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村子,分明感觉和外面不一样了。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但太阳还未西斜。
可是一进来,仿佛进到了刚盖好的房子里一样,又阴又潮,竟然有点寒寒的。
百来户的村子,一片死寂,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臭气。
沿途的房子墙上到处是暗红色的血渍。
每家每户前都站着人,男女老少,没有人作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爷仨身上。
眼睛里一片绝望。那情景真是诡异极了。
我们走到一个比较面善的大娘跟前。
爷爷做了个辑:“老姐姐,请问周慧家在哪?”
那个大娘惊恐的看着我们:“他大爷,你带着娃娃们周慧家干什么。”她声音打着颤。
“我们是周滩的人请来的法师。来给你们解决问题的。”爷爷笑着说。
大娘怔怔的看着爷爷,半晌,开口刚要说话,眼泪扑扑的掉下来了。
她用袖子擦擦眼睛:“走,我带你们去。”
半路上遇到的人主动都跟着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周慧家走去。
路上,爷爷好像随意问了句:“老姐姐,那周慧是怎么个死法,你知道吗?”
“哎呀,造孽呀,谁不知道,那闺女一心求死,用削铅笔的小刀,竖着在手腕连肉带血管挖掉一大块。”
“那血流得...跟没完没了似的,床上,地上...棉被都透了,我不知道一个人会有这么多血...”
“救护车来的时候,那闺女一直嘴里说冷,四肢白得跟冻过一样。”
“大夫看了一眼,说救不了,血管短得太多。就离开了。”
“她娘软在地上,都站不起来了。”
“我帮着给擦的身子穿的衣裳,问她娘这孩子究竟啥事想不开。她娘也说不清。”
“要说怪事——我看她手掌上用刀划了好多道道,好像写了字一样。歪歪斜斜,我本来识字就不多。不知写的什么。”她报歉地说。
“对了,还有周慧她娘的态度。她...除了伤心,看到姑娘手上划的伤口,好像很害怕。也许是伤心糊涂了,你就当我老婆子胡说吧。”
“不不不,您说得太好了,就应该说得这么详细。”师父鼓励老太太。
“不过,有点奇怪,周慧死那天凌晨...我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大
娘看了看我爷爷的眼神,压低声音,“那天早上,大约三四点,我家的狗子不停的汪汪,我老了没那么多瞌睡,从窗子向外看——铁卫国匆匆忙忙往周慧家方向赶,起先我还有些怀疑...
“可是后来铁卫国竟然死了,庆生也死了,我总寻思着,这事跟他们是不是有点关系?”
“那闺女埋在哪里了?”
“村边上,有个乱坟堆,横死之人不入祖坟。所以埋在那了。”大娘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周慧她娘也是...不说了。人都死了,别人家的事。。”
到了周慧家,爷爷站定脚步,回头对大家说:“乡亲们,谢谢你们送我过来,后面的事你们帮不上忙,都回吧。回到家,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不要开门,该干嘛干嘛啊。事情完了,你们自然会知道。”
身后,就是周家的小院,大门开着,周慧娘就站在门后面冷冷地看着外面的人群。
大家燥动着,不多时散尽了。
周慧娘是个薄唇,高颧骨五十上下的老女人。
她散发着强大的负面气场,一步步向门口走来,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我的心上。
我记着爷爷教的东西,忙静心,暗掐太极金光指,默念静心咒,偷着斜眼看看壮壮,他很镇静。
爷爷回过头,手里已经捏了两张符,往门两旁各贴一张,封住了这个院落。
“这样有用吗?”周慧娘尖声。“你挡得住我多久?”
“欠帐还钱,欠命抵命。”
“闺女,你这样上你娘的身,你娘轻则小病,重则伤魂,你忍心吗?”爷爷对周慧娘说。
原来周慧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她娘的身了。
“她对我忍得下心,我为什么不忍心?你以为天下间有孩子的父母都配为人父母吗?我告诉你吧,披着人皮的畜生,多得是。把他们剥皮挖心一点也不为过。”
“我知道你这一世受了诸多委屈,你以为做了恶的人不会得到报应吗?他们会遭报应的。”
“闺女,你也要想想来世啊,再一世你可以投个好人家,何必抱着这一世的冤屈不放呢?”
“虽然已死为鬼,但也要想想将来,难道你不想再经一次人世,过上幸福生活吗?”爷爷语重心长的说。
周慧好像有所触动,低下了头,片刻她抬起头,表情冷漠:“你以为我还愿意再世为人吗?我早看透了人的虚伪,事不关已的冷漠。我豁出轮回,也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说完这句话,气温仿佛一下下降了许多,压迫感更强了。
我虽然戴着护身符,却也要用力才喘得过气,忙学着壮壮盘腿坐下,掐决。
天空灰沉沉的,冷风飒飒的卷起地上的垃圾落叶,这个村子像具尸体。
墙上的血渍仿佛会涌动。
“好强的煞气。”爷爷低声道。
“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不然你也不会为小学捐那么多书,那样关心孩子们了。”爷爷又说。
我一直很奇怪,这个女鬼明明害了这么多人,又上了她娘的身,为什么爷爷只是一味劝说,却不快点制服她。
这句话说完,周慧表情一愣,仿佛有一抹微笑掠过脸庞。
不过只是一瞬间:“那又怎么样,我只是关心那些没成长为怪物的孩子,我希望他们多读书,不要和他们的长辈们一样成为披着人皮的畜牲。”
“这就是你的善良,你想想这些乡亲们,虽然他们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他们没有直接做错过什么?”
“你想报仇,仇家恐怕已经死光。就算一命抵一命,帐也该了结了。”
周慧似乎听进去了,周围的气氛一松。
爷爷好像也送了口气。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我到处张望,街上空荡荡的。
这个时候谁敢出门?
正好奇,却看到爷爷盯着院门脸色大变。
紧接着,周慧身后伸出一只瘦瘦小手,然后一个婴儿露出脑袋好奇的向这边看过来。
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孩子。
婴儿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瞳孔,黑黑的一片。
肿眼泡,皱巴巴的小脸,没有眉毛。
明明那么小,却能感觉到它恶狠狠的气场。
周慧眼里却漾出一片水一般的温柔,:“来来,妈妈抱,小宝又饿了?过来吃吃吧。”
吃?吃什么?吃奶?
我刚冒出这个想法,却见周慧伸出手臂。
那小东西一跃而起,跳到周慧怀里,一口咬住她的手臂。
那小人明明是虚体,周慧娘的手臂却在涌血。
它贪婪的吸允着,连撕带咬,狼吞虎咽。
“已经练成了婴煞!”爷爷低声惊道“竟然没人发现你死时带着身孕!”
“呵呵,谁告诉你没人知道?我娘就知道。”周慧笑嘻嘻地回答。
看到被附身的人嘻笑,比之刚才的阴冷更觉诡异。
那小孩的身体仿佛张大了些,刚才皱巴巴的皮肤也舒展许多,变得好看了。
“哎呀呀,到底是生魂,比死鬼强多了。”周慧咯咯笑了起来。
随即,她抬起头,冷笑:”法师,我要用整个村子的生魂养大我的孩子,我要让他吃光他们的生魂,反正,他们本就是行尸走肉。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机器。”
“包括高明?”我爷爷冷不丁问了一句。
周慧一怔,把头转向一边。
“难道你真的不在乎他是怎么看你的吗?”
“怎么看?有些事情他迟早要知道,到时候他还不是和别人一样?”
“认为我是个……娼妇。”周慧说不下去了,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