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跟着赵蕤的足迹寻到后方一处大石之上,望着长平山四周万物,与赵蕤一样,长叹一气。
“哎,圣上虽有励精图治之雄心,开创盛世之雄志,却让个宦官亲信左右,恐怕大唐易栽在此等人之手哇。”赵蕤抚须长叹一气。
“处士所言,也不尽正确,高将军虽然乃是不全之人,但连辅三朝,处事圆滑,为国尽忠,明天下大势立场,陛下也正是相中他此等优点。”裴旻也为高力士稍稍开脱。
赵蕤看一眼裴旻,“可他…结党营私…”
“哈哈…此处不过坊间以讹传讹,高将军虽然有结党之举,却不是营私,不过是拉拢人心效力于吾皇。不过,有些人物确实是野心勃勃,恐怕膨胀之后难以操制。”
“裴将军为何对高力士如此了解?”
“我与高将军同事多年,该了解的还是不得不知。呵呵。”裴旻抚须。
赵蕤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噔噔”
赵蕤宅前正门敲响,正坐在堂屋发呆的赵姝瑛立马站了起来。
莫不是那些个官兵又折回路来?赵姝瑛心下拊道。
侧身躲在门内,缝中窥探外边,乃见有一翩翩少年立于门外,白色箭袖圆领袍,头系襆巾,神采奕奕,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何人在此敲门!”赵姝瑛对门外少年门道。
“书生李白,自昌明而来拜访赵先生。”
不过如此礼待,回来却是没有好气。
“你这阉人的走狗,你以为扮作一清秀书生就能瞒了姑奶奶的慧眼了?快滚!”
李白未曾想到这女人竟有如此毒舌,竟骂自己是阉人的走狗,心中顿时烧起无名火,恨不得拔出腰间霜明斩开这宅门。不过,自己身在人家门前,且有要事相于赵蕤,大丈夫能屈伸,君子应百忍以德,这三点强行压下李白心中怒火,拂袖长去。
“怎么了瑛儿,为何大声喧闹?何人是阉人的走狗?”赵蕤与裴旻自屋后走来,看来赵姝瑛的嗓门儿也是一绝,在后屋也能听得清楚。
裴旻笑着摇头:“难怪江湖上的那些人管你叫大姐,看来你不单是功夫大,还有你的嗓门也大得很啊!哈哈!”
“哼,先生又寻瑛儿的开心,只不过是那人虚伪得不行,看他便是那鹰犬伪装,还说自己是找叔父求学,还叫什么李白,这名字起得都不走心!”赵姝瑛说起方才便柳眉紧皱。
“李白…嘶,莫非是…瑛儿你真是胡闹!”赵蕤默念李白名字,忽然训斥赵姝瑛。“那人乃是昌明而来,数月前我一位朋友传讯,一个孩子将至我处求学,就叫李白!”
说罢,赵蕤长呼一口闷气,头也不回便回房里。
“哎,你呀真该改改你这刁蛮的性子了!”裴旻也摇头叹气,转身走了。
只留赵姝瑛独自一人在院中,嘟着嘴,一脸恼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李白受了辱骂,心生闷气,踉跄下山。
金乌滚滚坠西方,明亮亮玉兔映照游廊。
“哐!”
长平山下某家酒店,大门忽然被踢开,里面的酒客和食客皆是一惊,紧盯着踢门的那人。
那人十七八,眉清目秀,大眼炯炯。
何人?李白也。
李白自门外走入,未正眼瞧过两边店客,正在气头上呢。
“店家,给我来一坛好酒!”
一声喝到,店家是立马行动,在酒架上卸下一坛,捧到李白面前。
封塞开启霎时香气扑鼻,让周旁的店客好不馋嘴。
“哼!店家给我们这儿来一坛!”邻桌一黑头大汉呼道。
店家笑着跑到大汉面前,“这位壮士,那坛是小店今日最后一坛酒,恕小的款待不周啊。”
“哼,不过十七八的小娃娃,身上的毛还没长全就想喝好酒,长大了岂不嘴刁得很!”大汉是没甚好气。
李白本在气头上,又被这黑头大汉一闹腾,本来快熄灭的火过一道油,又腾腾一起!抓起酒塞扔向那大汉,但听一声骨碎声音,大汉向后倒去,摔倒在后边桌上,打翻餐具物什。
“啊!”大汉怒吼一声,欲起身但又瘫倒在地。与大汉同来之客皆前来扶他,听大汉苦道:“轻点儿!断了!”
众人皆知大汉骨折,却不想这白衣少年竟有如此绝技,不禁惶恐之极,抬起黑头大汉往外便逃,也不管大汉喊叫与否。
李白见状更是蔑笑一声,留下几枚酒钱,提起便走。
月照青松,银光铺洒在长平山。
山下官兵拔寨扎营,灯火依稀,不时回荡着从山里传来的幽悠琴声。
不知不觉,李白踉踉跄跄走入一片密林,举头望月,随饮一口,呼呼吟道: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
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
这是魏文帝曹丕的《杂诗》。
可见李白,此时该是想起自己远在青莲乡的家,还有父亲母亲和妹妹了罢。
吟诗罢,忽听林中琴声袅袅,按声寻去,见一白衣男人抚琴沐光,宫商羽徵变换自如,可知此人琴技不凡。
李白细听,此人所弹乃是《梅花引》,又称《梅花落》。
东晋王羲之最早以笛奏之,后世人移植琴曲,自南朝以来皆有愁绪哀思之意。
李白正是酒劲上头,不过礼节,便打断男子。“今日如此美妙月夜,兄长为何抚琴长叹,又有如此哀思之曲?”
男子这才反应有人在此,见不过十七八的少年,料说也无妨:“小兄弟,我兢兢好学,无奈朝廷阉宦操纵,空得一身志向报国,哀思寄琴以泄心头愤恨!”
“喏,不是我说你啊,你与那赵太宾如相仿佛,兢兢好学,这是愚钝之人,我呢,自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何须再勤学苦练?”说间,李白饮上一口,复而舌饶道之:“哎呀,不行,我得找赵太宾理论去!”
说罢,李白转身要走,白衣男子霎时站起,呼住李白:“我就是赵蕤赵太宾!”
怔!
李白怔住了,下一脚不料踩滑,一屁股正摔砸在地,又拍袖起身,边起边道:“哎呀,酒劲真大,喝醉了,醉了,小弟告辞,告辞。”
没等赵蕤再次言语,李白已消失了身影。
“唉!少年犹如此,何谈兴唐国!”
一声长叹,赵蕤一脚踢翻琴台,也踉跄离开。
只剩这天上半边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