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是没睡好。
表针一点点走向十二点。
午夜钟声敲响。
楼道上响起脚步声。
那脚步听起来异常缓慢、沉重。
一步一步慢慢向上走去。
正是新丧之魂。
“笃”“笃”“笃”...
钱彬身在悲痛中。
听到这声音,心脏猛地收缩。
这声音太熟悉了。
那么多个夜晚,何曼丽穿着高跟鞋踏着轻脆的步伐走进了这个家。
声音在五楼停止了。
钱彬屏住呼吸,耳朵贴在卧室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来。
“哗啦啦”的声音传过来。
那是打开包,拿出钥匙的声音。
接着有人把钥匙捅进了钱彬大门的锁孔里。
捅了半天门也没捅开。
何曼丽一死,我就想起那天她拿了何彬的钥匙没有还。
交代蓉蓉一定要把锁换了。
这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我只是感觉换下锁,心理上有安全感觉。
鬼是虚体,不可能像人一样拿得起实际的东西。
修行过的积年老鬼和鬼仙类的存在除外。
像周慧,她虽然修行这么久,身体已经向着实体化发展。
可是想让她做事还是不可能的。
再次后悔没把她留在身边。
对于何曼丽来说,她算老鬼了。
对付何曼丽不在话下。
何曼丽是例外,新魂就能拿钥匙!
她没能进来。
钱彬松口气,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钱彬,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吗?”
“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我会让你孤独一生一世的!”
“你害得我走投无路死在厕所,一尸两命。这个债我是人拿命来还的。”
何曼丽冷冷地盯住躺在床上的钱彬。
脸慢慢变得青紫,眼睛也突出来,流出两行血泪。
“不管我的事!”
钱彬大喊一声,从梦里醒来。
用手一抹一头冷汗。
窗外已经泛出鱼肚白。
天亮了,钱彬打开卧室门,屋里静悄悄的,一切如昨。
“呼--”
他长出一口气。
一切都只是一场恶梦。
昨晚,我多在奶奶家住了一晚。
早上要从奶奶家出门上学去。
我和钱彬说好,一早在楼下碰头。
钱彬洗了把脸,准备下楼,打开门,他呆住了。
随着他推门而出,还在摇摇晃晃的。
正是自家原来那把老钥匙。
那一切不是梦。
钱彬下了楼还抖得像片寒风中的树叶。
我听钱彬说了昨天所有的事情。
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办就被人打断了。
“是钱彬吗?何曼丽的未婚夫?”
来得是两个警察。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上下打量着钱彬。
“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何曼丽的情况需要你的协助。”
“我们早就分手了,我有未婚妻。”
“她的事和我无关,我不会去,有什么事,你们在这儿问。”
络腮胡子有些为难,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开口,“事真的点怪...”
“何曼丽怀了身孕,有三个月了,父亲是谁待定。”
“反正不是我,你们可以查。”
钱彬脸色很不好,梦里何曼丽已经告诉过他。
“我从警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事。”
他思忖着,好像在判断这事合适不合适说出来。
昨天尸体抬回去解剖完后放在解剖室的冰柜里。
“今天早上,她失踪了。”
“我们到处找。”
“在她死去的那个厕所里找到了她。”
“这件事非常蹊跷,我们把她的尸体又拉回去。”
“但在她手里,我们发现了一样东西。”
络腮胡子拿出一个证物袋。
钱彬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
里面装着一只普通的白金戒指。
“这...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件首饰。”
“我亲手为她戴上并且许过一个诺言。”
钱彬碰也不碰那只袋子,用手按住太阳穴。
“这一生,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她呢,她说什么?”络腮胡子点上一根烟歪着头盯着钱彬。
钱彬失魂落魄,“她说,‘你要说话算数,否则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买过许多首饰送给她。”
“你们检查她的箱子时都发现了吧。
”她却单单拿着这个戒指,一定是在怪我不守诺言。”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说:“箱子里除了证件外,,只有几件衣服和十几块钱。别的什么也没有。”
钱彬吃了一惊。
跟本没有料到何曼丽会潦倒至此。
她一向精于算计。
他把前后经历都告诉了警察。
警察挥挥手,“你上班吧,我们去邻居那调查一下。”
“我姓张,张凯。他们都叫我大炮。”
“想起什么来给我打电话。”
络腮胡子给钱彬一张名片。
案子倒没什么可查的,就是自杀。
接下来只需按程序处理。
我如临大敌。
钱彬也不由不信这世上真有复仇女鬼。
“现在怎么办?”
他一脸“等着死吧”的表情。
“都是我的错。害曼丽死了。我抵命好了。”
“胡说什么呀?”
我正集中全部脑力思考怎么解决。
他竟然给我吃泄气散。
“她自己要死,一个成人,又有工作,干什么来缠你。”
我狠狠白了钱彬一眼。
你可真...软弱。
怪不得何曼丽之前那样欺负你。
“你上班吧叔叔。我放学喊帮手回来帮你。”
算了,壮壮吵我就吵我吧。
我等在壮壮班门口截住了他。
“怎么了?一大早这么气呼呼?没吃饱?”壮壮莫名其妙。
“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我不由分说拉出他。
“我早读呢,你干嘛。是不是捅娄子了?”
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抱着臂看着我。
“是的。你吵我吧。”
“我和那个女人,那天我们买书遇见的那个,吵架了...”
我把全部经过讲了一遍。
他瞪起眼睛,指着我,“你!...”
“对,全怪我,别说这些了。现在怎么办。”
我豁出去了。
“先保护钱彬别给鬼弄死,你想怎么吵我都行。”
“你真够让人操心的。”
“你公平点,她那样骂我。”
“让我看看脸,还疼吗?”
“这个臭女人,敢把你破相,我打死她。”他仔细看我的脸。
“你还骗我说是树枝划的。”
“我想想,放学见。”
他挥挥手先上楼了,我长出口气,放心一大半。
“对了,别老说打死谁。”
“师父会掌你嘴。”
我冲他背影喊。
“知道了。”
他消失在楼梯上。
放学我又出现在奶奶家。
爷爷下班回来看到我,有些意外。
“木木今天怎么来了?”
“爸妈都加班,奶奶做饭好吃。”
我低头写作业回答。
抬起头一定会被爷爷看穿我在说谎。
蒙混过去了,我松口气,快速写完作业。
跑下楼。
壮壮在下面随便找了个石台子也做完了作业。
“对不起哥哥。”我报歉地看着他。
“没事,走吧。”他收拾好书包,拍拍身上的土。
我带他上楼,踮着脚经过奶奶家。
来到楼上钱彬的住处。
“钱彬哥哥,开门。”我小声喊。
门打开,露出蓉蓉的笑脸。
“我听说了,谢谢你木木。这位是...?”
“我是木木的师哥。”
壮壮连名字也不说,懒懒地回答。
“他叫张泽宇,小名壮壮。”
“还是叫我大名,我和你们不熟。”
我气呼呼看他一眼。
“随便吧,叫啥都行。”
他撇撇嘴。
“对不起,麻烦你们了。”
钱彬从书房里出来。
他还有心思工作。
细看之下。
他眼皮肿胀,眼下发青。
“我去打声招呼,今天咱俩陪着钱彬叔叔吧。”
壮壮点点头。
我走到门口,他对我耳语,“别叫他哥哥。他那么大年纪了。”
我没在意只管下楼去。
对奶奶说我回家了。
跟家里已经说好来奶奶家了。
好在那时我家还没电话。
上来楼,看到壮壮已经把符贴在各房间门上。
天黑下来,我们送走了蓉蓉阿姨。
大门有贴的有符,我们安心呆在家里。
钱彬工作,我俩看书。
倒也自在。
“壮壮吃点东西吧?木木想吃什么?”
“饭就行,我还没吃饭呢。”壮壮不客气地说。
我内疚地看了看他,“我你忘了哥哥。对不起。”
“没事,我耐饿。”
“等等,我去买点东西。”
钱彬把饭热好,拿过来,转身又下楼。
不大会儿拿了烤肠和肉串上来。
“这么麻烦你,哪能不让吃好。”
壮壮一通风卷残云。
“让你来帮我,却让你饿着肚子。”
“我这个主人也太差了。”钱彬笑道。
“你要真那么完美,不会摊上这种事。”
壮壮嘴里含着饭,还一肚子火药。
钱彬不在意笑了笑,低头画图。
“鬼来时,不要像现在这么客气。凶点。”
“不管人鬼都爱挑软的捏。”
壮壮看了钱彬一眼,告诫他。
“这事不是你的错。”
“爱谁不爱谁都得自愿,不爱就应该分开。”
钱彬放下笔,看着壮壮,“你懂得挺多。”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六年级了,怎么不懂。”
“快考初中了吧,考哪间学校?”
“二中,说你呢,别说我。”
“你不理亏,记着这点。”
“贴了符,鬼也会入梦探知你的内心。”
“你要小心,别露怯。”
“谢谢你。”
“别谢我,我怕你带来更大的麻烦,拖累我师妹。”
“对不起。”钱彬低下头。
“你看你,又成老好人。看了就想欺负。”
“壮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叔叔。”
“我这是帮他。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心软。”壮壮不服气地看着我。
门外卷起一阵风,卷得门框直响。
尖厉的声音好似就在身边。
“好啊,你想带着这两个娃娃一起死,那我就成全你。”
钱彬脸色一下变白了。
壮壮抢在前头回骂。
“你倒试试,我师父没来,不然定叫你魂体无存。”
他面色冷峻。
那个会被人推进茅坑的小男孩早已消失了。
窗户“咣咣”响,有什么东西在撞着玻璃。
“开门哪!”
那尖利的声音嘶叫着。
我假装镇静,坐在椅子上看书。
题目一道也没看懂。
看看表还不到十二点,她来得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