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强行冲破穴道的后果是极为可怕的,轻则经脉受创此生无法练武,重则毙命。
倪佩儿的旧疾乃丹田受损,再加上经脉的受到重创,已是奄奄一息,若非云闲及时运功替她温养经脉,只怕早就一命呜呼。
徐伯早已赶来,搭脉后摇头哀叹道:“这是命,是命啊!”
“徐伯,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云闲失神呢喃。
“只能借外物续命……”徐伯叹道。
云闲面如死灰。
他的医术不在徐伯之下,但徐伯行医数十载,经验颇厚,连徐伯都说只能续命,那必然无法清除病根。
除非神仙下凡灌输仙气,否则世间哪有起死回生之物。
“续命……就续命罢……”
云闲失魂落魄打开房门。
巧儿见他如此神色,已猜出姐姐的病情大概,嚎啕大哭起来。
仇寄思守在门外,盘膝复元,他中的唐门之毒还未解除,嘴唇泛着污黑,说道:“百里山庄有块玉。”
云闲闻言,眼神焕出活色。
百里养心玉!
若能得到养心玉,再输送内力时以这块玉为介体,能将玉中蕴含的天然温气传递到佩儿体内,虽无法完全治好佩儿的内伤,但每日温养她的经脉和内腑,可达到续命的功效。
仇寄思漠然道:“替我解毒,我去取玉。”
此言甚狂。
百里山庄数百年底蕴,在巴蜀境内仅次于唐门,而每代家主寿命都在百岁之命,靠的便是这枚养心玉。
无数年来,不知多少江湖豪客与绿林大盗欲得到养心玉,但养心玉依旧完璧存于山庄,作传承之象征。
养心便是养命。
刀尖浪口舔血过活的江湖人从来不把生命放在口中,因为那很豪情。
事实上,谁都把命看得比天高。
取玉,等于掐断百里庄主的命脉,亦同于毁了山庄的传承。
“我去吧。”云闲坚定道。
仇寄思挑挑眉,望向里屋的徐伯,徐伯救他一命,他想办法换一命,然后他就离开。
云闲望向床榻上的倪佩儿,也抱着报恩的念头。
云闲坚持让巧儿留下来照顾佩儿,仇寄思则暗中保护她们姐妹。
他一人孤身上路。
……
……
一匹骏马奔驰在官道上,马上是名身着粗麻布衣的中年人。
行人纷纷以为他是丐帮的传令使。传信这般急?难道江湖又要发生些大事?
云闲自然未理会他们的想法,从乐州到渠县需要两天马程,他只有用了大半日便到渠县地界。
马途异常艰辛,腿胯内侧的裤腿都被磨穿,皮开肉绽,屁股抖到发麻,千里良驹终于累得口吐白沫倒地。
云闲艰难爬起来,抚了抚马肚,口中却骂道:“该死的黑心驿站,竟骗我是千里马!”
驿站的马贩实在无辜,谁做生意不称自己家的马能日行千里?
事实上这只是一匹普通的马,哪能经得起如此赶路。事实上云闲也不算买马,而是抢马。
他急着救人,早将国律与江湖律令抛诸脑后。
时间不多了,以他输送的内力,最多能维持倪佩儿三天的生命,相信以徐伯的医术,能再延续三天,再加上巧儿和仇寄思相助,亦可再增三天。
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下。
他的时间,最多还剩九天!
他很清楚所需要面对最困难的处境,便是如何从百里山庄顺利夺出宝玉,完成此事的难度不弱于独闯唐门杀掉门主,但他别无选择,也无需考虑其他选择。
只要能救倪佩儿的性命,别说百里山庄,就算与整个江湖为敌又如何!
……
……
云闲寻路人问了去百里山庄的大致方向,行走在官道上。
腿上的伤口辛辣无比,每走一段时间就得停下来休息片刻,官道两旁偶有止痛的药草,他便咀嚼成草沫,敷在伤口处,用青藤包好系在腿腕上。
即便他在鬼嚎渊下受过更严峻的伤势,也忍不住疼得紧咬牙关,更何况,他的内伤还未痊愈。
一辆马车绕过山坳,从东面官道上急驶而来。
“驾!”马夫用草鞭猛抽马背,旁边坐立的青年操臂夹剑,神情凝重。
云闲一眼断定,马车内坐的必是哪家逃命的贵家子弟,也肯定那匹马绝对堪称良驹。
贵家子弟有钱,良驹可用作赶路,这种情况他不介意客串下其他职业。
“速速停下!”
云闲站在官道正中,扬手高喊:“留下马匹和钱财!”
“吁!”马夫急拉缰绳,马蹄应声而停,传来尖锐马嘶。
“丐帮难道要插手我百里山庄事务吗?!”马夫道。
“百里山庄?”云闲蹙眉疑惑。
马夫启唇,正欲开口,被旁边的青年剑客阻止。
青年剑客打量几眼云闲,执剑拱手道:“阁下并非丐帮子弟吧。”
云闲还礼:“不错!”
“既如此,不如行个方便,如何?”青年剑客的语气不卑不亢,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云闲略一犹豫,问道:“敢问百里山庄出了何事?”
青年剑客道:“阁下莫非是想打听打听?”
“打听”是江湖上的客气话,意思是“切磋切磋”。
云闲沉声道:“如若两位不肯借马,自然要打听打听。”
青年剑客面露不悦,似在权衡什么,犹豫良久。
马夫性子急躁一些,扬起草鞭跳下马车:“我来会会你!”
“且慢!”青年剑客阻止道。
“二哥,跟这小子废话什么,既然不是丐帮的人,肯定是三房的畜生!”马夫道。
青年再次犹豫,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自然比马夫要多,包括庄主临行前的暗谕。
“我说过,只要马,不想伤人,更不知道什么三房四房。”云闲皱眉道。
闻此言,马夫疑惑地望向青年剑客。
剑客道:“在下百里穆,敢问兄台高姓。”
“罗里吧嗦!只问你给不给马!”云闲动怒,他哪里想到当土匪都这般麻烦,对方又是百里山庄的人,若不是碍于剑客有礼相待,早便伤人夺马而去。
“休要猖狂!”
马夫再难忍,欺身而近。他所使乃是神将营的功法,气势凛然,威风赫赫,扬鞭在手犹如长枪威势。
云闲已打定主意用暗隐阁绝命决,既能快速解决战斗,亦可混淆江湖人的耳目,让江湖人将自己当成仇寄思。
草鞭落下,劲风如鸣。
云闲身形一让,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偷袭马夫后腰,那处有道穴位,只需精准一点便能使马夫失去战力,却不致命。
“咳咳……退下。”
马车内,忽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马夫像是极听那道声音的吩咐,不惜强行收势,让草鞭抽到到自己身上,然而,草鞭却落到云闲的肩膀。
马夫挠头疑惑,这是为何?
云闲警惕地望着马车方向,对方是看穿了自己的身法?还是真想让马夫退下?
貂皮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清秀少年的面孔,白手绢上染着小团鲜红,他的皮肤病态苍白如雪,身子瘦弱不经风雨。
剑客将病弱少年扶住,关切道:“小少爷,车外风大。”
马夫退回车旁,扶住少年的另一边。
少年斯文有礼,对云闲颔首作揖道:“阁下,可否听我一言?”
云闲见他如此虚弱,对抢马之事生出愧意,缓色道:“请讲。”
“阁下,我有个两全其美之策,不知可愿听?”少年说道。
“请讲!”云闲蹙眉,觉得此人有些罗嗦。
少年腼腆一笑,说道:“阁下要马应当是作赶路用,而我三人也是赶路,此地前后均有镇子驿站,何不用银钱来代替马匹?”
云闲沉吟片刻,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不愿给马,但愿意出银钱。这样一来,云闲只需再走一里路,前方便有驿站。
“阁下,不瞒您说,即便将这匹马给了您,只怕也赶不了几里路。”少年诚恳道。
云闲对马匹不算了解,不过选择相信少年的话。
“行,就这么办!”云闲同意道。
马夫百般不愿,欲言又止,剑客立刻瞪了马夫一眼,示意他莫再多言。
少年在剑客耳边低语几声,剑客从袖囊里取出几张银票,走过去递给云闲。
云闲收好银票,笑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剑客道:“后会有期。”
双方都急着赶路,不再客套,背道而驰。
马蹄忽然停了下来。
云闲忽然也停了下来。
两面山坡与天交接的弧形平面上探出许多头颅和兵器,像无数只巨型蚂蚁在啃噬着土坡,没有发出太大声响,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或者纪律严明的门徒。
清风吹来,夹着一声浑厚的男音。
“小少爷,老太爷尸骨未寒,你却在近日离开渠县……有些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