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她说:年妞,一直以来我不敢放肆的快乐,不敢得意忘形,我怕冥冥之中的守恒定律,我怕有一天我还不起)
从张姨那里要来花籽之后我们就回家了。
而对于那天的吻,好像是我精神衰弱而产生的幻象一样。我无法从黎竹的身上找到一点,关于那个吻而存在的痕迹。他依旧眉眼含笑的看着我,依旧温吞的对我说话,依旧和十几年来的黎竹一样,没有多一分旖旎,也没有少一分拘谨。
而到家一天后,许筱影来找我了。
她约我去离城外缘的南湖,天有雨,是那种夏日常有的凉雨。我赶到的时候许筱影仰面躺在吊桥的中央,一身白衣纱裙边有零星的泥点。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穿白裙,退却了往日的锐气与张扬。我坐在她身旁看着远方的天际。夕阳落幕很好看的玫瑰红。
她坐起身双腿耷拉着,年妞,我要走了。
我怔了怔用力的呼吸潮湿偶的空气,说,你要去哪?
去哪?我也不知道
许筱影很轻很轻的叹息,仿佛融入到了细微的雨声里。我看着她的侧脸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和夏笙一起吗?
她低垂了眼睑,很迷茫,她说,年妞,我好像,并不快乐。可我没有选择,我是那么的希望陪在他身边,即使对他而言,我无关紧要。
我忽然之间鼻尖酸涩,别过头眼眶泛红。我说,影子你何必呢,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你可以爱那些爱你的人,你可以保护你最重要的东西,别跟他走,你走了我该怎么办?你走了……苏澈他,会疯的。
她说,这么久以来,我都在追逐着夏笙。我喜欢的事就是看着他,我爱他可他却不爱我,我最重要的东西?也都这是他而已,年妞,你以后就忘了我吧。就当,从来不认识我,或许今后,都见不了面了。
我哭的泣不成声,我不知道是有多遥远,才会让我们背道而驰。我只知道,许筱影要走了,和夏笙一起,去一个她都不明了的地方。她说,她的愿望很简单,把心给了夏笙,把身体给了夏笙,然后自己,什么也不剩。
我蜷缩着双腿,说,你怎么这么傻啊,值得吗?
傻吗?她笑了笑,年妞你或许没有爱过一个人,在这个纷乱的青春中,谁规定,你爱一个人,那人就必须要爱你?又是谁规定了,你付出便一定要得到回报?就比如我对不起苏澈,或许夏笙也对不起我,但我并不想弥补苏澈什么,也不奢望夏笙能弥补我什么。我这样说,你懂吗?
我没有许筱影那么勇敢,我只会像乌龟一样躲在壳里,逃避着否认着自身泛生出来的情感。
她站起身,泛红的天空与她海藻般的长发默契的和谐,映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她轻轻的旋了个身,说,年妞,一直以来我不敢放肆的快乐,不敢得意忘形,我冥冥之中的守恒定律,我怕有一天我还不起。而今后,即使我过的不快乐,即使有违我心意,都没关系,因为,今后我都可以陪着他了。
而后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走了。
看着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我就在想,过了这一眼,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见面了吧。
夏日微炎,我与她从此背道而驰,我与夏笙的恨,也从此开始。
我在吊桥中央站了很久,久到落幕的夕阳消殆了最后一丝光亮。我打给周天铭电话,我问他,天铭,你知道夏笙要去哪吗?
他顿了顿,说,巴黎。
巴黎,法国。多么浪漫的国度,可她在那里并不快乐。
我说,天铭,你知不知道,许筱影也要跟夏笙走了。
他说,我知道。
天铭,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夏笙。
不得不承认,夏笙对于我们而言已经过早的成熟,对面的他西装革履,英挺的身子站在落地窗前,他说,小洛年,难得你主动来找我。
他很高,我要努力的仰起头才能直视他的眼,我说,夏笙,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吗?
巴黎。
我点头急切的回驳他,我知道是巴黎,巴黎的哪里?你告诉我!
夏笙看着我,弯下腰慢慢的靠近,他轻笑语气轻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推开他,别开眼看向窗外,突然间便不想再和他纠缠什么,我说,夏笙请你照顾好影子,虽然对你说这些会很可笑,但还是请你照顾好她。
我转过身走向门外,走到玄关处夏笙叫住我,说,洛年,我可以让她留下来。
留下来?我笑了笑,留下来她会恨死我的吧。
影子她走了千里万里路,为的只不过是死在他梦中。我内心隐隐的不安,万亿尺天空之上的神明,请你护她安好。
我并不记得苏宁是什么时候进我房间的,总之我回家之后开门她就在那了。我略微惊讶之后,我问她怎么来了。可苏宁并没有搭理我。我很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你有什么就说吧。
黎竹是你弟弟对不对?
苏宁忽然转过头望向我,眼圈微湿,还没等我回答她就又说,黎竹虽然不是你妈生的,但和你有血缘关系对不对?
我忽然局促不安起来,但还是硬撑着笑道,对啊,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话音刚落,苏宁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指着我哭了出来,洛年你也都知道啊!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对黎竹有这种感情啊!他是你弟弟,你这有违伦道你知道吗?
我更加无措了,眼睛没有焦距的胡乱瞟着,我拉过她的手干笑两声,说,苏宁,你可能误会我了,我和周天铭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像你的那样呢。
苏宁甩开我的手,眼神轻蔑的看着我说,你为什么和周天铭在一起?你以为我会相信是因为你喜欢他吗?还不是因为他有着和黎竹七分相像的皮囊!
出去!我攥紧了双手,歇斯底里。
苏宁从我旁边经过停顿一下,真可怜,洛年,你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弟弟。
爱情的故事里没有谁对谁错,感性的世界里也全是悲欢离合,年少时的我,依然无法理解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我抵在门边,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日暮时分暗色的灰。不知为何,在苏宁开门转身的刹那,我好像瞥见黎竹的身影,纤细而笔直。
我仰面躺到了床上,掏出手机给苏澈拨了过去,忙音之后耳边猛地传来一声吼:你今天上哪去了?!
我皱眉将手机稍远离了耳朵正欲开口,苏澈噼里啪啦的碎碎念,他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苏宁有意思?我说你怎么死活不愿让黎竹和苏宁在一起呢,感情是有这层关系。洛年,你可别让苏宁知道这事啊。我们家可就她这一个宝贝疙瘩,你要是让她知道了,万一抵不住诱惑跟你去了,那咱俩家可就结仇了。
他这一席话说得我是悲喜交加,我从小就知道他智商不行,但也没差到和刘大杵子相媲美的程度吧。
我说,苏澈你别总用你那二十不到的智商去想事情,我取向很正常。
我翻身蒙住了脑袋,苏澈你听我说,我今天去见影子。她说她,要走了。
那边很安静,静的我隐约可以听到他时深时浅的呼吸声,我说,苏澈,许筱影说她要走了,和夏笙一起。
她要走,与我何干?
我说,苏澈,你忘了她吧。
对面房间的窗帘拉开,苏澈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他喉结动了动垂下眼,洛年她要往哪走?
我望着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我说,苏澈我不知道,她没告诉我,我不知道啊。
苏澈隔着半个墙缝的空隙朝我投了一个抱枕,呲牙咧嘴说,看你那出息,我苏澈又不是她许筱影的谁谁谁,况且她压根就没进我心里。老大,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我蹲下身子哭得更厉害,我一直在很小声很小声的对苏澈说对不起。
苏澈我不能告诉你许筱影在哪里,你喜欢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苏澈,我不能让她耽误了你。
苏澈笑着笑着也蹲了下去,他躲在了窗帘后面,我隐约能透过窗帘看到他在不住的颤抖。
青春里,我们都曾壮怀激烈的爱过,然后偃旗息鼓的败北。