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知道朱夫人身体不好,怕她受不了这种打击,赶紧扶老夫人到一旁歇息。接着,彩霞又安慰着说道:“夫人,你要冷静,别伤了身子。”
黄氏稍作冷静后问道:“彩霞,文婷在哪里?”
彩霞连忙说道:“老夫人,你在这里歇着,我马上去叫她。”说着,彩霞飞快的跑到南边的树林去了。
这时,朱文婷和钱柱正陶醉在甜蜜和快乐之中。只见朱文婷指着月亮对钱柱说:“柱子哥,看,今晚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你说我们俩的缘份,会不会也像今晚的月亮那么美满清纯,没有一丝云烟来遮挡?”
钱柱显得很没信心的说道:“我总觉得,今晚的月亮有些模糊不清......”
“小姐,”彩霞跑了过来,慌里慌张的喊道:“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彩霞不要急,慢慢说,我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朱文婷急忙问道。
彩霞喘着粗气说道:“朱家来了一群官兵,说你哥是乱党,要抓走他,还放火烧了“朱记染坊”,老爷和夫人气得不行,才叫我来找你。”
朱文婷急忙转过身来说道:“柱子哥,我家里出事了,我要赶紧回去。”
没等钱柱开口,朱文婷就拉着彩霞的手,飞一般的消失了。
朱文婷和彩霞回来后,看到朱家大院里火光冲天。朱文婷气急败坏,她顺手操起一根晾晒布料用的竹杆,冲着白督办叫骂道:“狗官,你烧了我们家染坊,我要跟你拼命。”
但朱文婷还没有来得及近身,就被白督办旁边的两个清兵给制服了,他们还把朱文婷给捆绑了起来。
朱文清躲在树上,听到前院里哭爹喊娘,乱声一片,知道大事不妙。他心想:“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呢?我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能只是躲在这里苟且偷生,遇到困难要勇敢面对。这群该死的狗清兵,就知道仗势欺人、鱼肉百姓,迟早有一天,我也一定要加入革命党,推翻这腐朽的大清朝,把这些狗官兵,统统赶尽杀绝。”
朱文清毫不犹豫的从树上爬了下来。当看到了大院里发生的一切以后,朱文清气愤的来到白督办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狗官,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请你们马上从这个院子里滚出去。”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朱文清的身上。
“文清。”黄氏在一旁哭喊着。
朱文婷挣扎着说道:“哥,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不能跟他们一起走,他们想陷害你。”
朱文清马上走上前去,帮朱文婷解开了绳索说道:“好妹妹,人正不怕影子歪,我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不会有事的。”
接着,朱文清又走到朱启天和黄氏跟前说道:“爹、娘,他们一定是抓错了,我去去就回来,你们不要担心我,要保重身体。”
黄氏顿时豪啕大哭起来:“文清,文清......”
白督办大吼一声:“把人带走。”
两个清兵将朱文清五花大绑,推推拉拉的带走了。
第二天早上,朱家大院还弥漫着一缕缕轻烟和布碎烧焦的气味,地上到处是黑乎乎的烧焦物。此时的朱启天,已经气得一病不起了,还时不时的口吐鲜血,他嘴里不停的喊着:“文清,文清......”
这时,黄氏、文婷、小六、彩霞等人都围在朱启天床前。黄氏伤心的说道:“老爷,我相信文清他是清白的,可我们家的染坊全烧光了,那些工人该怎么办呀?”
朱启天又吐了一口鲜血,挣扎着说道:“婷儿......”
朱文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应声道:“爹,我在这儿。”
“婷儿,你去我帐房里,拿一些纹银出来,把小六他们的工钱发了,让他们先回家去......”
朱文婷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小六听了朱老爷的话以后,激动的说:“老爷,我现在还不能走,我从小就跟着老爷你长大的,是你救了我的命,现在老爷有难,我能撒手不管吗?”
说起小六的身世,小六回忆着说:“小时候,我家里非常穷,经常忍饥挨饿,我打出世就没见过我爹,我娘说我爹是有一次去山里挖药草迷了路,被老虎给吃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跟我娘住了一间破瓦房相依为命,每次刮大风下大雨,瓦房就像要塌陷一样,所以我娘最害怕刮风下雨了。
在我十岁那年,村里闹饥荒,我家里的口粮都吃光了。娘为了养活我,每天到处挖野菜、捡山果,煮了让我先吃饱,剩下一点点,她再吃完,有时没有剩下的,她就只能忍饥挨饿了。
村里大户吴老爷家有个儿子叫吴厚生,非常霸道,经常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有一次,我两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偷偷地到吴厚生家的地里掰了一棵高粱。不料被吴厚生给发现了,他硬是提着我的双脚,倒拖着我,从地里一直拖到我家门口。把我的衣服拖破了不说,背上、头上拖出了一条条血痕。他还骂我娘,说她管教不严,要是下次再发现我偷他们家的高粱,就要打折我的腿。
到了晚上,我的伤口发炎了,全身开始发烧,当时也没有钱治病,就只有不停的喝水。娘看着我的伤口,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她哭着说道:“六儿,娘没有用,养不活你,可娘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得把你送给一个好心的人家,帮你治病。”
那天晚上,娘背着我不停地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什么地方,因为当时年纪小,背上的伤又很痛,而且还在发烧,迷迷糊糊的。只隐约记得娘把我扔到一个桥边,自己从桥上跳了下去......幸亏是现在的朱老爷救了我,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我娘。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朱老爷,这一跟就是十五年。”
小六擦了擦眼泪说道:“老爷,我现在就去找大夫,我也一定要帮你治好你的病。”说着,小六直奔药房而去。
随着工人们陆续离去,“朱记染坊”再也没有往日的喧嚣了,而是像死一样的静寂。小六请来的大夫,给朱启天看完病后,说朱老爷是气急攻心,动了肝气,需要好好休养,大夫还开了药方,配了几副中药,要朱老爷坚持每天服药。
这天早晨,小六捧着煎好的药碗,来到朱启天的床前,轻声的说道:“老爷,该喝药了。”
朱启天微微张开嘴,小六喂了一口,朱老爷哽噎了一下,不料,又猛的吐了出来,接着又连续吐血。
小六慌了:“老爷你怎么了?”然后又赶紧把朱文婷、黄氏等都叫到了床边。
朱文婷见朱启天吐血不止,急忙说道:“爹,我再去叫大夫......”
朱启天摇了摇头说道:“婷儿,不用了,爹的时候己经不多了......爹在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文清。”
朱文婷紧握着朱启天的手说道:“爹,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好好活着。”
朱启天接着说道:“婷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生意上有个朋友,他是宁波大户,叫靳泽书的靳老爷,当初我们约定,将你许配给他们家儿子靳奇。我这里有封信,是写给靳老爷的。等我走了以后,你和你娘带着这封信,去宁波找靳老爷。靳老爷是个讲信用的人,他一定会答应的。希望你答应爹,完成爹这个心愿,这样爹才能放心的走......”说完,靳老爷慢慢地从枕头下面拿出那封信。
朱文婷一边哭;一边点头。她接过那封信后说道:“爹,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
说实在的,其实朱文婷心中早就有了钱柱,只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她不得不答应了。现在的她,只有在心里默默地对钱柱说:“柱子哥,对不起了,虽然你是我心中那块永远都溶不掉的石头,可是我也逃离不了这奉旨成婚的世俗禁锢。我和你今生有缘无份,来世一定和你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人将至死,其言也善。接下来,朱启天又是一阵呕吐,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喃喃地说道:“婷儿、他娘,不管我们朱家遭遇到什么人的陷害,你们都不要去仇恨别人,也不要去仇恨这个社会,这就是我们的命......”
话未说完,朱启天已经气绝而去了。接下来,只剩下婷儿、黄氏、小六等人失声痛哭。
世事如此难料。“朱记染坊”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朱家面临了巨大的打击。黄氏、文婷、小六等人忍着巨大的悲痛,料理完了朱老爷的后事。当然伤痛未定之余,他们还在担心着朱文清的安危。
黄氏忍着悲痛说道:“婷儿,明天你去衙门里,打听一下你哥的下落。要是能赎出你哥来,我们就算把全部的家当给变卖了,也一定要救出你哥。”说完,黄氏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信心一样。
朱文婷伤心的点了点头说道:“娘,哥是清白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完,母女二人又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