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乔治和雪莉还有雪莉的女仆克莱尔在礼帽店的门口停下。理查德和乔治不愿走进去,决定在门口守着。克莱尔跟着雪莉走进了那家礼帽店。店中有不少藏货,各种款式和大小应有尽有。每一顶礼帽都是那么精美,雪莉拿起这顶又想看那顶,恨不得买下整家店。终于,雪莉把五六顶礼帽挑出来付了钱,把礼帽交给克莱尔,服务员在她们出门时轻声礼貌地道了别。她们在街上与两位少爷会合,继续往前走。
突然,雪莉伸出手指向一处道:“那是什么?”
顺着雪莉的指向,理查德注意到街头上有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向路人乞讨。乞丐时不时伸出满是泥污的手,但只是遭到无穷的异样眼光,能收到的钱少之又少。
“也许我们该帮他。”雪莉说着从钱包掏出一先令。
“帮助他是没有用的,也许他会拿着这些钱去酒馆喝的烂醉如泥,很快挥霍一空,也许更糟糕的是他会趁机偷走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理查德冷冷地说。
“理查德,能不能不要总是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待一切?”乔治有些愤慨,“这个世界上之所以有那么多悲剧,不是坏人太多,而是好人太沉默。”乔治接过雪莉递出的一先令,来到乞丐的身边说:“这一先令是我妹妹给你的。”随后他又掏出一先令说:“这一先令是我给你的,拿着吧。”
“赞美上帝!“乞丐喊道,接过两个先令,”感谢你们高贵的品质,我该如何报答你们呢?“
“只要你努力生存下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乔治温和地回复道。
康纳利斯特公爵回到威斯敏斯特宫,将自己手下的16名下议院议员叫到了会议室。议员们都很忐忑,现在他们应该在下议院紧张拉票,在这样的关头召集他们显然没有好事。
康纳利斯特公爵笑的很奇怪,这是他发作前的征兆:“据我了解,你们当中有人被收买或是威胁了,为的是让我从党内的重位上下台,是不是?”
没等其他议员解释,康纳利斯特公爵破口大骂道:“门都没有!!!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人可能会搞垮你们,但我可以毁灭你们!!!若是你们有人敢在我背后捅刀子……”康纳利斯特公爵拿起桌上的花瓶往墙上一砸,水晶花瓶瞬间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印记,然后化成一堆碎片。议员们都是一惊。
康纳利斯特公爵阴冷地说:“如果那样的话,你们的下场不会比那个花瓶好到哪里去。”刚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留下来的议员们叫人来收拾墙角的那堆碎片,然后面面相觑。听说以康纳利斯特公爵的军人脾气,连首相都得敬他三分,今天那些议员们算是见识到了。可是有一点值得确定,那就是唐克理德伯爵或者他的助理乔纳森先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过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位。不过那是迟早的事。
时间的流逝在唐克理德伯爵的管家史密斯先生眼中似乎格外的漫长。史密斯先生的祖父和父亲加上他自己,已经为布兰森家族服务了将近六十年,深得唐克理德伯爵的信任。每天早上,虽然有仆人代劳,唐克理德伯爵的《泰晤士报》还是由史密斯先生亲自为其熨烫,为的是避免唐克理德伯爵的手指沾上油墨。无论家中的购物,财务,准备餐点,送孩子上学,洗熨衣物,招待客人,准备晚宴等大小事务,从来都是由史密斯先生负责打理,别说是唐克理德府邸和伍德维尔庄园,就算是康纳利斯特公爵的福斯顿庄园他也依然能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场晚宴史密斯先生都像对待仪式一样严谨认真,每次晚宴前他还会拿着尺子亲自测量餐桌上各个座椅之间,餐具之间,鲜花烛台之间的距离,不容丝毫分差。唐克理德伯爵担任财政大臣期间,理查德在家中的所有决策都要过问史密斯先生,这足以说明史密斯先生对布兰森家族的重要性。
门铃响了,史密斯先生开门迎接唐克理德伯爵,为唐克理德伯爵脱下长大衣和围巾,叠好挂在手臂上,接过唐克理德伯爵脱下的礼帽说:”老爷,乔纳森先生已经在办公室等您多时了。“
“感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悉心打理,史密斯。”唐克理德伯爵从不对下人摆架子,该说谢谢的时候从来不吝啬感谢。
“能为老爷服务是我的荣幸。”
史密斯先生跟随唐克理德伯爵来到办公室,乔纳森先生起身行礼,与唐克理德伯爵热情地握手。史密斯先生站在门旁,做好随时接受吩咐的准备,当然多数情况下唐克理德伯爵会请他回避,这次也不例外。但史密斯先生总是会有意无意间听到些许机密,他不会把这些机密说出去,因为他始终保持着作为管家所应有的忠诚职责。
与史密斯先生不同的是,时间的流逝在重回威斯敏斯特的唐克理德伯爵眼中格外迅猛。唐克理德伯爵来不及寒暄,就把刚从巴麦尊勋爵那里要来的资料给乔纳森先生过目,只要看一遍,乔纳森先生就都记住了。唐克理德伯爵说:“自由党那边已经说通了,我们还只要拉二十票,只需要这上面一部分人赞成就足够了,你我分头行动。”唐克理德伯爵作为保守党皮尔派竟然暗中串通了自由党的巴麦尊勋爵,乔纳森先生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这里的每一步都是他们事先商讨好了的。
“那么我负责哪几位议员呢?“
唐克理德伯爵用鹅毛笔圈出了几位议员的名字,说:”这里是康纳利斯特公爵的16名手下,各个都有猛料,你把其中最重要的列出来,通过匿名寄信送到他们手里,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乔纳森先生得到任务立刻着手去办,而唐克理德伯爵则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个地与名单上形形色色的人物谈判:
“麦金尼斯先生,铁厂老板给了你不少钱吧,报纸最近偏爱这类新闻。”
“布利斯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很抱歉以我的能力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我找到了你在伦敦某小区包养的一位情妇……”
“卡尔登先生,我了解到你在自己选区的支持率下降了五个百分点,你甚至对下次选举不报任何希望。我可以帮你开凿一条运河,以方便当地的经济发展,运河的收入你我一九分成,你怎么看?”
“李斯特先生,这里是200英镑,你看着办吧。“
……
史密斯先生敲门三下,推门进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扣着一张纸片。史密斯将托盘端到唐克理德伯爵面前,唐克理德伯爵拿起纸片看了一眼,纸片上写的是康纳利斯特公爵的手下格洛夫斯先生请求接见。也就是说乔纳森先生的任务完成了,康纳利斯特公爵的16名手下派出了代表请求与唐克理德伯爵谈判。
”请他进来。“唐克理德伯爵说,迅速解决了当下的谈判。
格洛夫斯进了办公室,唐克理德伯爵请他坐下,他紧张地照做了。
格洛夫斯刚坐稳就说:“我知道是您找到了我们的压制点,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谈谈收回资料的事。”
“我想我们今天该谈的是宣战表决的事,是要宣战动议通过了,资料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我绝不备份。”
“但是这样意味着康纳利斯特公爵会拿我们开刀,今天他已经放过话了,恨不得扭断我们每一个人的脖子。”
“这就对了,格洛夫斯先生。”唐克理德伯爵习惯性地推了推单片眼镜,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这样做显得很亲近。“你要知道,康纳利斯特公爵越生气,就证明他越害怕,你们每一个人只要损失一点,他的损失会更多。设想一下,假如他的选区多了几位自由党人士他会怎么样?他估计得寝食难安了。既然康纳利斯特公爵对你们心存怀疑,今后你们在自己的选区中估计也没有指望。”
于是,表决那天,16名议员纷纷表示若康纳利斯特公爵对他们实行压迫他们就集体加入自由党。康纳利斯特公爵大惊失色,只得妥协。在表决时,16名议员全部选择中立。表决得出结论后,下议院议长约翰?罗素勋爵宣布:下议院以多数票通过3月28日对俄罗斯帝国宣战的议案。当天,唐克理德伯爵与乔纳森先生开了一瓶1837年的价值如金的奥比昂红酒,庆祝这一场漂亮的胜仗,然后特地向康纳利斯特公爵发出了邀请,康纳利斯特公爵气不打一处来,借故拒绝了。
施舍乞丐这件事之后,乔治反思了几天,最终向理查德道了歉,认为自己不该说出那样的话。理查德也原谅了乔治,因为他知道唐克理德伯爵对乔治关注很少,乔治讨厌这种不受人关心的生活,那个乞丐的遭遇让乔治感同身受。但是乔治的话还是使理查德受到了影响。理查德一直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位正派的角色,至少没陷害过别人。但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冷漠了,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出于义务而不是出于情感和道义。理查德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始终坚持着这条原则。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凯瑟琳。理查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帮助仅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贵族小姐,而对路边的乞丐置之不理。是攀附权贵吗?理查德不是那种人,他也没必要做那样的事。困惑了一阵之后,这个疑问又回到了最基本的问题上:是否应该对陌生人施以援手?思前想后,理查德决定去问问父亲。
理查德敲了敲书房的门,在得到唐克理德伯爵的允许后进了屋。唐克理德伯爵正在翻看着这几天的新法案,戴着他镀金的单片眼镜。理查德进屋后,唐克理德伯爵抬起了头,望着面前的理查德,温和的笑着问:“怎么还没睡,理查德?”
“我有一些困惑,想请教一下您,希望这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唐克理德伯爵是理查德最尊重的人,理查德相信父亲会给他合适的引导。
“这不像你的作风呀,”伯爵风趣地说,“从来都是我主动找你谈心才对。这个问题你一定是思考了许久才来问我的对吗?”
“没错。”
“那么问题是什么?”
“您觉得冷漠是一件好事吗?”
“理查德,我的儿子,”唐克理德伯爵对理查德从来都是和蔼的,“从某些情况来看,冷漠是必须的,它会防止你缠上麻烦,因为有些事我们没有能力去插手。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我们需要去关心爱护的人,我们可以为他们付出一切,他们也值得我们这么付出。就像我对你们那样,我打心底绝不会对我的孩子冷漠。”
“我懂了,父亲。”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理查德。”
“什么事?”
唐克理德伯爵摘下了眼镜,有些迟疑地说:”假如战争爆发了,你愿意去为国捐躯吗?“
“现在不是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父亲”
“我知道,这几天你可以好好地思考,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去睡吧。”
“那好。晚安,父亲”
“晚安,理查德。”唐克理德伯爵宽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