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乌鸦在树上叫着。
原本生机勃勃的某村,如今也是死气沉沉。有说有笑的村民,都成了行尸走肉。
这一天仿佛知道有这样的噩梦出现,阴云密布,不见一丝阳光。
赵蕤带着李白逃到了剑阁之内,据高山之势,那两个娃子应该也不会盯上这里。
他们躲的是沈不传的房间,三把剑在房里飞绕,似乎在守护他们。
李白躺在榻上,脸色发紫。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变得目光呆滞。
赵蕤将李白身上的衣物尽数除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任督二脉开始隐隐发黑。
虽说赵蕤医术精湛,深知蛊毒之性,但要根本上祛除任督上的毒素恐怕有些难度。万幸的是李白现在神游不已,并不会运功而导致毒素扩散。只是医治耗时越久,某村的百姓们恐怕还等不得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身上的银针都在客栈中落下,恐怕早已被大火烧了去。
幸而自己的著作藏在白马的马包中,心中窃喜那两个娃娃应该不会翻。
山下,某方。
“哥哥,我在马身上的包里发现了一本书…”
“咱又不识字,扔了吧。”
既然没有银针为李白刺激穴位,赵蕤想到了一个法子。何不效仿远古先人以砭石为针行针刺之法?
想到这儿,赵蕤立马出门精心挑选石子,将内力集于双手,生是把这些石子打磨成了银针模样,粗细长短一应俱全。
过了火烛,再用清水洗过,算是消毒。
将李白侧身,成罗汉卧姿,发紫的任督二脉也就现出原形。赵蕤用手轻轻拍打,紫色蔓延也稍稍地快了些。
执针,浅入会阴,其他皆入二分于脉上,要穴则尤深。任主血,阴脉之海;督主气,阳脉之海,常言『任督通则百脉通』,一些尤其阴狠霸道的蛊毒喜针对这个方面。
武林中不少人吃过这样的亏,顽固且难以去除使得他们都葬送性命。
赵蕤年幼时与父亲在云滇、南疆一带拜访许多信奉五仙的苗寨,依稀记得关于任督中蛊之事。但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实践过这样的病案。
年事久远,赵蕤只能靠自己的记忆与想法才能搏一搏,他并不希望看到青春正盛的李白在自己面前咽气。到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任督二脉的要穴通过赵蕤的刺激,蛊毒在阴阳脉海的生气之下变得缓慢,渐渐浮在肌肤的表面。
赵蕤也为李白捏了把汗,暗喜没想到还真的让自己歪打正着到了。
浮在表面自然医治得容易起来,但切住李白的脉象,都沉了下去,似乎腑脏有衰竭的可能。
赵蕤将辛苦采来的药材放入洗净的用来代替丹炉的香炉中开始炼丹。
炼丹之余,赵蕤始终在思考,任督二脉得到刺激,那么气血就非常容易得到活力,但是脉象深沉微弱似乎命不久矣,却又脸色微微红润像气血调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又想到自己一个大胆的想法:
昨晚那女童竟害怕他们,也不施展巫术帮助男童。按理说,修习血缘童子之功,巫术可使之没有知觉甚至传说能血肉再生!但那男童被自己斩去右手没有动静,还出双掌…
没动静!出双掌!
莫非!那男童…巫蛊双修!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女童绝不会武功,男童倒是神秘莫测,邪气充盈。
想罢,将炉火一熄,取出炼制好的“冰心丸”。晶莹剔透,虽历经炉火烤制,却有一丝丝凉气,炼丹之术可谓神奇。
赵蕤微微一笑,把李白嘴巴打开掀起舌头,果然不出赵蕤所料:李白的舌下盘着一条细小的百足虫。
这虫确实如赵蕤所想,不仅是有剧毒的蛊,算是全身毒素的“阵眼”,而且还施加巫术,造成器官衰竭已入膏肓而无可救药的假象以致医治者无救治之心。
将它拿起,扯出一条丝线,循着丝线拔出根极小的刺。
赵蕤将冰心丸压在李白舌下,将百足虫一脚踩死,静观其变。
虫已无,刺已拔,仿佛阵法没了阵眼的支撑将要崩溃,李白身上终于起了令人恶心的反应。
污血循着砭石流出,李白的身躯散发着恶臭,赵蕤赶忙打开门,跑了出去,散散这恶臭。地毯上也是流下的血迹。
某处。一个穿着怪异的人坐在树上。
“啊嚏!”他打了个喷嚏,“是不是谁弄脏我的房间了。”
恶臭还有毒气随着空气的流动被带到了山下。
正在制作毒尸的男童望向山上的剑阁,一脸诡谲的笑容。
女童却毫不在意地与幸存的孩童们玩耍着。
李白揉了揉剧痛的脑袋,好像喝过很烈的酒一样,但他知道这脏乱的场面不止一人饮酒醉那么简单。
“先生?先生?”
李白往门外呼着赵蕤。
自门外伸出赵蕤的手指了指李白,李白顺着方向看向自己的下体,确实有些尴尬,赶忙取下身上扎着的砭石,穿上衣物,走到门外。
看了看门牌挂着“沈不传”,李白摇头笑道:“弄成这样,沈不传一定会杀了我的。”
“别说多了,那男童可能发现我们了。”赵蕤望着山下。
李白往山下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乌泱上千毒虫,发出十分刺耳的叫声。它们跟着一脸诡谲的男童向剑阁方向行进,稍微有几只被乌鸦衔走,立马就从土中出现几只,就像是十分有序的军队。
“商纣的虿刑恐怕也不过如此。”赵蕤眉头紧锁。
虽隔甚远,李白也能看出那些毒虫,除去所谓“五仙”,更有一恶虫,其名曰:蟞。
当然并非常见可用于下药的蟞。
李白在赵蕤的手札中见过,此虫名鬼蟞,有似蚍蜉有似甲虫,其有獠牙,可撕咬,亦好食腐肉,生长于阴干邪瘴之地。
想来也背后一寒。
“先生…”李白凑到赵蕤身旁指着数千毒虫。
赵蕤点头,“我知道,没想到男童竟能驱使这么多毒虫,鬼蟞也赫然在列。巫蛊双修果然绝非善类。”
“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蕤递过一些粉末,“这是辟邪祛毒的药粉,虽然不能防止男童的巫术,但至少可以免除鬼蟞的侵犯。”
“那男童要怎么才能…”那个杀字李白始终不愿说出,一个孩童为什么要被培养成杀人的恶魔?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忍心血刃一个孩童。
赵蕤理解他的情绪,“我也不知道,他巫蛊双修,恐怕少有对手,除非能让他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他不是百毒不侵么?”
“他当然百毒不侵,只怕他…他抵抗不了鬼蟞的撕咬。让他反噬,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他死,毒尸也会飞灰湮灭。”赵蕤低下头。
李白没有说,看着步步逼近的男童。
“吱吱…”
毒虫的叫声愈来愈逼近,赵蕤与李白将药粉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二人飞身点地,一个身法到了剑阁之上,俯身在栏杆,二人所见确实不止用壮观二字可以形容的。
数千毒虫相竞赛似的,沿着陡峭的壁崖垂直上行,霎时间,悬崖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毒虫。
看得李白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数千毒虫速度何其快也,一下就到了药粉防线之外,仿佛它们有些灵智,在药粉旁边停下脚步,用那细细的触手去试探。
毕竟赵蕤在蜀川大地与毒虫打交道久矣,毒虫一触碰到药粉便僵在那处变成灰白色,微风一拂若粉尘随风散去。
药粉有限,挺过几波就渐渐失去药性。
赵蕤见况,拔出宝剑,飞身而起,左右飞剑。
这是纵横剑意。
黑白剑气自天上落下,成天罗地网,能包罗万象,纵横之间又有变化,剑气变化之间斩杀数百毒虫!
数千毒虫被药粉与剑意一过,也只剩下数十,但听桀桀一笑,男童顺着栈道到达山顶,双手一挥,身后竟又冒出数百毒虫!
李白见状暗呼不好,迅速跑到一层,这一跑身体仿佛要散架一样,暗道这毒确实霸道。
大开沈不传的房门,李白挥舞霜明宝剑,在房内飞舞的不传剑意仿佛知道李白认得自己的主人,竟顺着李白的步法舞动。
霜明一指男童,不传剑意一倾飞出直指男童。
不论巫蛊双修的男童多么可怕,剑魔终究有个魔字,剑意一指,剑气倾泻而出,威压压得男童难受不已,口中吐出令人恐惧难安的尖叫,时而却又桀桀诡笑,真不愧是鬼童!
剑意虽戾气凌厉,却与施展出巫术的鬼童斗得不相上下。不一会儿,鬼童浑身散发恶臭的紫色毒气,下身化作一只巨蝎,舞动着巨大的钳肢与带有毒刺的后腹。
赵蕤见状只觉惊叹不已,这样的异象他依稀在某本典籍中见到过:可双修之童,能幻化毒虫,谓『化生』。去虫则破,为蛊嗜之,此双修危也。
赵蕤一边操纵剑意清剿毒虫,一遍向李白呼道,“太白,趁着不传剑意与那孽畜纠缠,快斩杀蝎身!”
李白立即会意,抄起霜明,三两步点地,飞身而出。霜明锋利,闪着森森寒光,使出一记“阙云河”,出力霸道,将蝎身后腹、足肢统统斩下,鬼童惊叫不已。
毕竟是幻身,受到伤害必然反噬。
鬼童仍是负隅顽抗,竟又化作一条千足蜈蚣,硕大的身躯似有毁天灭地之能,不传剑意也有些退缩。
赵蕤调转剑意,一张天罗地网罩向大蜈蚣,却被它虫足一抓化为乌有。
天空响起惊雷,乌云密布。十分闷热。
剑阁之高,常有天雷轰隆而下。李白十分紧张,手将霜明握得死死的。
鬼蟞畏水火之害,惧风雷之声。这雷声密布,数十数百的鬼蟞定在原地不敢动弹。但却不能用刀剑清除,因为鬼蟞躯壳能避五金之利。
再说鬼童化身的大蜈蚣,不传剑意不论如何挥斩,掉落许多虫足,蜈蚣都是不动如山。
霎时,一道惊雷划破阴沉的天空,霜明剑身上的麒麟纹又有些明亮,依稀总能听见麒麟的吼叫。
李白踏出第一步起,赵蕤不禁吃惊,更多的是害怕,害怕李白命丧于此。
麒麟是百兽之首,是祥瑞的征兆,对于毒虫这样的邪祟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霜明仿佛有灵,释放出的威压逼得鬼童十分不适。
赵蕤好像看到的不是李白,而是一只麒麟扑向鬼童。
寒光一闪!
霜明插入蜈蚣的头中,不传剑意迎机而上,斩下鬼童的小头颅。
鬼童已死,雷声渐停。鬼蟞爬上鬼童的尸体,开始尽情地撕咬。
李白躺在地上,麒麟用尽了他的内力。
赵蕤也瘫坐在那里,心中仍有余悸。
忽然,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哀嚎!
是个女人。
“啊!赵蕤!我要你偿命!要想救你的女人到峨眉山来吧!啊!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鬼童的尸体已消失踪影。
鬼蟞也在地上,尽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