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道:“还是稍安勿躁。智家根基深厚,我看还是想办法联合韩、魏方有胜算。”
无恤道:“姐夫所言极是,我也如此想。但韩、魏两家终究是外族,关键还是要提升赵家的实力才是根本,所以,将来还望姐夫多多支持马匹才是,无恤在此感激不尽!”说着又举起爵一饮而尽。
代王道:“那是自然!无恤放心,只要你一句话,代国马匹任你挑!”也举起爵一饮而尽,算是结盟。
代国环境优美,草木繁盛,尤为适合养马。当时天下盛传有三宝:代马,胡犬,昆山之玉!代马是公认的普天之下最为雄健、最适合作战的马种之一。而这也是赵鞅宁可牺牲利贞的幸福也要逼她嫁给代王的缘由之一。这点,代王是深知不疑的。
无恤则慢慢的说道:“其实今日请阿姐姐夫前来,除了要借些马匹之外还要借一样东西,不知姐夫是否肯借?”
代王惊道:“另一样?什么?代国除了马也没别的了?”不过代王马上说道:“无恤,我们是一家人,你尽管说,只要代国有那就一定借!”
无恤笑道:“那就谢谢姐夫了!无恤要借的是……”无恤故意停顿不说。
此时,侍者来到代王的跟前,提起铜勺舀起酒,正往爵内注酒。酒慢慢的流入爵内,声音清脆而悦耳,一点一点,慢慢的到了边沿之下,还十分不安分的跳动了两下,积起的泡沫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似乎就不愿出现。
代王还以为无恤不好意思,连忙道:“姐夫是个急性子,无恤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只要姐夫有就一定借,别不好意思!”
无恤低头饮了两口酒,看着代王,一字一顿说道:“多谢姐夫慷慨!无恤要借的就是——代国!”
“嗯?”代王尤为惊讶和不解。但还来不及他多想,身旁的侍者就早已双手抡起铜勺击向了他的头脑,瞬间代王头痛欲裂、血流如注,身体也失去了平衡,侧趴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立刻意识到:有人要谋杀他!
且说利贞随张孟谈来到一处别院。
“大公子就在前面,因身子很是劳累,兴许现在正小憩呢。”张孟谈向前指道。
利贞道:“没关系,我在外等下就是。”
“也好。既如此,那臣便先退下了!”
“请便!”不知为什么,利贞特别讨厌张孟谈,所以巴不得他早点走,自己好落个清静。
“诺!”张孟谈施礼退下。
可谁知就在张孟谈刚退出之后,就忽然有人把门关上并从外锁了。利贞见此心感不妙,立刻查验门窗,发现竟都从外锁了,然后赶紧冲进内室,竟发现空无一人,哪里有所谓的大公子!她情知被骗,稍作镇静,马上跑到外堂,就听见一队甲兵将这间屋子围了起来,五步一人,可谓水泄不通。她恼怒异常,冲着外面喊道:“你们干什么?把门打开!别忘了,我不只是代国夫人,还是赵家的女公子!”
张孟谈道:“那就请女公子好好歇息吧!一梦醒来一切还都照旧!”
“张孟谈,你!”利贞怒道,“是你们主君,赵家宗主的意思的吗?”
张孟谈软声道:“女公子不要白费力气了,您好好歇息,臣告退。”说完便在门外施了施礼,并嘱托甲兵首领要看好这里,莫要让代国夫人跑了,然后便退了出去。
屋内,利贞来回踱步,既担心代王也担心无恤,更恨自己,却怎奈无计可施,强忍着眼泪,而身边侍女一个个都急的急、怕的怕,更无半点主意。这时候,利贞才知道,原来无助是这样的痛不欲生,难道听天由命吗?
代王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起来,正在侍者再要攻击的时候,代王身边的几名侍卫赶紧挡了过来护住代王,而席上的侍者本就是甲兵假扮,此时也马上围了过来,堵住代王的退路,顿时两边陷入混战,与此同时,无恤早先埋伏在50步开外的数十名甲兵闻讯立刻朝这边齐齐冲来。代王在侍卫的扶持之下总算站稳了一些,只见无恤依然在那悠闲地坐着饮酒,他身后即是悬崖!
无恤要谋杀他!这个想法一出来,代王不禁打了个寒颤,他那么相信无恤,那么尊重无恤,甚至愿意帮他扩张势力,代马任由他挑,可怎么?他用血手指着无恤,怀疑、不解,诸多情绪充斥于胸,却说不出一句话。
无恤则望着他,嘴角浅笑,淡淡道:“姐夫,对不住了,与其向你借不如我自己取!代国,早该属赵!”
“你……你……”一腔热血从代王口中喷出,身子几乎要倒于地,身边的侍卫赶紧扶着他,急切道:“大王、大王,您挺住,我们带您马上杀出去!”说着就拉着代王往外冲杀,但怎奈无恤埋伏的甲兵已至,加入混战,眼看代王这边就要支撑不住,突然代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起跌落在地的铜勺竟从两边混战的间隙中冲了出来,但并未朝外边走,而是向着无恤狠狠抡砸过来,还一边恨恨的道:“无耻小人!”
而无恤此时却正在蘸着鱼酱细细品尝着漆案上的新鲜鹿肉,即便代王冲了过来他也混不在意,仍不放弃嘴边的美味。
就在代王即将冲到无恤跟前时,突然从悬崖底下冲出一个侍卫,他持剑打落代王手中的铜勺,并横刺了他一剑,代王惨叫一声翻滚在地。代国侍卫闻声立刻围来,但仍晚了一步,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代王又中了一剑,这一剑是在要害处,回天乏力!
“大王、大王!”他们都哭叫着,本以为这是家宴,所以就没带多少侍卫,谁知竟入了虎口!
代王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力的喊叫:“擒贼擒王!”随即两眼一翻便没了动劲。
“大王!”代国的侍卫都悲痛不已,但也都听懂了代王最后的那句话,便都齐齐冲向无恤,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继续,不要命的红了眼的冲过来。虽有人拼死守护,无恤还是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但马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因为他意识到,代王死了,这意味着,他胜利了!
身边的人稍一疏忽,代国的侍卫就冲到了无恤的面前,虽已伤痕累累仍死命的扑向无恤,却并不用任何武器,而是把无恤拦腰扑倒一起向悬崖边滚去,无恤却似全身脱离了控制一般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更无法阻止,只能任由对方翻滚。赵家的侍卫见此都大惊失色,知道这是要拖他们的主君同归于尽,可他们要么被代国侍卫堵住缠斗,要么距离的远使不上力气。就在这时,无恤感到脚下一空,心喊不妙,还没等反映过来,整个身子就往下坠,这里正是悬崖!情急之下,无恤用尽力气抽出一只手正好抓住了一个绳索,那正是他的侍卫埋伏时所用。由于坠落时的产生的冲击力,加上无恤抽手时的推力,还有对方伤重,种种原因,那名和无恤一起滚下的代国侍卫一时没抓紧整个身子往下滑,说时迟那时快,无恤赶紧用另一只手掐断了他的脖子,硬生生的使劲往外推。可怜那名代国侍卫,虽有誓死报国之决心,却苍天不悯,只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摔下万丈悬崖尸骨不存,而在摔下之前他的眼里还有愤怒、不甘。无恤心想,也许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