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汝河却不答话,浑身打颤不知如何是好。司空昭言从草庐台阶走下,向三人位置走来,一边走一边道:“河哥……真的是你?”
柳轻寒上前一步,扶住司空昭言,引到韩汝河面前。
“你还……活着?”司空昭言挣脱柳轻寒,伸手去摸韩汝河的脸庞,韩汝河握住司空昭言伸来的手,道:“我还活着。”
司空昭言道:“那一夜折剑山庄突遇变故,你逃走之后,我爹被抓走,我终日以泪洗面,哪知伤心过度,双目哭瞎了。还道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你安然无恙的回来,我还是再也见不到你。”
韩汝河被司空昭言这么一说,破涕为笑,道:“我没变,你却变了。”
白木道:“我们一行人都在折剑山庄落脚,不如回那里说话罢。”
韩汝河点头,司空昭言道:“了改大师也来了么?那好罢。”
韩汝河扶着司空昭言,跟着白木、柳轻寒回到折剑山庄。
了改等人见到韩汝河和司空昭言,均惊讶万分。
柳轻寒道:“昭言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司空昭言道:“折剑山庄破败之后,我一直未走,心道我爹和河哥有天会回来。又担心有人来折剑山庄寻仇,因此才在不远的树林里住了下来。”
柳凌玉道:“那你这臂膀……”话一出口,心知不该问,强咽了回去。
司空昭言笑道:“我爹被抓走之后,叶方接管了折剑山庄。”司空昭言说着,脸上笑容没了,冷冷道:“叶方后来意欲娶我为妻,我不肯,他便百般刁难折磨我,后来,他带走了部分折剑山庄的弟子,剩下不愿意跟他走的,遣散了。”
白木道:“带走?他去了哪里?”
司空昭言道:“朝廷。”
众人异口同声惊呼:“朝廷?”
司空昭言道:“是,他归顺了朝廷。你们可知折剑山庄那晚叶方是锦衣卫的内应?”
白木道:“知道。”
司空昭言愣了一下,转头对韩汝河道:“河哥你可知道?”
韩汝河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
司空昭言失落道:“原来大家都知道了。我爹被抓走之后,也不知是死是活,我曾拜托师兄弟去寻找,可是大家碍于叶方威严,都不肯帮我,折剑山庄如同一盘散沙。”司空昭言声音感伤,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可眼角始终未有泪水,司空昭言继续道:“我爹被抓走,河哥下落不明,叶方对我软硬兼施,终日以泪洗面,一个多月后,眼睛哭瞎了,泪水也流干了,怕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之后,叶方要弃了山庄,我怎么求他只是不肯,临走前,又逼我下嫁于他,见言语逼迫不成,便想强迫……”司空昭言说到此,停顿一下,继续道“我以死相逼,没想到叶方恼羞成怒,一剑挥来,我的刀没了,臂膀也没了……”说着,司空昭言哽咽起来:“我自刎未成,临走前叶方说,如今我已经是一个断臂瞎眼的女人,他没法娶我,也叫人无法娶我,说完,便走了……”
“当时我昏了过去,没多久,我又被伤口疼醒,我强忍剧痛,找来庄里的止血散,用布条包好自己的伤口,这才活了下来。之后,我一直期盼河哥和我爹能够回来,便日日打扫两人屋子,谁知今日遇到了你们。”
韩汝河早已听得怒不可遏,道:“叶方!这个畜生!我韩汝河与你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我韩汝河誓不为人!”
白木道:“韩兄弟稍安勿躁,白木有话要问,适才在草庐外,何以你会出现?”
韩汝河平复了一下情绪,道:“那日,我逃离山庄,却并未走远。后来我看到锦衣卫一行人带走我师父,便尾随在后。谁知走到河间府,把锦衣卫跟丢了,后来一琢磨,锦衣卫抓了人,定然会投到昭狱,便前往京城,几次潜入昭狱都没见到我师父,无功而返。”
司空昭言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关切的问:“那我师父呢?你可曾找到?”
韩汝河摇头道:“没有,昭狱去了几次之后,我多方打听,行走各地,都没有师父的踪影,怕是……师父遭遇了什么不测。”
“那日来缉拿你师父的程秉谦呢?你可曾找过他?”白木道。
韩汝河道:“找过,甚至还抓了一个锦衣卫问过,只道不曾认识这人,在河间府,程秉谦和我师父一同消失了一般。后来我琢磨,师父会不会逃离魔爪,然后改头换面回到折剑山庄也不一定,我早你们几日到达,便见到了言妹,跟了几日,却未以真身示人。直到今日,见得白道长和柳公子,以为是歹人,这才出手。”
司空昭言道:“河哥既然早已在我左右,为何不肯见我?”
韩汝河叹了口气,道:“是我害了师父,又见到你如此……狼狈……我没脸见你。”柳轻寒借着火光,看到司空昭言面容悲伤,在他的记忆中,司空昭言是一个风华正茂,温柔言顺的大姐姐,如今的她,一脸沧桑,骨瘦如柴,鬓角已有些许银丝白发,如何让人相信,此时的司空昭言,年纪未过三十?
司空昭言道:“我日日拂拭你和爹爹的房间,就盼你们有天能够回来。”
“那叶方呢?韩大哥可有找过?”林方思突然问。
听到叶方的名字,韩汝河不禁咬牙切齿道:“后来我曾多方打探,也未打探道他的下落,江湖上关于他的消息甚少,怕是改名换姓的藏起来了。若是让我找到,定然让他碎尸万段。”
听了许久,了改才缓缓道:“韩施主,老衲有一事相询。”
韩汝河道:“大师请说。”
了改指了指坐在林方思身旁的段飞,道:“韩贤弟可认识此人?”
韩汝河摇了摇头,道:“从未见过。”
了改道:“此人名叫段飞,因为手法高超,人称神偷,八年前,司空庄主大寿之时,我们曾从北派丐帮手中偶得得密函一封,有人意欲对折剑山庄图谋不轨,段施主先行赶来报信,见你们之前,我们曾确认,段施主在司空庄主大寿前,确实抵达了山庄,却被折剑山庄囚禁在地牢!”
这番话却把韩汝河和司空昭言说的瞠目结舌,韩汝河道:“在下确实听过段大哥名号,却未见过其人。更别提寿宴之前了。”
司空昭言也道:“河哥说的是,我也没见过段飞段大哥,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不过大师,段大哥在折剑山庄地牢中关了多久?”
没等了改说话,林方思先道:“怕是有几年罢!”
韩汝河瞪大眼睛,道:“几年?”
司空昭言道:“我日日来折剑山庄,只是去往爹爹和河哥的房间,却从未去过山庄其他地方。竟然不知山庄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白木道:“韩兄弟和司空姑娘不会作假,看来,定然是叶方那狗贼囚禁的段大哥。”
司空昭言道:“既然是叶方抓的段大哥,那山庄之人撤走之后,没人给段大哥送饭,他是怎么过活的?”
林方思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师父一定吃了很多苦,人傻了,话也不会说了。”
众人又是沉默。
柳轻寒道:“韩大哥和司空姐姐,你们后面有何打算?”
韩汝河摇了摇头,道:“你们呢?”
白木道:“这次来折剑山庄也是歪打正着。”说着,白木将武当沦陷,巧遇了改,以及之后发生的事说了,直把韩汝河说的目瞪口呆。
韩汝河道:“白道长被……逐出师门了?”
白木笑道:“正是。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韩汝河大笑道:“对对,同是天涯沦落人。”
司空昭言道:“看来,朝廷并不安生,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有何阴谋。”
白木道:“看来叶方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韩汝河道:“白大哥可是要寻找叶方?”
白木道:“如今武当危在旦夕,自己面对师父被囚禁又无能为力。若是曹贼为朝廷派来,那么和折剑山庄一事便有温和,这两件事看似无关,实际殊途同归,找到叶方,就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林方思道:“那我师父怎么办?”
白木沉吟一下,道:“林姑娘可知道马神医?”
听到这个名字,了改眉开眼笑。
林方思略点了点头,道:“听过其名,江湖有歌谣说,‘阎王爷不如马王爷’,可是这个马神医?”
白木笑道:“正是。”
林方思愁眉道:“听说这个马神医虽然医术高超,但是他行踪不定,而且脾气极其古怪,怕是要求他帮忙治疗我师父,没这么容易吧?”
了改笑着道:“林姑娘你有所不知,白贤弟虽然年轻,但是和这个马神医可是有不小的瓜葛,要是白贤弟出马,定会事半功倍。”
白木道:“正是。”
林方思拍手道:“那太好了。”
白木道:“若是段大哥神智恢复了,真凶也就自然明了。”
韩汝河嗫嚅道:“白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白木看了看韩汝河,又看了看司徒昭言,道:“我晓得,司空姑娘的眼睛在下义不容辞,放心好了。”
韩汝河起身跪在白木面前道:“白大哥大恩,在下赴汤蹈火,无以为报。”白木一把扶起韩汝河道:“不必如此大礼。”
马神医住在四川一带,路途很是遥远。众人商讨一番,兵分两路,由了改带柳轻寒、柳凌玉、林方思、韩汝河继续去寻找叶方下落。白木则带着温云、段飞、和司空昭言去往四川。林方思心中不舍师父,司空昭言劝慰道:“我双目虽盲,但是近几年耳功却渐长,一路上倒也不用白大哥和温姐姐太过操心,他们两个人负责保护段大哥就好。”
韩汝河起初也不放心,司空昭言又劝慰几句,韩、林两人这才作罢。
休息几日,恢复妥当,众人便启程出发。
白木等人南下奔西,出发四川,了改等人由东奔北去往京城。
十八年前,朱棣南下清君侧,朱允炆出逃,朱棣即位,定国号为永乐,永乐十九年,迁都至北平,将原京师改名南京,将北平改名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