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忠因丧臂之痛变得愚蠢,他喊出这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重新聚集到他身上,而离他最近的自然是仇寄思。
仇寄思是欲杀他之人,当即反应过来,将视线从云闲身上挪开,目光如炬,手抖如颤,掐向高忠,动作就像几岁孩童打架,没有任何气势和招数可言。
云闲一挑眉毛,以奇快的速度掠到两人之间,同样以几岁孩童打架的姿势推开仇寄思。
高忠终于聪明了一回,一点右肩穴位止住鲜血流淌,同时起到止痛的效果,捡起右臂,飞身逃窜而去。
仇寄思欲追。
云闲横双臂。
场面有些像两个大孩子在认真的玩老鹰叼小鸡的游戏。
唐门和神将营的弟子掠至场间,将寄记思团团围住,踱步蓄势。
“暗隐阁的叛逆,今日必教你葬身于此!”唐门高瘦弟子喝道。
“吃你爷爷一枪!”
两名神经营弟子扬枪前冲,不带花哨直挺砸落,有着以枪为棍的招势。
以落枪起势,威力巨大,无论敌人如何避退,长枪亦能变幻应对。
仇寄思却不避让,弯身后退,头也未必,躲过两根长钱的夹击,同时抬手捏向两名神经营弟子的脖颈。同样毫无招数的乱打,却很有效果。
神经营枪法大开大合,十步之内均在枪势范围,唯有利用出枪时的空缺近身肉搏才是明智之举,一般境界高深的神将营弟子肉体坚淬,虽谈不上刀枪不入,但也堪称铜墙铁壁,同层级的对手很难攻破他们内力的防御。
枪法攻势凶猛,能大杀四方。
内力淬体防身,可近战肉搏。
攻守不怠,威势凛凛。
遗憾的是,仇寄思出身暗隐阁,无论功法还是招数,目的只一字曰:杀!
交手不会切磋、不会留手、不为提升、不为其他,只为杀人!
任对手再铜墙铁壁,脖颈终是最脆弱的部位,一拧会咔嚓断骨,会毙命。
这场交手,拼的是狠!
两名神将营弟子算出身军营,不过如今天下国泰民安,草原蛮子几十年不曾踏足国土,他们又不曾去边境斩敌练兵,凶狠自然少了几分。
简单来说,他们属于新兵,没上过战场的菜兵,真拼起狠来,如何能狠过为杀人而生的暗隐阁弟子呢?
还未砍下一名草原蛮子的头颅,就要丧命于此,便是他们的遗憾。
一招之间,取两人首级,仇寄思很有本事。
遗憾的是,云闲在场。
就在仇寄思的指腹已经感受到脖颈传来的温热时,云闲正拧着他的前襟,往前一拉。
两人均用上相当的内力,身体离地跃起,空中四目交流,落地时均震惊复杂地望着对方。
——他难道也得了刃的真传?内力和动作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是谁?怎么会使用暗隐阁的功法?竟……似乎更加正宗。
两人各有所思,举动却丝毫不怠,但无论出于任何角度,都不想太过为难对方。
云闲只是在阻止仇寄思杀人。
仇寄思只想杀欲杀他之人。
他们落在十米开外,脱离战斗包围。
几人正欲冲上前“帮唐门小师叔”,那名唐门瘦高弟子抬手道:“且慢,他已中了我唐门的化元散,今日绝跑不掉!”
原来,刚才两杆长枪自天空而落,唐门弟子已有所动作。
化元散是毒,并不致命,只会让中毒者短暂失去内力。
自从淫贼湖塘摘花秋漾水靠化元散行窃花之举,此毒在江湖上的名声一臭再臭,又加上比较低级,故而唐门弟子也不屑使用。
几人蹙眉望着唐门高瘦弟子,均觉不屑,但没说什么。
方果对云闲愧色道:“唐前辈,恕我等冒失,为替江湖除害,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哼!”云闲对高瘦弟子怒哼一声。
刚才若不是不遗余力的去救神经营弟子,何至于着了道,不过想想也就释然,用此毒牵制住仇寄思也是好的。
仇寄思神情冷漠,仿若未闻,退后两步向云闲投去警告的眼神,察觉到内力正在渐渐消散,他必须速战速决。
转身迎向四人,步步紧逼,边寻找四人各自防御中最薄弱之处。
四人警惕退后,即将后背贴着篱笆围栏,像猎人在防御一头重伤反扑的凶兽。
巧儿虽不懂化元散为何物,但听懂了方果那句话,大无赖有难,她冲出院外,经过四人身畔,与仇寄思擦肩而过,守在云闲身前。
云闲揉了揉巧儿的乱发,眼神望着那道孤单的背影——此人刚才若是出手,可挟住巧儿,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也算磊落之人,如果稍后有机会,必救他一命。
刚生此念,旋即心头苦笑,因为他知道仇寄思不需要任何援手。
云闲内力境界和仇寄思相当,又同时中毒,同样会暗隐阁的《绝命决》,云闲自问就算内力尽散,也有把握用绝命决杀掉几人,何况是比他杀人经验更丰富的仇记思呢?
果然!
仇寄思动了!
猎豹一样的弓着身子疾冲而去,基于刚才的慢,他此时快如雷电。
手里攥着两把湿润泥土,如暗器一般投掷过去,仅存的内力覆于手上,泥土去势带着几分力道。
四人微显慌乱,仓惶躲避下让篱笆倾倒。
神经营弟子不约而同奔向茅厕方位闪开。
方果则往右急闪。
瘦高弟子在仇寄思冲将而至时,便已脱口道:“不用紧……”
他本想说“不用紧张,我们合力一招将他击杀”,因为他经常使用化元散,屡试不爽,对毒效更知之甚详,故而断定仇寄思的临死反扑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一小团稀泥堵住他的嘴,只觉微痛,他更加认定心中猜测,“用”字出口。
一截湿枝抵住他的喉咙,只觉微凉,他亦应对自如,指腹间夹着的三妹银针暗器刺入对方的心脏部位,“紧”字出口。
然后,没了然后!
身体倾然倒下,至死也不明白湿枝如何能刺破他三品人武境的全力防御,甚至他为求稳妥保命连暗器都舍不得掷出。
喉咙处一抹鲜血以极慢的速度溢出,湿枝依然插在其上,未曾拔出,那只手早已离开了湿枝,去拔心脏处的银针。
银针泛黑,亦有毒!
那具尸体真毒,处处都用毒!
仇寄思没有选择及时控穴阻止毒势的蔓延,也不知晓这是何毒,致不致命,厉不厉害,甚至连表情都不曾变化过,只微微挑挑眉。
他有些急。
他知道即便是中了再剧烈的毒,西南方农房里的那名郎中都能治好自己。
前提是治疗前他还活着。
而从进暗隐阁第一天、第一课开始,授业恩师的前十句中有那么一句话——敌人都死光,不一定安全;敌人都死透,更加危险;周围的人都死透了,你才算活着。
以他现在的状态,他只能让自己尽量安全。
那就是杀光看得见的敌人。
越快越好,越早越好,现在最好!
抹毒银针成了他唯一的凶器。
锋尖,锐利,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