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交换。
仇寄思疯狂地狩猎,湿润滑土为他创造出疾步条件,比并不以轻功见长的神将营弟子还要快上几丝。
熟悉地形的优势展露无遗,篱笆、茅厕、枯树、风厢……他所到之处的一切,仿佛都在为他创造杀人的条件,甚至一道锄印都让他稳固身形从而更用力的冲刺追敌。
其实仅仅是因为他了解地形,加以利用。
尽管他失去了内力……暗隐阁并不以内力闻名江湖。
姿势还是那般不好看……暗隐阁从不教授招式,只要能有效杀人,便是绝招。
随着一名神将营弟子被毒针刺中要穴毙命,方果和另外一名弟子惊骇冲进内屋。
他们心道江湖传言不假,暗隐阁的弟子均是杀人怪物!
难怪没有朋友,难怪功法和招数最是神秘,难怪江湖三宗追杀他未果,难怪他能活到现在……
所有的难怪加起来,刚才两名同伴的死亡就变得理所当然,这更让他们感到绝望。躲在内屋,连出去都不敢,先前气势荡然无存。
他们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看到了一道端坐在窗畔的妙曼背影。
他们见过她,很美丽,如仙女般气质,但在此刻,他们看到的是生机。
仇寄思单膝跪地守在院外,未选择进入内屋的陌生环境。
云闲闭目盘膝,暗自运佛脉《普陀经》驱除化元散的药力,巧儿披头散发,紧咬下唇,保持警惕地姿势守在他身前,看着像两个乞丐。
云闲忽然睁开眼。
仇寄思站起身,剑眉竖挑。
巧儿看着床畔气喊道:“放开我姐姐!”
窗前,倪佩儿的右颈处抵着锋寒如霜的枪尖,红缨微微抖动,仿佛抖动得再剧烈一点枪尖就会刺破那吹弹可破的玉肌。神经营弟子只把凶器现出,自己躲在土墙后,只能通过梳妆台的镜子看到他紧张的神色和启开的嘴唇:“唐前辈,速速杀了恶徒!”
方果的身影走到佩儿身旁,站在另一面,对云闲施了一礼,无奈道:“我等实力不济,只能以此等卑劣方式请小师叔替武林除害了。”
此言道明了云闲“身份”,依然还是威胁,言下之意是提醒云闲,若放走恶徒等同判门,哪怕是唐天鹤的义子也无法承受武林正派的谴责。
还有激将法的意思,江湖人均知唐凝霜最是骄傲,如若连暗隐阁人武境的弟子都制服不住,今后如何傲得起来?
唐凝霜以傲立于江湖,新秀中堪称第一傲,一旦失去了傲的资本,过往名气均成臭名。
爬的多高,摔的多疼,高处不胜寒,便是此理。
方果很聪明,算定了“唐凝霜”一定会出手,哪怕事后怪罪于他,总比此时丢了命要强。
云闲别无选择,只能杀人。
他捡起身旁那柄斋剑,它先由仇寄思从高忠剑鞘中取出,斩断高忠右臂,后被仇寄思弃在此处,而现在,他捡起斋剑,走向仇寄思。常理来说,仇寄思不该弃剑,但当时他误把云闲当对手,弃剑是规矩!
暗隐阁阁律第一条:同门之间,不可兵刃相向。
所以云闲走向那道背影时,他连动也未动,仿若察觉不到来自身后的杀机和凶器。
斋剑立了起来,落下便能取仇寄思首级。
巧儿启了启唇,终未开口。
剑光现,仇寄思朝着内屋陡奔而去。
云闲执剑追击。
两人均未使用内力和轻功,全靠地形施展鬼魅身法,如两道鬼影消失在场间。
厨房传来莫大动静,瓷盘哐当碎地。
神将营弟子已在第一时间让到方果身后,两人凝神警惕地望着隔两道土墙的厨房。听动静……正在缠斗!
方果蹙了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倪佩儿眉眼痛苦,唇角溢出鲜红。
倪巧儿望着厨房方向,稚气小脸上满是惊慌焦绰。
所有人都想知道,战局进行到了哪一步!
片刻后。
声止,传来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云闲抹着唇角的血迹,眼神凶狠地盯着神将营弟子,掀开布帘走进来。
“放开她!”
神经营弟子轻吁口气,垂下长枪,认真说道:“佩服,佩服!”
很明显,唐门小师叔在同样不用内力的情况下干掉了那个杀人怪物。
方果则望着云闲空空如也的双手,想到更多,蹙眉愈深。他不再迟疑,早已蓄势的内力陡然暴涨,唐门暗器施展到极致,五枚银针迅速没入神经营弟子的脑后。
神将营弟子顷刻绝生,身体倾斜倒地,已然死透。
方果的双膝先一步噗通跪地,肥硕的肚皮与地面摩擦几下,拱手正色道:“望小师叔开恩,刚才晚辈为保命才出此下策,实是迫不得已,即便小师叔不愿出手,我就算拼了命,也必不会让您的妻子受到一丝伤害!”
云闲从方果在半息时间内解决掉神将营弟子便能看出方果早有应策。
但……时间不对!
方果是在云闲进屋之后,才杀的神将营弟子,便成了方果谎言的破绽。
一丝破绽,一条命!
就算云闲想饶他,已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人不答应。
就在此时。
窗外有一道剑光疾射而来,并无剑意,并不耀眼,却很直很坚定,亦很精准!
斋剑剑锋划过方果不算突出的喉结,留下一条细小血痕,叮在床头木头上,嗡嗡颤鸣。
院外的巧儿这时才看到倒下的篱畔有一道虚弱的身影,第一时间吟出一首诗词,奔袭迎去。
“住手!”云闲急阻止道。
但巧儿情急下出手,距离又如此近,哪里收得住手。
所幸仇寄思未还手,否则巧儿必死无疑。
所幸巧儿未下杀手,否则仇寄思也必死无疑。
云闲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能治。
他感到很无奈,本不想杀方果与神将营弟子,他们非要以佩儿相挟,逼他杀人。
还好,仇寄思是个优秀的暗隐阁刺客,即便面临身死的威胁,也恪守着阁律。
在厨房的时候,他们的确经历了一场缠斗。
他不想伤仇寄思,仇寄思也不想伤他。
如若真拼起命来,云闲自知死的一定是自己,因为斋剑是被仇寄思夺过去的。
仇寄思说了一句话:“我欠徐郎中一条命!”
云闲豁然明了,原来对方出现的初衷也是为了救巧儿,不过被云闲先手罢了。
这时,倪佩儿昏厥过去。
云闲大惊失色,立刻替她搭脉。
——她是普通人,竟然强行冲破了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