一声大喝。
公孙敖感到极其不悦,扭头往回看,却是精光一闪,眼前一片煞白,便什么也看不到了;然后缓缓恢复的视线中,来耜飞腾着魁梧的身躯,抡着一柄乌黑的重锤从天而降,他想着侧身躲过,却惊然发觉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随之,“噗”地一声响,那重锤结结实实地砸在公孙敖的脑门上,脑浆迸溅,血花纷飞,紧接着,重锤的千钧之力全部袭了下来,镶着两颗惊悚眼珠的头颅被生生砸凹并碎裂开来,整张脸登时血肉模糊,魁梧的身躯便如泡酥了的坚硬树干,强烈地扭曲着变了形;两条腿犹自死死地支撑着,“咔嚓”一下骨节错位的声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黑锤“宋帝”,单锤有十二三岁孩童重量,通体漆黑,锤面带尖刺,由青要山不知名素材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熔铸而成。
“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来耜像是杀红了眼的恶魔,抡着两柄重锤反复地起起落落,每一下都狠狠地砸在公孙敖断气的尸体上,鲜血不断飞溅着,露出的惨白骨骼又“咯吱咯吱”地被击碎。身后同来的部下瞠目结舌地看着疯狂行动的来耜,没有一人敢上前来拦阻,任由他将公孙敖的尸体砸得不成人形。
话说那边三四个跟着公孙敖把守部落大门的护卫,以为又是像平常例行公事一般回绝来耜,便蹲在墙角说说笑笑。过了片刻,一人听得异动,抬起头来,惊诧地发现公孙敖被锤翻在地,慌忙大喊起来,“出事了,敖大哥被杀了!”便迅速站起身来,抄起放在墙角的长矛便冲了上去,那两人大为吃惊,急忙抬起头来,望见了公孙敖正被一下下锤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心下大怒,其一人边抄起长矛,边吼道,“快回去通报首领!”也大步紧跟着冲了过去。
那边来耜立刻就瞥见了飞奔而来的两个人影,一脚踹开公孙敖的尸体,向上举起右锤,大喊着,“冲进有熊,杀光他们!”部下听得来耜呼喊,陡然间都回过神来,齐齐地端起长矛,应声道,“是。”
冲在最前的那人双手握着长矛一刺,被来耜右手挥着“宋帝”向上一锤荡开,力量奇大,那人握矛又很扎实,整个人便站立不稳,被矛身牵拉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左脸被撞得紫胀;他立刻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那边来耜看的清楚,左脚向前横跨一步,右臂蓄力,猛地将锤丢了过来,单锤达十二三岁孩童重量的黑锤“宋帝”宛如一颗流星,迎面砸在那人的脑门上,但听“嘭”地一声闷响,那人轰然倒地。后者相隔约莫二三丈的距离,望得见前者顷刻被击杀,心下发慌,又立刻想起大门尚未关闭的事情,便想着转身返回;杀红了眼的来耜宛如一头嗜血的恶狼,机敏地看透了后者的心思,右脚猛然发力,一跃跳到了后者身前,左锤挥出,那人的头颅便如结在树枝上的果子离开了身体,血喷如注,一颗头颅飞舞着,落了地,“骨碌碌”又滚出七八尺远。
“冲进去!”来耜疾步走过去拾起右锤,指着部落大门喊道。身后四五十人齐声高呼着动了起来,很快便通过了无人看防的大门,然而却惊讶地发现,部落里响起更大的吼声,从四面八方涌出许多人来,年轻的、年幼的、年老的,男的、女的,手里拿着各式的“武器”,木棒、插门棍、大扫把、尖锐的鱼叉等,众人从未见过这般情形,竟像是中了埋伏一般,大为吃惊,踌躇着站在门口,惊惧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人敢动。
“杀!”此时一声大吼,来耜便如一头体型硕大的恶狼拎着两把“宋帝”率先冲了上去,那重锤漫天挥舞着,左一击右一撩,便有人鲜血飞溅着倒了地,他双眼通红、面目狰狞,眼珠儿不曾合一下,只是一味的脚步疾驱,不断地左右抡着、砸着、翻飞着。身后的众人见状,也纷纷端起长矛跟了上来,更多的人交上了火。
地上鲜血横流,对方却不知畏惧,依然有人呼喊着从屋子里、从院子里、从远处跑来加入战斗。来耜浑身都是血,乌黑的重锤“宋帝”染成了暗红。
“来耜!”
忽听一声怒吼,直如晴天雷震,所有的人扭头望去,但见一个身形健硕的人从部落后面飞奔而出,手里也提着两把重锤,同样是乌黑色,没有尖刺,却有霹雳状的斑驳纹路。有熊部落的民众看到惊喜地大喊起来,“豹儿来了!”
浑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来耜大吼一声“来得正好”便冲了过去。两人相距三四尺的距离,也不搭话,同时纵身起跳,四柄重锤“嘭”地在半空中碰撞,大地顿时为之一振,周围的人群颇为骇然,惊惧地停止了争斗,目不转睛地望着对峙的两人,靠的近些的人慌忙又让出了五六尺远。两人眼里全无其他,死死地盯着对方,又狰狞着猛然同时发力,四条手臂宛如四根悬挂在岩壁上的苍劲松树树干,筋脉不断膨胀着像要撕破皮肤。
四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双方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气声,和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咬合的“咯咯”声,空间变得十分炽热。
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对凶神恶煞此番交锋,真真是虎豹相争,激烈非常。双方倾尽全力想要压制对手,却发现彼此俱有神力,一时半会难以讨得上风,长久相持下去只是徒然浪费气力,是故猛然施力,想着错步跳开,却不想两人心思碰到了一块,顿时两股澎湃的力量撞击上,双双趔趄着往回退,其一人在地上滑出约三丈的距离,方用后脚扣住了地面,站住了身体;另一人右手手臂慌忙后翻,旋转腰身,重锤袭地,约半丈,稳住了身形。
说时迟,那时快!稳住身形的公孙岩也不回头观看,双腿就势一屈,大喝一声“起”,整个人便如同鹞子一般腾空后翻了起来,半空中扭转腰身,堪堪落在来耜眼前不足一丈的位置,脚下再发力,右手的重锤夹着刺耳的雷鸣砸了过去;那来耜此时方站住身体,正疑惑异常的声响,瞅见公孙岩一柄重锤朝着脑袋飞袭而来,当下举锤相迎。
“嘭~”“嘭~”锤声铿锵有力。
然而一切才刚开始。
“滋~”“滋~”公孙岩那缠裹着雷鸣的重锤突然迸发出闪电来,急速地在锤面上旋转,遽然交汇在双锤相撞的位置,顺着“宋帝”的锤面蹿向了锤柄,流向了来耜的手臂。
“啊~”,一阵异常凄厉的叫喊刺破了天空,来耜身体剧烈痉挛着,就像遭袭了雷电,他当即察觉不妙,慌忙松手丢掉“宋帝”纵身往后跳开;那重锤击飞“宋帝”,狠狠地砸在地上,干燥的泥土顿时四溅纷飞。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
来耜右手垂立在身侧,左手握着剩下的那一柄“宋帝”,身体依然有些微的颤栗,心有余悸地瞄着公孙岩,和他手上那双同样乌黑的重锤。
雷锤“秦广”!初次交手看似普通无奇的一柄重锤,会在第二次战器碰撞时激发重锤内部藏匿的雷电之力,是如同黑锤“宋帝”一般神秘的存在,来耜想不到它竟然会在有熊部落,这般看来,神锤并非只是一个传说,而自己,原本仰仗着这上古战器出来扬眉吐气一番,好让一直骑在自己头上的祝融刮目相看,却不想在此遇到这般敌手。巫毒,你有点预料不准啊……
思索之际,公孙岩再次发动了攻击,来耜刚刚尝到这“秦广”的厉害,又在巫毒那里接手“宋帝”时闻听了它的传说,心知无法力抗,迅速向左侧闪开;公孙岩扑了个空,却是手腕上撩,那雷锤由下而上再次紧追而来,来耜再闪开……由是追逐了数几分钟,公孙岩只是举锤就砸,来耜只是闪身乱逃,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呼吸。
我还有杀手锏!来耜忽然心头大亮,得意地想着,公孙岩,你的雷锤,就交给我来用吧,左手“宋帝”,右手“秦广”!“啊哈哈”,来耜想到这里,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让一众目睹他刚才还在四处狼狈逃窜的人群十分奇怪。
公孙岩本来看着他喘息的样子,想再次蓄力攻击,却突然看到他发笑,不免讶异,然而心底仔细一思量,又似乎醒悟了,便说道,“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抓紧时间快活吗?”
“哈哈哈!”来耜听到公孙岩的嘲讽,笑得愈发厉害,半晌,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回道,“我不是为自己的死而笑,而是为了你。”
“可笑至极!”公孙岩暴怒,再次拔地而起,那雷锤“秦广”擦着地面发出愈加聒噪的雷鸣声,然而一直逃窜的来耜却站着岿然不动。公孙岩心下起疑,却也只是转念一瞬,顷刻便被炽烈的杀意淹没了。
欺近身,公孙岩起锤,顺势砸了下来!围观的一众人群大气不敢出一声,心肝儿都提到了喉咙眼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雷锤缠裹的闪电再次袭向来耜的全身,而这次,他手里只有一柄重锤,已经无法阻挡对方的双锤之力,他们亦仿佛感受到来耜将要遭受那重达十二三岁孩童重量的重锤由上而下贯穿的力量!跟随而来的士兵惊惧地开始想着转身逃窜……
这个时候,数道精光忽然从来耜的右手中迸出,极其刺目,众人的视线便立刻就被夺取,半转着的身体也不能动弹。
公孙岩亦如是。
他整个身体前倾着,一只前脚掌着地,脚跟踮起,另一只脚腾在半空中,双手擎着两柄重锤,左右成夹击之势,将要狠狠地砸下来。
一切都在这一刻定格了,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石像。
“去死吧!”这时,来耜发动了反击,左手抡起仅剩的一柄“宋帝”砸向了稳如磐石的公孙岩……
一切仿佛都要结束了……
有熊部落的民众这才意识到公孙岩危险的处境,向着来耜的位置嘶吼着发起攻击,然而一切,都似乎太晚了……
黑锤“宋帝”迅速地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