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钰好久没看到梅子了。
与陈春阳分开后,韦钰和梅子很少联系,他们离婚的消息让梅子和秦泰和心里都不好过。倒是电话打得比以前多。梅子来出差,约上韦钰吃饭。两人来到常来的月光石酒吧。
时间是医治伤痛最好的药。一年多的时间,韦钰不像原来那样时时悲伤,偶尔会想,偶尔会有刺痛的感觉,但在梅子面前能全线放下自己的伪装。
“多吃点吧。”看着韦钰瘦瘦的脸,梅子心疼地说,“太瘦了。”
韦钰笑笑,没说话。两人低头各自吃饭。
淡淡地聊了些工作、孩子、父母身体之类的事。
“还好吧?”梅子问。
韦钰抬起头来,知道梅子的意思,笑笑:“挺好的,没事。”一年的时光可以磨掉很多伤痛,韦钰的脸上也明显好得多。
看着韦钰明亮很多的脸,梅子也笑了。梅子告诉韦钰,自己刚刚做了胆结石手术。韦钰惊讶半天,生气地骂梅子不告诉自己。
“就这样不想我去看看你啊?”
“呵呵,没事了,小手术嘛。我不是想到你前段时间忙吗。不过,手术台一上,真正知道了生命的宝贵,尽管自己是医生,心里还是紧张,醒过来看到什么都觉得美好了。”梅子嘻嘻笑。
“看你还和黄浩吵架不?”韦钰也笑她,梅子的老公黄浩是个老老实实的内科医生。
梅子叹气:“哎,我现在忙得和他吵架的时间都没有了,他笑我,生病几天还可爱些,能天天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觉得可以照顾的样子才是自己的老婆。我也是一天天瞎忙,儿子今年初三了,也没空好好管管他的学习。”
“没事的,黄浩是个好父亲,他会照顾的,何况你家黄帅也乖。你倒是要好好操心一下自己的身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没事,我这身体!”梅子自豪地回答,“倒是你啊,老是这么瘦,胖一点身体才好。”
韦钰撇撇嘴:“又来了,职业病。”
两人都笑了,梅子一辈子的话题,从小都嫌韦钰太瘦。
梅子很认真地说:“真要好好学会照顾自己,尤其现在。”停了一会,又说,“韦钰,老这样也不好,不行,原谅他吧?”
韦钰抬着头看她。
“韦钰,我说认真的。人的生命很短,你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能原谅的就原谅吧。我这次生病感悟太深,很多事情不是像我们想的随心所欲,在生老病死面前人总是无能为力的。有些情感也不是说不在就不在的。”
“梅子,他让你说的?”韦钰问。
梅子停了一会,说:“前几天他到平昌给我打电话了,我没见他。我不是喜欢当说客的人,但是,我听得出他心里的痛。我知道他在乎你,也在乎这个家。韦钰,原谅他吧,男人很多时候都是很愚蠢的。”
韦钰没说话,眼睛里一片茫然。
“梅子,记得我们上大学的日子不?当他抱着一口袋明信片对我说新年快乐的时候,我就想,一个生活并不宽裕却愿意花半个月的生活费给我买明信片让我高兴的人也可能只有他了,所以我认认真真地爱他,干干净净地爱他,享受着他的呵护和爱惜,就像享受春天的温暖,夏天的阴凉一样自然。我觉得一辈子很短,从来没想过离开他的日子怎么过,也从来不会想他会远离我,无论身体还是心理。我们没吵架,现在我还羡慕那些争吵了一辈子的夫妻,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丝泪痕慢慢爬上韦钰的眼帘,她不愿在外人面前回忆过去,但梅子不是外人,她可以卸下自己的伪装,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苦痛。
“我知道。我也不明白你们怎么了,他怎么会变成那样。可是,我觉得可惜了,人生找一知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梅子也伤感得很。
“所以,我不想勉强自己。”韦钰往后靠在沙发靠椅上,闭上眼睛。她一年多的日子里,已经无数次伤感和流泪,无数次拷问自己的灵魂,到现在她依然没能想清楚自己到底还爱不爱陈春阳。想到“爱”这个字,韦钰的心如刀子般割过,血淋淋的展现,再次刺激着本以为麻木的心。
看着韦钰渐渐变白的脸,梅子不再说话。她知道,韦钰在心里,陈春阳狠狠给她的那一刀依然没有愈合。
禇宇键看那个挽发髻的女人,似乎觉得她内心有很多的不愿表露的忧伤。他仔细地看着她,小小的、白净细致的脸没有任何修饰,干净得令人想到江南水乡沉静的睡莲,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看着那女人偶尔泛起的淡淡的笑容,禇宇键心里也不禁跟着舒畅,接着又自嘲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妻子过世后,禇宇键常常想起她。程慧和他是老乡,两家是世交,程慧大褚宇键三岁,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她对褚宇键说:“我不想上学了,你好好读书吧,毕业后你就娶我。”程慧是个活泼开朗、聪明能干的女人,很令褚家人喜欢。跟她在一起,沉静的褚宇键没有心跳的感觉,习惯了她的存在,什么事都由她做主安排。褚宇键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只觉得他们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就是婚礼上,看着美丽的程慧,他也只是想,这就是我的老婆了?但是,当他看到程慧的尸体时依然伤痛绝望,就像理所当然是自己一半的身体被生生割裂一般的疼痛,他甚至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没有她的日子。
因为程慧,褚宇键觉得婚姻就是相对的时间、相对的年龄、相对的条件的两个人在一起,共度生活,风花雪月和浪漫传奇不属于他。但是今天,他居然会关注一个陌生的女人,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低头抬头都牵扯着他的神经,他真觉得有点邪乎,却还是忍不住地仔细地看,看她的浅笑。看她的忧伤,看她淡淡的流泪。尽管自己依然没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