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长安龙首原,大明宫内。
紫宸殿,乃是三朝之内,吾皇坐于殿上纳百官来谏,或私诏官员入宫面圣,也可俗称“御书房”。
“将军,朕今日觉得精气神儿都不错,心情尚佳。”紫宸殿前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仪表堂堂,蓄着须髯。身着赤黄袍衫,覆折上头巾,腰系九环带,踏六合靴。坐在那儿有种难以言表的威严。
此人就是当今圣上,玄宗李隆基。
李隆基身旁站着一位男子,身材高挑,容貌俊秀,脸色病白,开口却是苍老沙哑,“官家今日神清气爽,奴才也为您高兴!官家定是万岁无疆,龙体长安!”
此人乃是李隆基身边的大红人,内侍将军高力士。
他为人乖巧谨慎,历女帝武曌、中宗李显、睿宗李旦到至今,曾助李隆基平定韦后之乱,侍而重用,深得宠信。
李隆基捋须大笑,继而捻起一瓣橘子塞入口中,“将军总是那么会说话,诶对了,那个纵横家赵太宾…”
没等皇上说完话,高力士躬身拊耳相言,一脸笑意。
“皇上,奴才已差御史台郭少陵、吏部侍郎和昌、梓州刺史李琛前去征那赵太宾,又差他带数队精兵、一队左卫,回京时以护周全。”
若非皇上极幸高力士,禁军怎会要个宦官差使呢?
皇上听罢,微笑点头,“高将军做事确实符合朕意,处事圆滑,真不愧落那‘神道将军’的江湖称号啊!哈哈。”
“皇上身为天子至尊,切莫听得那些江湖蜚语呀!”
“哈哈,身为天子也要心系江湖,体恤民间嘛,哈哈…”李隆基说罢捋须大笑,一旁高力士也只有陪笑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蜀川梓州郪县,长平山外。
黄袍小官勒马,手高举黄皮包袱,大声呼道:“传将军令,入山搜拿赵蕤!”
呼声刚落,身着金甲战袍的左卫禁军头领拔出腰间红带豹头刀,森森挥舞,队列整齐的左卫军呼呼三声而士气高涨,在一旁的李白却是轰隆鸣耳。
自己来到梓州长平本是求学的终点,而今赵蕤若是被朝廷捉拿去了,莫说学不着,近载的道路也是劳苦奔波,武艺切磋也不下其数,闹得身心疲惫。
目看禁卫一个个随列入山,李白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恨不得拔剑杀入山上。但细想自己乃是读百家经纶,自当立仁礼义,与朝廷作对反而非明智之举。
方想罢,但听马嘶长鸣,一匹挂缨套镀银马具的青马自人群后一高跃过看热闹的涌涌人海,在山口勒马后仰,吓得些许百姓摔倒在地。
定睛观瞧,乃是一妙龄女子,清秀美貌楚楚动人,一旁也有市井男子啧啧称赞。
人群从中分开。一中年男人身着金丝绒甲,披宝相纹斗篷,佩三尺正七星鞘飞龙剑,骑一匹坠缨套鎏金嵌七彩玛瑙马带白色宝骏徐徐踏进。神武英明,气宇轩昂。
“瑛儿,休要胡闹!切莫惊着无辜百姓!”男子翻身下马,呼那女子,可惜已经惊着吃瓜百姓。
李白未曾惊过,只盯着这一男一女。
“来者何人,此山已禁,非奉命官府不得出入!”一持枪官兵拦在男女面前。
中年男人抚须微笑,自腰间掏出一枚金牌,“我乃京师左金吾卫将军裴旻,奉圣上口谕,持南衙禁卫统领金牌前来入山征召赵太宾。”
持枪官兵验过金牌,半跪呼:“见过裴将军!左卫邱将军,御史台郭大人,吏部和大人,本州刺史李大人已带兵上山捉拿赵蕤。”
“什么!捉拿?莫不是征召么?”裴旻一脸疑问,一旁的女子柳眉紧皱。
见裴旻不知实情,小兵急忙说道:“怕是大将军不知实情,方才一黄袍官自京传来高将军令,说是皇上钦准捉拿赵蕤。”
“竟有这等事!这高力士又搞什么名堂…”裴旻手紧握着剑柄,长叹一气。“瑛儿,咱们上去去寻赵处士。”“你等且将马匹看管妥善,喂些上等的粮草,若有半分差池且看军法发落。”
“是!”
话音刚落,女子带着裴旻一旁抄小路上山。
长平山中,郁郁葱葱,密林森森,一座天然的石屏围住一座大宅院,廊庭樯榭应是俱全。
拐弯抹角,来得一间雅致的书房,一貌似四五十岁的男子跪坐案前,笔走凤蛟,数时顿笔。
此书可谓奇,奇谈王霸权术,而王霸之术乃涉及朝纲国政,寻常学者不可妄言著书,乃以谋逆反叛而定斩首诛连之罪!李隆基听闻此书不单不加罪过,反而以其妙处才更加征召。
只可惜,恼此书无有已成的题名。
而案前的这位,也正是那被征召的赵蕤。
赵蕤之能附近州治皆有闻之,可说才华横溢,州府至大内的征召也非一两次,赵蕤婉拒不就,坊间便称赵蕤为“赵处士”。
赵蕤看着方才著成的书,心中不知该喜该忧。
“叔父!”赵蕤听得房外传来银铃沁心的声音,忙起身,打开房门一瞧,乃是一男一女,不禁大喜望外。
那么这二人是谁,男的便是左金吾卫将军裴旻,女的便是他带来的——赵蕤的侄女赵姝瑛。
“瑛儿,你怎么来了?这位是…”赵蕤看向一旁的裴旻。
“哦,久仰赵处士,在下是瑛儿的剑术先生,姓裴单名旻。”
听罢,赵蕤抚须大笑,“当年山人也曾游侠江湖,早已久仰‘剑圣’裴将军的剑术,今日得以相见,实乃山人万幸啊!”
“哈哈,处士言重,在下不过一介武夫,怎有处士此等耀世之能!”裴旻抱拳笑道。
此时,赵姝瑛望外观瞧,打断二人谈话:“叔父、先生莫打哈哈了,他们来了。”
听罢,三人扶门察探,果然是被指派捉拿赵蕤之官。
其中除左卫之外,皆是便服。
走出一人,四十年岁,身着宝相纹赤红大袍,披墨绿兔绒披风,手扶口呼之:“下官御史台郭少陵奉监门将军之命,请赵先生带上先生的书进京面圣。”
“敢问郭大人,到底是皇上要见我还是监门将军要见我呢!”赵蕤厉声问道。
监门将军是何人?也是权倾半天的高力士。
“这…”郭少陵对赵蕤所问一时语吞,答不出个所以来。
“我赵蕤志在辅佐明君,匡扶朝纲,本该受圣旨入京面圣征召,而今来个甚么监门将军令,我是臣服帝王,怎么要我听令于一个所谓‘将军’的阉人!”
阉人二字掷地有声,生是砸在郭少陵、和昌等人的脸上。自玄宗登基极幸高力士,文武百官莫不尊称其一声“阿翁”,阉人二字都从未有人敢如此称呼高力士。尽管也有反对他的人。
郭少陵等人俱是沉默,一语不发。
“既然如此,请郭大人带人离开我处,等什么时候皇上下旨,再请山人罢!”
一语仿佛力道千钧,喝得郭少陵带人匆忙离开。
“所谓命官,竟以一个阉人马首是瞻,真乃我大唐之辱。”
道罢,赵蕤负手向屋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