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好干粮,便出发往折剑山庄。
安阳城与折剑山庄并不远,只是路途曲折,原本去往折剑山庄的路,早已杂草重生。
越走越是荒凉,八年前众人来时乃是寒冬,如今已入夏,山谷之中到有一些凉爽之意。
快到折剑山庄时,林方思道:“等一下,我师父有点不太对。”
众人回身看段飞,只见段飞神情有些激动,若不是林方思一直搀着他,仿佛立刻掉头就要跑似得。
柳轻寒道:“段大哥这是怎么了?”
白木走近段飞,仔细端详片刻,道:“看来,段大哥一定是在折剑山庄遇到什么事,才会变得如此,他的情绪越波动,说明我们离真相越近。云妹,你和林姑娘一起照看段大哥。”温云应允,走到段飞另一侧搀扶,好言安抚段飞。
柳凌玉看着周围一片荒芜凄凉,叹道道:“谁能想到八年前这里的荣华。”
被柳凌玉这么一说,众人无不唏嘘,八年光景,这里便成了另一番光景。
又走了约一个时辰,折剑山庄的轮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帘。山庄无人维护,早已残破不堪,牌匾斜躺在地上,碎成几块。残檐断壁,空中飞着几只乌鸦,发出渗人的啼鸣,虽是盛夏,山谷中阴风一吹,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正在这时,段飞情绪激动异常,一下挣脱开温云和林方思两人,转身便跑。段飞轻功卓绝,这一狂奔,已是几丈开外。了改和白木一提气,几个起落,奔至段飞身旁,段飞仿佛早有提防,一个转向,把白木和了改甩在了身后。
了改和白木对视一眼,两人当即会意,了改一声清啸,伸手去抓段飞,段飞心智虽混沌,脚下的功夫却未忘记,轻踏山岩,眼见了改被甩开,谁知段飞在甩开了改的过程中,白木早已堵住了段飞的去路。只见白木衣袖翻飞,“千山重叠”的内劲使出,登时把段飞压倒在地。没等段飞起身,白木轻盈落在段飞身边,“二十四桥齐点头”的点穴手法轻拍在段飞身上,段飞登时动弹不得。
白木扛起段飞,与了改一同回到刚才的地方。
林方思焦急的问:“我师父怎么了?”
白木道:“无碍,我点了他的穴道,这样段大哥便不会乱跑。”
段飞依旧神色慌张,众人很是不解。柳轻寒道:“不如我们先往折剑山庄里走一走,再做打算。”
众人应允。
进入折剑山庄大门,此处早已破败不堪,已是许久未有人居住的痕迹。众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回想起八年前这里宾客盈门,均是叹惋。
越往里走,段飞情绪越是激动,林方思和温云不断安抚,这才好一些。说来奇怪,折剑山庄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虽说这里残破不堪,尘土飞扬,天上盘旋着乌鸦,印证了这里许久没有人烟的迹象,但是众人怎么想也解释不通。走到一处巷子,段飞神情更是惶恐,突然开口结巴道:“不……不……不要……”众人诧异,这是自与段飞再次相遇以来,段飞第一次张口。
林方思赶忙问道:“师父……不要什么?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白木看出一些端倪,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直走到一处门前。众人跟在白木身后,离那扇门越近,段飞便越是抗拒,挣扎的声音也就越大。
白木心道,这扇门后必有蹊跷。随即示意道:“了改大师烦请您留下陪同,我和柳公子进去探个究竟。”
了改点头。柳轻寒紧跟白木身后,走进大门。
门一打开,一股酸臭腐败之息迎面扑来,白木燃起两根火把,递给柳轻寒,道:“若有不测,不必管我。”柳轻寒点了点头。
门内乃是螺旋石阶,白木谨慎的走在前面。两人顺着石阶而下,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一个偌大的石室。
石室被木栏分为内外两层,白木和柳轻寒分别勘查这地下石室,白木道:“这分明是一个地下牢房。”
柳轻寒似乎发现什么,招呼白木,道:“白大哥你看!”白木顺着柳轻寒所指,那木栏上的铁锁虽已生锈,但是能看出,是被人撬开。
木栏内,满地的锁链,杂草。越往里走,臭味越是浓厚,让人只想作呕。白木捂着鼻子,示意柳轻寒走出。
走出木栏,牢门口的木桌上放着一屋引起了柳轻寒的注意。
“白大哥,你看,这索套。”
木桌上已经落满杂草和尘土,晓是柳轻寒眼尖,加之那东西他曾见过,才有所察觉。
“这是?”白木问。
柳轻寒道:“这索套乃是段大哥的兵刃啊!”
此话一出,白木目瞪口呆。柳轻寒拿起索套,确是段飞之物没错。
白木道:“这里臭气熏天,我们先出去。”
说罢,两人顺楼梯而上,走出大门。
柳凌玉道:“如何?里面有什么?”
柳轻寒道:“下面是一处地牢。”说着把索套拿出,不等别人发话,林方思一声惊呼,别人不识得,她却识得,那是师父段飞的兵刃。
了改道:“阿弥陀佛,看来,段施主何以越走越癫狂,原因明了了。”
温云道:“这么看来,段大哥在此被囚禁许久,致使整个人神志不清了。”
林方思想了一下,道:“这么说,我师父自与了改大师和轻寒哥哥分别之后,的确来了折剑山庄,并且将信息送到,却不知为何,被折剑山庄的人囚禁在了这里。”
柳轻寒道:“刚才我和白大哥下去看了看,想必段大哥在下面囚禁时间不短。”
林方思登时泪眼朦胧,抽泣道:“我师父在下面囚禁了这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段飞见林方思哭泣,傻笑着用沾满自己的口涎的袖子帮她擦眼泪,然后拍了拍林方思的肩膀,仿佛在安慰她一般。
白木道:“这么说,段飞八年前,在众人抵达折剑山庄时,就已将密函送到,缘何被囚禁于此?”
柳轻寒道:“会不会是折剑山庄内应搞的鬼?”
白木道:“极有可能。我们不妨假设,段大哥抵达山庄,二弟子叶方接待之时,察觉段飞此行的目的,可能会破坏自己的计划,所以先下手为强,设计将他囚禁于此。”
柳凌玉道:“神偷段飞别说轻功极佳,能不能抓得住是一说,就算是被人囚禁在这一个地牢里,要跑出来,怕是不难吧?”
柳轻寒摇头道:“正面交锋,段大哥打不过可以跑,若是被人暗算呢?适才我们在地牢里发现很多锁链,别说被锁的人是段大哥,就是段大哥去救一个被锁的人,怕是也要费一番周折。”
林方思咬牙切齿道:“折剑山庄也是赫赫有名的正派名门,怎地行事如此歹毒。”
柳轻寒顺着白木思路想,细思恐极,汗毛直立,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落脚罢。”
说罢,众人在折剑山庄中找了一个别院,别院中分东西南三间客房,林方思照看段飞,其余人从庭院的井中打了一些清水,略作收拾,这才住下。
柳轻寒和白木寻了一些干柴,在庭院中升起篝火,取出干粮,与众人分了。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只是静静的吃着手里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说话。
火苗跳动着,柴火发出噼啪声响,山谷中偶尔传来一两声乌鸦的叫声,很是渗人。
傍晚,天空血一般的红。
匆匆吃了晚饭,白木道:“我和柳公子再去附近探查一番。还是麻烦了改大师帮忙照看一下大家。”
了改点头,道:“有劳了。”
柳轻寒把手中剩下的干粮塞入口中,起身和白木出得院落。
两人挨个屋子查看,每个屋子除了满是灰尘之外,屋内的陈设均原封未动。直到踏进一间屋子,两人面面相觑。
那屋子陈设考究,与其他屋子不同的是,这间房间内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就好像除了其他房间,只有这间房间有住人。
白木道:“柳公子,可还记得这是谁的房间?”
柳轻寒回忆了一番,道:“是韩汝河韩大哥的房间吧?”
白木点头。
床上被褥整齐,床边架子上的铜盆内还盛了一些清水。柳轻寒道:“白大哥,你看,这里好像经常有人来打扫,这盆清水也如同刚被人换过一般。”
正说着,白木示意柳轻寒禁声,一把拉过柳轻寒,一提气,两人跃道房梁之上。
没多一会,韩汝河房间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
柳轻寒与白木吃惊的看着这个女人走入房间,都不做声,只是一看究竟。
那女人一身粗布衣服,穿着简朴,容貌憔悴,另白、柳二人吃惊的是,这女人竟然失了一条手臂,而且,这女人似乎盲了。
最让两人不解的是,女人虽然盲了,但是行动却和正常人无异,进屋之后,女人径直走到床边铜盆前,拿起一块布子浸湿了,麻利的擦拭家具。家具擦拭妥了之后,走到床边,将被子摊开重新叠好,床铺重新铺展,又在铜盆里换了一些清水,收拾妥当后,这才转身离开,走时还将韩汝河房间的门关好。
柳轻寒和白木在房梁之上,只是全程静静的看着这个女人收拾房间,暗暗称奇。待得脚步声远了之后,白木这才拉着柳轻寒飞身而下。
白木道:“这屋子之所以如此干净,定然是这个女人常来打扫之故,所以那女人双目虽盲,但是却有如常人,便不难解释了。”
柳轻寒问道:“白大哥,你可曾见过这个女人?”
白木仔细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柳轻寒继续道:“那我们不如跟上去,看看这女人什么来头。”
白木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合门而出。
那女子双目失明,但是步伐却不乱,想必来折剑山庄的路走了不下千百遍。柳轻寒和白木只是远远的跟着,那女子出了折剑山庄的大门,却未走他们进庄时候走的路,转而奔西,直往更深的山林里走去。
天色渐暗,月亮已经挂上梢头,繁星点点,月华满地,这一路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那女人本就两眼无物,白天黑夜行路均是无异。白木和柳轻寒跟了约一个时辰,树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草庐。
白木和柳轻寒躲在一颗树后,白木道:“这女人忒也古怪。也不知是敌是友,这可如何是好?”
柳轻寒道:“我们两个人,对方一个女子,而且还失了一条臂膀,若是友倒无妨,若是敌咱们也不怕。”
白木觉得柳轻寒所言有理,不如直接把女子抓出来问个明白。
两人正要动身,只听身后声响。说时迟那时快,白木回身“千山重叠”的内劲使出,无论是刀剑还是暗器,先挡开再说。
偷袭那人手持宝剑,没等身子站稳,又一招攻了过来,白木挡在柳轻寒身前,凝神对敌。
晓是那人功夫不弱,劲力虽不如白木,但是手中剑招却是精妙万分。几招拆过,白木挡开攻来的宝剑,道:“剑动七决?阁下是折剑山庄什么人?”
那人听到白木道出他武学招式,也停了下来,问道:“何人?报上名来。”
白木拱手道:“在下白木,这位是柳轻寒柳公子。”
那人也是一愣,往前走了一步,白木和柳轻寒借着月光打量了那人一眼,这一看可把两人看呆了,异口同声道:“韩汝河?”
那人正是折剑山庄大弟子韩汝河。
“原来是武当白道长和柳府的柳公子。”
柳轻寒道:“韩大哥,你怎地在这里?”
正说着,屋内的女子显是听到响动,走出草庐,道:“屋外何人?”
白木回身拱手道:“在下白木。叨扰前辈,还请恕罪。”
那女子听到白木的名字,微笑道:“原来是武当白道长。好久不见了。”
此话一出,白木一愣,心道,这女子说好久不见,怎地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等白木说话,那女子道:“白道长贵人多忘事,小女子司空昭言啊!”说完,白木和柳轻寒对视一眼,原来那女人不是别人,却是折剑山庄庄主司空仁的千金司空昭言。
司空昭言笑道:“白大哥,另外两位是什么人?”
柳轻寒上前道:“司空姐姐,在下柳轻寒。”
司空昭言道:“原来是柳宗平大人的公子,那是见你,还是一个娃儿呢。”
柳轻寒道:“司空姐姐还记得轻寒。”
司空昭言又道:“另一位可也是与二位同行而来?”
说完,柳轻寒和白木一起望着韩汝河,韩汝河低着头,却不答话。
司空昭言道:“折剑山庄八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适才听闻白道长说你是我折剑山庄的人,敢问是哪一位子弟,可还记得昭言小师妹?”
韩汝河浑身颤抖,缄口不言,正要离开,只听得司空昭言黯然道:“也罢,八年前弟子遣散,大家各奔东西,折剑山庄这四个字本就如瘟神一般,沾上总是不好的。”
韩汝河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颤声道:“言妹……”韩汝河声音细若蚊鸣,那女人目盲已久,听力却是极佳。这两字一出口,司空昭言便如同被人抽去气力一般,险些站不住,道:“河……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