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的日子紧张而忙碌。
韦钰在上班、下班中躲避着陈春阳。只是晚上到家一起吃饭相聚。两人在儿子面前依然与平时一样的表现。陈睿忙着与同学朋友玩,只是每天晚上韦钰才能看到他。几天后,他的导师打来电话,叫陈睿回学校帮他做课题,陈睿提前回学校了。
把陈睿送上火车,韦钰又回到一个人的寂寞中。
每天早上比陈春阳早起床上班,下午下班后一个人回家。新的一年开始,工作很多,陈春阳会在不回家吃饭的日子给韦钰打电话,但一般都会在九点左右回家。每次韦钰接到电话都会“嗯”的一声,表示知道。韦钰自己吃完就进了卧室看书。陈春阳回来后,一般到书房看书到韦钰睡了才进房睡觉。照例是搂着韦钰的背睡。谁也没说话。
韦钰等着陈春阳给自己说点什么。
开始几天陈睿在家,陈春阳不好说话,过了几天,他也没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没什么”不对,不说“对不起”也不对。
于是,就一直沉默。整个家笼罩在冷淡而紧张的情绪里,让人窒息。
这天快下班,梅子给韦钰打来电话,说从苏州开会回来了。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韦钰在办公室等梅子。梅子飞机是七点到。可晚点到八点。
韦钰在等梅子的时候,陈春阳打来电话说不回家吃饭,可能会晚点回家。韦钰想告诉他,梅子来了,要跟她一起吃饭,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依然是“嗯”了一声。
坐在办公室,韦钰很想梅子,想得鼻子发酸。
梅子司机小刘来接韦钰的时候,天上飘着雪花。
坐在车里。车窗外的路灯像流星一样往后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路灯身边飞舞着,像一个个精灵,缠绕着高高的路灯罩,扑在行道树的树尖,扑向在街道上行色匆匆晚归的人们身上。街道两旁有热闹的街灯和行人,街道上车流如河,缓缓地爬行。韦钰呆呆望着雪花,看着雨刮器不停地刮着飘在窗户上的雪花,雪花一朵一朵地飞来,奋不顾身地扑上来,迅速融化,迅速被刮开,没有留下痕迹,但全部堆积在车窗下显示着自己的存在。车窗留下两个半圆的透亮的玻璃。
韦钰不明白,都已经二月了,为什么会下如此大的雪。在酒店门口下车时,看到酒店花花绿绿的彩灯和门口兜售鲜花的小贩,韦钰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在梅子住宿的酒店餐厅里,韦钰见到了梅子。
两人面对面坐着。梅子发现韦钰憔悴了不少。
“怎么啦?”梅子问。
韦钰望着梅子,眼睛慢慢被雾气迷上。韦钰低下头,不让梅子看。
沉默了一会。梅子说:“吃饭吧。”梅子知道,能让韦钰这样的人,只有陈春阳!梅子的心紧起来,她故意笑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吃饭吧。”
看到梅子,韦钰好像有了依靠。她低头接过梅子递来的纸巾,搽搽眼泪,满脑子都是那半个口红印。她也不明白,她和陈春阳到底怎么了。
抬起头来看到梅子关切的脸,韦钰不知道怎么开口。
梅子的心难过的很。韦钰是个外柔内刚的人,文静的性格,淡泊的心态,不会与人相争,什么都能看得开。梅子没有看到韦钰如此沮丧过。她的脸上写满悲伤。
两人默默吃着饭,都吃得很少。
吃完饭又坐了好久,梅子说了自己开会遇到的趣事,逗得韦钰有了一点笑脸。
“小钰,”看到韦钰脸色好一些,梅子说,“其实有时候吧,自己也要想开一些。男人在外,也有特殊、为难的时候,尤其像他这种经常在外的人。有不高兴的时候,跟他多聊一聊,沟通是很重要的。”
韦钰点着头,可心里依然堵得很。
快十一点了,梅子说:“给他打个电话吧,今晚别回去了,跟我一起睡?”
韦钰摇摇头,说明天还上班呢。
梅子想想,说:“那行,我上楼叫小刘送你回去。对了,我在苏州给你买了条真丝围巾,我拿下来给你吧。”
韦钰在酒店大厅等梅子。大厅墙上有一幅巨大的花开富贵的牡丹图,颜色艳丽,牡丹盛开,装点着富丽堂皇的大厅。韦钰站在电梯旁仔细地看着。
下午四点,天空开始飘着雪花。陈春阳正在开会,接到了亦晓的短信:我在瑞丽大酒店等你,有事!
陈春阳心烦躁起来。
回老家过年,陈春阳刻意躲避着她。从小生活在那个小县城里,同学朋友太多,尽管出门工作多年,认识的人也不少。陈春阳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亦晓的事。亦晓的几次电话都不接,大年初二在朋友聚会上看到一次,陈春阳都提前撤离了。他知道,如果这事让韦钰和家人知道的话,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家人对韦钰是万分疼爱的。看着韦钰与家人的和睦,陈春阳心里万分后悔。他知道,自己最爱的是韦钰,那火一样的亦晓是不适合自己的。
那晚亦晓把陈春阳的电话差点打爆。陈春阳一次次的挂断电话,让亦晓十分恼火。她跑到他家楼下给他发了个短信:你不下来我就找上来!陈春阳惊恐万分的下楼的样子让亦晓心里又气又恨。其实她只不过想告诉他,自己的老板黄良才想趁春节时间到省里拜访几位领导,让亦晓联系安排具体时间。
亦晓看着紧张的陈春阳,想到他在自己身上的威猛,心里除了怒气还有萌生的醋意。当陈春阳问她什么事的时候,她冷冷地说:“想你了!”
陈春阳沉着脸说:“别开玩笑!”
亦晓狠狠地说:“就是想你了,想让你老婆,你一家都知道!”
陈春阳望着满脸怒气的亦晓,说:“好了,别闹了,对大家都不好。嗯,过几天给你电话吧。先回去。”
亦晓心里明白他的心思,没吭声。
陈春阳看到亦晓的样子,继续说:“我明天回榕城,过两天到平昌看你。”
亦晓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我等你!想你了。”
陈春阳赶紧推开她。亦晓紧紧搂住他,悄悄在他领子上蹭了一下。陈春阳使劲推开她的手。
亦晓说:“我就不!”
陈春阳后退一步,气恼地说:“你别胡闹了!”一转脸,看到了韦钰。
陈春阳叹了口气。韦钰半个月没跟自己说话了。他也没法跟韦钰说,他故意在办公室里呆到很晚,回家也呆在书房里,想跟韦钰说话,韦钰不看他,他不敢看韦钰清澈的眼睛。
陈春阳没回短信。
半个小时后,短信又来了:对不起,我真的有事。一定来。要不我明天到你办公室找你。
陈春阳心里一跳。回了短信:开会,晚点到。
陈春阳决定好好跟亦晓谈谈,他不想再伤害韦钰。
临下班,他给韦钰到电话。韦钰半天才接。
陈春阳说:“我今天不回家吃饭。可能晚点回家。”
电话那边的韦钰似乎要说什么,半天才“嗯”了一声。这是陈春阳最害怕的,他怕韦钰的沉默。
亦晓故意找了家比较偏僻的酒店。
陈春阳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她知道,那天他是真正的发火了。当韦钰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看到陈春阳眼里的痛苦和愧疚,望着甩开她大步离开的陈春阳,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跟这个男人有什么了。
亦晓是跟黄良才一起到榕城的。黄良才对她说:“你好好把握住他,我们拿下市政这一工程,我再给你发奖金!”
她因为陈春阳,已经从老板那里得到了四万块钱的“奖励”了。人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现在在她看来,陈春阳不仅是自己年轻时爱慕的偶像,更是她发财的工具。但是,她还得小心,因为陈春阳身上有与别的男人不同的特点,今天是情人节,她很想见他。但今天主要的任务是先对陈春阳说对不起,缓和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
将近十点,陈春阳才到她的房间。他公事公办的派头和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亦晓觉得好笑。
亦晓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了,哪怕只是偶尔要要这个男人的身子,也不可以。
亦晓告诉了陈春阳黄良才交代的事:希望陈春阳帮他们指导一个能让他们拿到市政工程建设的方案。
陈春阳没有回答。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它们像没有腿的精灵,在陈春阳眼前幻化成各种怪脸。
陈春阳准备离开。亦晓站在他的身后,想了想,还是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后背,说:“我还没吃饭,陪我吃一顿饭吧。”
陈春阳站了一会,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想了一下,又说,“一起下楼吧。”
走进电梯,亦晓望着他,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陈春阳僵直着身子,没动。
电梯门打开了。
韦钰转过头。
亦晓挽着陈春阳走出电梯。
亦晓红色的羽绒服和披肩的黄色卷发。
韦钰的脸瞬间白了。手上的包掉在地上。她呆呆地盯着陈春阳,像看到一个怪物。她看到同样吃惊的陈春阳如雕塑般呆立着。
陈春阳也看到了那个脸色发白的韦钰。他看着韦钰转身往酒店外跑。
亦晓惊愕地站着,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陈春阳往酒店外追。亦晓捡起地上的包追了出去。
酒店外一片白茫茫,只有一串凌乱的脚步通向街边。
陈春阳望着依然热闹狂欢的街道上欢乐的情人节人群,看不到韦钰。
手里韦钰的包里电话响起来。
梅子出来时没看到韦钰,奇怪地打通电话,却是陈春阳接。
。。。。。。
陈春阳和梅子凌晨五点在离酒店很远很远的榕城市政广场的长凳上找到了韦钰。几个环卫工人围着她。白色的羽绒服被雪水浸透,帽子上全是雪,黑黑的头发被雪水淋透,一缕垂在额头上,冻成了冰柱。韦钰脸上青白,整个脸上没有一丝颜色。
把衣服都冻成冰的韦钰抱进车里。梅子黑着脸,狠狠给了陈春阳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