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鸣唱,朗日悬空。
“小二,且将我白马好生喂养,待我下山可要寻来。”
一吊通宝自李白袖中掏来,放在客栈小厮手中,转身拍拍马背,沉沉与白马寒暄。
“公子放心,莫说照顾它,有您这吊钱,包它吃得比我还要好哩!”小厮瞧这手中一吊钱财,面上是笑语哈哈。
转身出店,李白捧起一坛好酒便往长平山去。只是正门有黄门禁军所守,出进不得,硬闯乃是就地杀头的罪过,万幸在樵夫所指有条入山小路,虽然艰难陡峭,却能省去些许时间。
不出半个时辰,李白已在了赵蕤宅前。
想起昨晚醉酒在山中顶撞了赵先生,今日再见岂不尴尬万分,便在门外扭扭捏捏,逡巡不前。
犹豫再三,举手投足是要敲门上铺首,但听头上一声叫唤:“呔!哪里来的泼皮,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李白抬头望去,正是昨日骂自己劈头盖脸的女子,此刻现在房上叉着腰向下望着。
“我说你这姑娘好生无礼,我不曾做出甚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拜见赵处士,你怎能不由分说便是劈头盖脸地骂人呢?”
赵姝瑛怎又会是服气之人,“哦!还说你不是鹰犬之徒前来拿我叔叔的?看我如何收拾你!”说罢,顺势跳下屋顶。
李白只得摇头苦笑,这样的泼辣女子,得拿什么来说理呢?
不一会儿,宅门大开,李白是笑脸相迎,可哪知赵姝瑛举起宝剑闷头找来!
尽管与许多高手交战过,李白此时也变得措手无及,不仅自己并无准备如此突然而来,而且来者那是女子更是赵处士的侄女,这一来二去,不单坏了君子之德,还损了与赵处士间的和气。
“诶,慢着,”李白举手叫停,“姑娘要打也成,不过这好酒是给赵处士准备的,可不能打了去,让小生且放下再战不迟啊!”
赵姝瑛却是变得听话,任李白放下酒坛。
怎知,李白刚放下,乃是迅雷不及之势拔剑左右斩剑以示惊吓,赵姝瑛闪躲连连,进了宅院之内。
叮当回响,兵刃交声,引得后堂的裴旻与赵蕤前来,看二人交战,不禁苦笑摇头。
李白的霜明贴住赵姝瑛剑身,旋地而走,看似孩童招术戏耍胡闹,实则消磨对方气力与定心,乃是高明一招。
裴旻看了也不得不暗中说道,这小子绝非池中之物。
果不其然,不出三分钟,赵姝瑛手劲儿越发的松劲儿,也不如开始那般自信满满。
赵蕤也抚须点头,当年任侠江湖时也难见得有如此聪明的少年。
二人乍看李白剑术,怎看都像一个走了江湖数年的练家,难不成他有了不得的师父。
裴旻与赵蕤所观各异。裴旻倒想起一位无人能及的侠者,李白从某些方面总能流露出仿佛那人难以言表的气派。而赵蕤却从手法中看得出这少年通达百家,能贯三教。
这二人想法虽异,如果结合起来,定是不差一二。
再紧说二人打斗,赵姝瑛晃晃无力,李白乘机作撩剑荡去,震得赵姝瑛手中宝剑脱出,在细嫩的玉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先生,您可要为我报仇啊!”说着,赵姝瑛嘟起了嘴,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裴旻纵是大唐剑圣,有百般手段也治不了这刁蛮成性的小姑奶奶。万般无奈,只得出剑。
李白见这人听得赵姝瑛一语便是拔剑而来,索性推开赵姝瑛,提剑迎上。
裴旻手里这七星纹飞龙剑的利害李白自是不甚知道。裴旻本身乃是剑舞高手,又过公孙大娘的切磋指点,甚至传闻有不世之侠传授妙法,才有如今的大唐第一剑。
裴旻身法奇妙,仿佛江河波涛,时而静涌,时而奔腾,主攻李白中下盘。
李白怎料得此人如此相逼,翻身而起,过裴旻使出个后踢,裴旻走了多少江湖怎又不知,反身迎出一掌,李白落地翻滚在赵蕤跟前。
赵蕤没有看他,李白确实直勾盯着赵蕤。
若是在他面前又出了丑,岂不又失了第二印象?李白心下拊道。
右掌击地,旋身而起,三两下出扎法,裴旻依然化解自如。
裴旻翻身,抱怀入剑,霎时出之,却半路瞬化为刺剑。
此招,李白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父亲李客教他的一招,月出天山!
弓怀而入箭,月出山而飞弦刺。
面对这再熟悉不过的招数,李白是一脸疑问。怎么会从一个陌生人的手中使出这一招。
不过,没有时间来给他想这个问题了。
剑已是将近眼前!
从小练就,必然知之底细,晓其破绽。
此剑一出,定不失手!
“月出天山,一定要守中下两盘,下盘主平衡,中盘主力道。下者攻膝胫,中者攻腕肘方寸,二难兼守,破其一则全然溃散。此乃招数漏洞,白儿当谨记在心。”
李白顿时忆起父亲当年传授自己时所言。
瞬间之中,李白迅速作为,见裴旻谨守下盘,若破之,必让他有机可转,攻自己于不备,实为不妥。
不过,果然如李客所言,二难兼守,上盘果真方寸间不曾有过守意。
立即旋剑而上,直指裴旻腕肘之方寸。
而李白却不曾看到,裴旻嘴角一翘。
霎时间,火花迸走,李白只觉一股强力将自己与裴旻分开,摔倒在地。
裴旻则是月出终不见,山坐天涯边。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处。
二人中间,站着赵蕤,举着一柄布满锈蚀的剑,坠着不清颜色的穗子。
李白看着他,他看着李白。
“你能看得出裴将军的剑法破绽确实聪慧,但你要知道,再好的宝剑也需要打磨,不然像我手上这把自甘堕落,锈迹斑斑,成不了气候。但是!你若能求真实学问,充实升华,一把锈剑而已,又如何挡的住你的脚步。”赵蕤虽然语气平和,但可知其中情绪意思。“李白,你受诸葛先生的信来找我,我也已知晓,你便留下罢。”
说罢,赵蕤扔下手中那把锈迹斑驳的剑,拉起一旁久未发话的赵姝瑛离开了。
李白站起身来,看着地上那把锈剑。又回忆昨晚的事,实在又尴尬,又懊恼。
裴旻飞龙剑入鞘,走过来拍李白的肩膀。“李白?小兄弟,你的剑术着实不错,若不嫌弃,某可将毕生绝学教授与你。”
李白也很诧怪,只得答应。一来此人剑法高超,尚可在此令自己文武双成,二来再看看此人如何会得与父亲相同的招数。
“哈哈,既然如此,我二人既是师徒,我时间有限教授不了多少,有机缘在长安相见。为师裴旻。”
“裴旻?”那个传说大唐剑圣就是眼前这位,在剑阁与公孙大娘住隔壁的裴旻!李白万没想到,可他,与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错,为师是裴旻,不过在此不必纠结那剑圣的名号,虚名罢了。我很好奇,你的剑术竟能与我如出一辙,教你剑术的可是你的父亲?”
李白听罢,恍若霹雳,他如何知晓这些底细,但是,“不是,不是我父亲,是我家乡的一位先生。”
裴旻笑了笑,便不再追问,招手带着李白往里屋去,却又说:“你是把好手,若能与赵处士学成,将来定能成事。赵处士曾也是一代游侠,任侠性情仍是在怀,我能猜得出,你也挺向往任侠游侠的生活吧。你二人不会闹得不开心的。哈哈。”没有多说,裴旻继续走着。
这天,李白心事重重。
赵蕤,亦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